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魄珠魂
叶一苇叹息一声,正欲回身望静悟轩走去,忽见树荫之后飘然走出一锦衣华服老叟,不禁一呆。
老叟抱拳微笑道:“公子可是无名老友的高足么?”
叶一苇心头暗震,忙道:“正是,在下此刻无时细说,无名老丈现藏身在轩内书室内……”压低语声告知进入之法。
锦衣老叟抱拳一揖道:“承教。”转面立即飘然踱向松林内不见。
叶一苇犹未入得月洞门内,即见白眉驼叟闪现,道:“公子,适才老奴发现公子制胜金独白那招手法委实奇诡已极,不知公子在何处学来?”
叶一苇发出清朗笑声道:“莫老,你也大惊小怪,此乃无师自通之学 说什么奇奥已极。”
白眉驼叟喃喃自语道:“无师自通,除非我莫潜老眼昏花看错了,哼,这话骗得了谁?”语声一顿,又道:“那锦衣老者又是何人?”
叶一苇道:“乃本寺万丈方外好友,本当延入稍坐,怎奈大小姐传话须回堡去,深感歉疚,莫老,请吩咐他们随我返回双燕堡!”
莫潜道:“一个不留么?”
叶一苇道:“他们终日陪伴於我,终日不得一闲,双燕堡热闹异常,让他们趁机舒畅舒畅吧,何必留此长日枯寂。”
静悟小轩除了莫潜外,尚有一老仆两名小童及掌厨大师父一人,莫潜遵命而去。
叶一苇迅疾掠入书室,与无名老叟略略数语后,在书架上抽出一卷书笈告辞去。
约莫一顿饭时不过去,巧手翻天卫童忽翩然入室,悄声唤道:“闵兄,小弟卫童,皇天不负,闵兄仍在人世,到底还是被小弟寻到了。”
病榻老人与卫童相拥低泣,如逢隔世。
□ □ □
“天竹腊梅相映成色,寿山福海共祝升平。”
此乃双燕堡大门张贴着一副寿联。红纸斗大的黑字,磅礴雄浑,堡内人山人海,结彩悬灯,平添了喜气洋溢的气氛。
距上寿之期仅有三天,堡内执事工役上上下下忙碌不堪,堡主叶楚雄及武林群雄却如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只觉喘不过气来。
因为谁也不会料到这三天内会发生什么大事,但确知必会发生事故。
果然,不出所料,午刻时分,一个短装堡丁捧着一只四四方方,宽广约莫一尺五六红漆木盒奔入,禀道:“堡主,有一黄衣人送来这只木盒,及一封书信,并未说出何人所送,只言先开盒再瞧信,便知是何人送这份厚礼,言毕即转身离去!”
叶楚雄有种不祥的预兆发生,沉声道:“放在桌上!”
堡丁恭恭敬敬将红漆木盒放在桌上,并在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一并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大厅内百数千道目光齐齐注视着红漆木盒。
叶楚雄长叹一声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盒内必非常物,恐比燕云三枭的翡翠玉佛更骇目怵心!”
天台名宿风云八剑袁梦龙道:“叶堡主难道未卜先知?”
“不是!”叶楚雄摇首道:“黄衣人送来贺礼,倘叶某所料不差,必是苗疆毒龙!”
最后四字出口,武林群雄为之面色大变。
叶楚雄冷笑道:“黄衣鼠辈言说先启盒后拆信,叶某偏要反其道而行,先拆信,后启盒。”
丘象贤倏地闪出,道:“小侄代劳!”
叶楚雄知丘象贤有双金豹手套,非但金铁不入,而且百毒不侵,遂神色肃然道:“丘贤侄千万小心!”
丘象贤傲然一笑道:“小侄遵命!”拿起信函拆开封缄,抽出信签展开,不禁一呆,只见是一张白纸。 群雄更感心头猛凛,忽闻一人惊叫手指着丘象贤。
原来信纸逐渐变为灰黑,似附着一层炭屑,显露十数行白色字迹。
书奉叶堡主赐鉴:
在下料定堡主先拆信后启盒,且假他人之手代拆,须知纸笺上撒下迷魂毒粉,展阅纸笺时毒粉已然散开吸入,一个对时后必然发作,神智迷失,忘却本来,但无须怨恨老夫如此心毒手黑,只怪堡主未曾依着老夫的话去做。
盒内谨献娄敬龙首级一颗,乞转交桓齐,腌制首级白粉可压制迷魂药粉,惜不听老夫之言已无可挽救。 廖铁狮死于觊觎贪念,娄敬龙不该让燕云三枭轻易逃去,致遭杀身之祸,因玉佛眼中红珠本老夫十余年前不翼而飞的镇山之宝,信誓旦旦,追回失物为志,得而复失过在叶堡主及娄敬龙二人,若欲解开迷魂药物,非返魂珠及毒珠二者之一不可。老夫言外之意,谅叶堡主及桓山主心中明白,毋庸赘言……
下款:苗疆毒龙百拜。
丘象贤不禁面色大变。
叶楚雄双眉一皱,道:“丘贤侄,可否朗声诵念一遍?”
