木剑惊鸿





  “拿住这个。”
  牛奇将小瓷瓶抛过去,冷月双手接着。
  “从里面倒一粒药丸出来,分成三份,用净水灌进夫人以及两位姑娘的口中去。”
  “是!”冷月恭谨地答着,眼神里有一分激动。
  “你要注意,这种药奇毒无比,如果没有中毒的人,只要服一粒这种药丸,七步断肠。”
  “可是……”
  “对于中毒的人,它是最有效的解药,愈毒愈灵。去吧!不要怀疑了。”
  牛西泽在一旁说道:“你对我的一切,知道得很多,也知道得很深。”
  牛奇没有理睬他,慢慢走到饭桌旁边,他看到冷月、流云几个人喂下解药之后,毗蓝夫人先呕吐出许多黑色带有恶臭的水,接着戈易灵和牛秀姑也在呕吐,人都清醒过来了。
  牛奇又向前走了两步,冷月已经扶起毗蓝夫人,他低声说了一句:“书巢!是我害了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冷月真是一个好的贴身侍女,很快地擦干了毗蓝夫人身上的水渍,又叫杏雨拖干了地上残余。毗蓝夫人掠着自己微有散乱的发髻,带着微笑说道:“我真没想到分别了十五年,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形下,和你见面的。”
  微笑的脸庞,却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牛奇也自红着眼眶,却也带着微笑,极其轻柔地说道:“书巢!你正年轻,我也并不老,老天给了我的再生,就让我往后慢慢弥补吧!”
  毗蓝夫人脸上微微一红,微笑着没有讲话。
  这情景让戈易灵一旁看得呆了,她看到的是一幅极美极美的相爱情浓的画面,让人在美的感受下感动。
  暂时间,这是一个忘我的境界。
  突然,冷月一声厉吼:“恶贼!敢逃走!”
  她刚一起步,正要追赶过去,牛奇摇摇手。
  冷月急着望着毗蓝夫人。
  毗蓝夫人眼睛仍然望着牛奇,轻柔地说道:“随他去吧!是吗?”
  牛奇点点头。
  这时候戈易灵看得十分清楚,牛西泽和牛垠双双溜出门外,少时,一阵蹄声,逐渐远去。
  牛奇含笑对戈易灵点点头说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戈平戈总镖头的女公子!”
  戈易灵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牛伯伯!”
  牛奇说道:“戈姑娘!令尊和你,对牛家两代有恩,一个谢字是无法表达我的心意的。”
  戈易灵微红着脸说道:“晚辈的性命是牛伯伯救活的……”
  牛奇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倒果为因!倒果为因!”
  毗蓝夫人接着问道:“你对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了如指掌吗?”
  牛奇点点头说道:“书巢!说来真是惭愧,而且也是说来话长。这中间有一个年轻人,他是重要的关键,我竟然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不但对我自己没有法子交待,对戈姑娘尤其设法子交待。还好,他还留了一件东西。”
  他从宽大的衣襟下面,取出一个小包裹,交到戈易灵的手里。
  包裹外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珍珠坎肩曾经救了我一命!
  木剑给我极大的启示。
  如此算来,我亏欠你太多,但愿以后能补偿。
  宇奉,戈易灵姑娘。”
  牛奇用询问的眼光望着戈易灵。
  戈姑娘皱着眉锋说道:“包裹是我的,放在问心山庄,人却不认识,为什么会到他手里?”
  牛奇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还怕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吗?倒是我,和他见过面,谈过话,他用药治好了我的脑伤,告诉我关于牛西泽的许多秘密,他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一个请求。”
  “请求?是请求你饶了牛西泽,是吗?”
  “是的!书巢!”
  “没有说原因吗?”
  “有!他说,一个人能够抚养一个仇敌的女儿达十五年之久,还算他有一分良知。只要有任何一点可取的人,都值得饶恕,流血,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样的话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吗?”
  “他说他是得自一柄木剑的启示,一个闯荡江湖,遍访仇家的姑娘家,带在身边的竟是一柄木剑,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说明‘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呢?”
  毗蓝夫人喃喃地说道:“这真是个奇怪的人,戈姑娘!尔后如果你再遇见他,请你就说牛家大院随时欢迎他来做客。”
  戈易灵无端地脸上一红,这是一个多么难以回答的话题。她只是支吾着说道:“江湖步步风险,祥和不是毫无代价可以获得的,我倒觉得还是秀姑妹妹好,不习武功,就没有烦恼。”
  牛奇仿佛一惊而觉,但是他立即打了个哈哈说道:“提起秀姑,我这个乖女儿受了太多的委屈,做爹的只有惭愧。”
  毗蓝夫人紧握着秀始的手,轻轻地摆动了一下。
  秀姑一双大眼睛,看看毗蓝夫人,又望望牛奇,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撕肝裂肠地一声叫喊:“爹!”
  三个人,六双手,握在一起;三个人,六双眼睛,都含着泪,在几经生死折磨之后,破镜重圆,家庭团聚,这种再世相逢的情景,是十分感人的。
  而感触最深的还是站在一旁的戈易灵姑娘。当她看到牛家父女、夫妻团聚的热泪欢欣,想到自己家破人亡的惨况,一个人当他连亲情的温暖都完全失去的时候,他应该是最值得同情的人,戈易灵姑娘为自己的身世和遭遇,潸潸泪下。
  但是,坎坷的人生,使她知道如何扮演一个表面强者,她最怕听到的就是别人的怜悯与同情。她昂起头,伸手拭去眼泪,轻轻地叫了一声:“毗蓝夫人!牛伯伯!”
  三个已陷入忘我境界的亲人,这才一惊而觉,立即感到歉疚,忽略了还有客人。
  毗蓝夫人微笑着,上前挽住戈易灵的手臂,亲切地说道:“戈姑娘!真是对不起,十五年的煎熬,就是换取重聚时那一瞬间的浑然忘我,人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的。尽顾着自己抚慰别后的哀伤,忘了你了……”
  戈易灵微笑说道:“我懂得这种心情,可惜我没有福分亲身领略。”
  她说到这里,立即想到海慧寺“见娘”的那一段,她只感到悲愤,复仇的火焰义立即燃烧。她觉得此地事已了,不能再作任何停留。
  “夫人!我……”
  毗蓝夫人微笑着说道:“易灵!我可以叫你的名宇吗?”
  戈易灵微微一震,马上回答道:“只要夫人喜欢,我是求之不得。”
  毗蓝夫人仍然是那样带着微笑说道:“易灵,不要再叫我夫人。我这自号毗蓝夫人,是因为牛西泽取了一个双尾蝎的绰号,我才取名为毗蓝。传说中天上二十八宿昂宿是一只大公鸡,而他的母亲名为毗蓝婆,是降服蝎子、蜈蚣……这类毒虫的高手。所以,我就自名为毗蓝夫人!”
  牛秀姑笑得格格地说道:“娘!你真想得神妙!”
  毗蓝夫人笑道:“双尾蝎已经降服了,我这个毗蓝夫人自然也就应该消失了,还我本来面目。易灵!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戈易灵立即说道:“伯母!有话你尽管说,对晚辈你还有什么顾忌呢?”
  已经不再是毗蓝夫人的牛家大院女主人说道:“易灵!你这声伯母叫得我很受用,增加了我对你说话的勇气。”
  “伯母!我再说一遍,千万请你不要对我有所顾忌。”
  “易灵!方才你说了一句话,给我印象深极了。你说江湖上太风险,对极了!像这种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生活,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儿家所能适应的。”
  “伯母!我确实有这种想法。”
  “那么就听伯母一句话,和我们一同回到牛家大院去,牛家大院并不如牛西泽说的那么好,安宁、静和,牛家大院是具有了这种特色。还有……”
  这位牛家大院的女主人搂过牛秀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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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秀姑跳起来搂住娘的脖子,叫道:“娘!你真好,你怎么就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她又跳过来拉住戈易灵的双手,说道:“姐姐!我叫你姐姐好么?我是多么想你跟我在一起,姐!答应好吗?”
  戈易灵确实被这一对母女的真情所感动,尤其是秀姑那一双眸子,流露着期待渴望的真情,以及牛夫人那种如春风般的微笑,是使她没有办法拒绝的。
  她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叫声:“爹娘在上,受女儿一拜。”
  牛夫人赶紧搀着她,喜悦无限地叫道:“你可真的成了我的乖女儿!”
  秀姑就像扭股糖似的,粘在戈易灵的身上,口中甜甜地直叫道:“姐姐!”