丘象贤在江南三英中最沉稳持重,临危不乱,身入江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遂答道:“小侄遵命。”将书信朗声宣读。
叶楚雄大骇道:“贤侄此刻感觉如何?”
丘象贤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侄亦精擅用毒,迷魂药物未必伤得了小侄,而且此刻小侄亦一无所觉!”
九指雷神桓齐忽一跃而出,伸手欲揭开木盒。
丘象贤面色一变,忙道:“且慢,桓山主不可卤莾,苗疆毒龙似为足智多谋,诡计多端之辈,不可不防,反正娄敬龙老师身遭惨死,瞧与不瞧亦是一样!”
“不行!”九指雷神桓齐厉声道:“属下惨遭杀害,为人上者责无旁诿,老朽不代娄敬龙复仇雪恨,誓不为人!”
蓦地——
天井之上一条黄色身形轰然坠了下来,只见是一具黄衣人,显然被制住穴道跌昏过去,一动不动。
叶楚雄道:“此人必系苗疆毒龙门下,无疑即是方才送木盒之人,诸位千万别触沾此人身上,慎防奇毒!”
金独白由天井中穿空拔上屋面,空荡荡地阗无人影,暗惊那丢掷毒龙门下之人身法高绝,迟疑须臾,飞身掠落。
那黄衣人渐悠悠醒转,奋力坐起,张面一望,立时面无人色。
邓雅飞道:“朋友,你虽被制穴道,谅仍可站了起来,何不入厅叙话,在下保证朋友毫发无损。”
黄衣人缓缓立起,面色冷漠如冰,把心一横,迈入大厅,森冷目光一望,心中已是了然,注视着丘象贤脸上,笑笑道:“果然不出主上所料,明天此刻丘少侠仅听命苗疆了!”
九指雷神桓齐忽疾伸右臂,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扣住黄衣人肩骨上,厉声道:“毒龙何在?”
黄衣人冷笑道:“主上无所无不在,他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视双燕堡如入无人之境,不过眼前他不必到来,信中已写得清楚明白,为祸为福,端凭叶堡主及桓山主心意而定。”
“住口!”九指雷神桓齐厉喝道:“毒龙如妄念用此鬼蜮技俩可胁迫老夫就范,那是梦想。”
叶楚雄向桓齐打了一眼色,道:“他乃末从,说此无益,山主何不命他打开木盒!”
桓齐点点头,五指略一着力。
黄衣人突面现痛苦之色,额角爆出豆大汗珠。
桓齐厉声道:“老夫手法之狠毒并不在毒龙之下,你要少受活罪,何不放干脆点!”
黄衣人只觉肩骨欲碎犹自小事,但桓齐五指发出宛如火焚奇热循穴攻入,熬髓煎腑的滋味委实无法禁受,只得伸掌揭开木盒,但见娄敬龙首级栩栩如生,目瞪口张,死不瞑目,盒内满贮白粉,却非石灰。 突见黄衣人面肤呈显紫黑,耳眼口鼻内滚出丝丝黑血。
桓齐大骇,疾缩五指。
黄衣人忽仰面轰然倒地,身形缩萎,渐已成一滩黑水,腥臭刺鼻。
群雄见状不禁毛骨耸然,胆颤心惊。
但见九指雷神桓齐舒开五指,*运真力,指端冒出缕缕黑烟,不言而知,黄衣人遍体是毒,功力稍差的人,只要沾上剧毒,不知不觉中侵入毛孔循血攻向内腑,待察觉有异时已是不及。
叶楚雄急请群雄撤出大厅,吩咐下人以生石灰将尸毒血水及木盒掩没,以炭火毁焚,以免后患。
丘象贤面色木然,毫无表情。
叶楚雄低声慰问道:“贤侄,现在有何感觉?”
丘象贤黯然摇首道:“一无所觉,伯父但请放心,小侄谙知用毒,必悟出解毒方法。”
叶楚雄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但贤侄不可托大,老朽立即与各位好友商议,那些老辈人物中或知尅制之策,希及早解除贤侄所受无形桎梏,否则,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虽百死莫赎矣!”