  牛奇站在一旁含着笑容,说道:“易灵!戈家两代对我们的恩情,也只有你成了牛家大院的大小姐,这笔账才不需要算下去了。”
  冷月、流云、杏雨、秋霜四位姑娘都过来拜见大小姐。
  戈易灵红着脸说道:“真是惭愧,客居我没有见面礼送给你们。”
  牛奇大笑说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回到牛家大院一起算账!”
  把大家都说得笑了。
  牛夫人吩咐冷月,重新整理酒饭,今天就回高唐牛家大院去。
  这时候,戈易灵突然跪在地上叫道:“娘!”
  牛夫人一惊,连忙用手搀住问道:“易灵!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戈易灵说道:“娘!女儿有几句话要向爹娘说,我知道此时此地,论情论理,女儿都不应该说,但是女儿不能不说。”
  牛夫人让易灵姑娘坐在身旁。
  “易灵!有话尽管说,有困难也尽管提,娘无不依你。”
  戈易灵先谢过,才说道:“爹娘没有问过,问心山庄我就要禀告。当时被娘止住,那就是关于女儿的身世。”
  牛奇接着说道:“易灵不说我也正奇怪,戈总镖头急流勇退之后,武林中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令尊怎么会让你单身一人,闯荡江湖呢?”
  戈易灵黯然说道:“爹娘有所不知,先父先母都已经过世了。”
  牛奇本来是正要坐下,一听此言,不觉站了起来,满脸惊讶,随又无限哀戚地说道:
  “易灵!令尊正直为人,与人相交正义,虽然身在江湖,却是江湖中的君子,怎么会天不永年。”
  戈易灵流下眼泪说道:“女儿八岁的时候,被先父悄悄送到海慧寺寄养,我过了十年的监禁生活,装了十年的疯癫,也随海慧寺方丈习了十年的文事武功,直到今年,我才离开海慧寺,我获得的第一件外间消息,便是家中遭了灭门之祸……”
  戈易灵说到此处,已经是泣不成声。
  牛奇顿足叹息,连声说道:“怎么会!怎么会?”
  牛夫人将戈易灵搂在怀里,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牛秀姑早已经泪流满脸,为她这义姐的身世伤心。
  牛奇问道:“有线索吗?”
  戈易灵摇摇头,她坐正了身子,悲痛而又庄严的说道:“女儿从太湖的海慧寺,流浪经年,就是为了访查先父的仇人。”
  牛奇摇摇头说道:“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再好的人,一旦生活在江湖之上,难免就有仇人。不过,以令尊戈总镖头来说,即便是有仇人,断不致有灭门之恨。照令尊十年前寄养你的举措看来,他是早有预感。为什么呢?这是值得探讨的内情。”
  戈易灵说道:“因此,女儿此生此世,只有一件事可做,我要竭尽一切访查出灭门的仇人是谁,为什么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她转向牛夫人低声说道:“娘!这就是女儿向爹娘以及秀姑妹妹要说的话。娘要我留在牛家大院,乐叙天伦,承欢膝下,正是女儿此生最缺少而又求之不得的事。但是,女儿身负灭门血债,实在不能偷生享此清福。”
  牛夫人神情黯然,紧紧地握着戈易灵的双手。半晌只说得一句:“女儿!易灵我儿!”
  戈姑娘真正地哭了。
  牛夫人用手绢擦着戈易灵的眼泪,轻轻地说道:“孩子!牛家大院的门,永远是为你而开的。任何时间,只要你感觉到倦了,娘会张着手臂接你回来。”
  牛秀姑哭成了泪人儿,抽噎地说道:“姐!我到现在才恨自己不会一点武功,是个百无一用的人,要不然我会陪着姐走遍江湖……”
  戈易灵用手拭去秀姑的泪水说道:“傻妹妹!如果你也走了,爹娘面前有谁来承欢?你就多代替我在爹娘面前尽孝。
  等到有那一天,姐姐回到牛家大院,要好好的谢谢你。”
  说着话,她站起身来,收拾自己的小包裹。牛夫人惊道:“孩子!难道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至少你也该吃完这餐饭,让我们娘儿俩多叙叙。孩子!你知道,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牛夫人的亲情,深深地感动着戈易灵,但是,她却坚持着说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