丘象贤道:“伯父言重,生死受之於天,若小侄命不该绝,苗疆毒龙又有何能为?”
叶楚雄道:“话虽如此,但不可不求取解药。”说时已步出厅外。
□ □ □
暮暝渐合,夜入帘拢。
佛堂静室中灯火通明,叶老夫人与一子一女叶一苇叶玉蓉及甥女程映雪促膝谈天。
叶玉蓉似小鸟出巢般吱吱喳喳不停,程映雪却如小鸟依人紧靠着叶一苇而坐,掠发理鬓,瓠犀含笑,静静凝听着,一语不发。
叶一苇则心有旁属,不时眺望窗外跌入沉思中。
老夫人瞧在眼里,暗叹一声道:“一苇这孩子恐不免卷入江湖是非中,唉!一饮一喙,莫非前定,非人力所可挽回,但愿我佛慈悲!”
佛堂静地,外事不入,但眼下情况异常,随时均有人飞报与老夫人知情。
叶玉蓉道:“先是燕云三枭,再是苗疆毒龙,几乎把双燕堡搞得人心惶惶,天翻地覆,孰可忍孰不可忍!”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蓉儿,你不忍又待何如?”
叶玉蓉道:“难道就罢了不成!”
老夫人道:“自有你爹作主,九指雷神桓齐也无法善罢干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武林之内将见一片血腥,倒是丘公子无辜遭殃,为娘代他惋惜。”
叶玉蓉不禁一怔道:“丘少侠此刻仍是好人一般,娘能肯定他一定中了苗疆毒龙暗算,明天准时发作?”
老夫人道:“苗疆毒龙言出必行,向不故作恫吓危言,但愿丘少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言下不胜怜悯。
叶一苇忽道:“娘,毒龙究竟是何许人物?”
老夫人道:“娘昔年未皈隐佛门之前,与你爹闯荡江湖时,无意结识一位苗疆高手,闲谈中曾语及苗疆毒龙其人,似是姓郗,隐居在烟瘴弥漫毒谷中,四外均是崇山峻岭,深林榛莾亘古未有人行,蛇豸横行,凡人一入其地尸骨无存,幸他自成化外,不问外事亦不露面,其门下仆人出谷罗办应用杂物食粮,付完银钱后掉面就走,从不与陌生人晤谈,有次苗疆市集有一不良恶徒认毒龙门下好易,无事生非,结果化为血水而亡,自此苗疆毒龙之名不陉而走,见其门下无不畏之如虎。”
“如此说来,武林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叶一苇道:“为何此次苗疆毒龙竟遣门下出山为恶不仁?” 老夫人道:“倘娘所料不差,那毒珠确为他镇山之宝,不知何故失去或另有原因,遣人四出查探甚久,竟如石沉大海杳无信息,此次燕云三枭翡翠玉佛之事传遍了天南,也许双燕堡早有毒龙门下潜迹,目击玉佛眼中红珠,似是镇山故物,即飞讯禀与毒龙知情,哪知一步之差,玉佛壁还三枭逐之离堡!”
叶一苇轻轻哦了一声道:“那毒龙函中似有意责成爹与桓山主追出燕云三枭的下落寻回失珠!” 老夫人颔首答道:“不错,毒龙之意即是如此!”
叶玉蓉道:“娘,丘少陕身罹之毒除了返魂珠外就无法可解么?”
“万物相生相尅,或有他物可治,不过我等不知罢了,人之受命於天,丘少侠如命不该绝,定可逢凶化吉。”老夫人霭然一笑道:“蓉儿,丘少侠人品如何?”
叶玉蓉面色冷若冰霜,嗔道:“江南三英表里相连,虚有其表,在女儿眼中均不屑一顾!”
叶一苇不禁朗笑道:“表里相连,虚有其表,实是二而一,一而二,蓉姐为何重复使用。”
叶玉蓉霞泛双靥,站起扭着叶一苇便要打下。
老夫人佯怒道:“蓉儿不要淘气了。”
叶玉蓉把手放开,嗔道:“娘,你也太偏心了!娘不知苇弟多气人,每次和他说话,不是爱理不理,就是顶撞得女儿体无完肤。”
程映雪抿嘴娇笑道:“看来蓉姐你是受伤不轻,皮青肉肿了。”
叶玉蓉一听,直气得连瞪白眼,牙齿痒痒地。
叶一苇不禁展齿微笑,伸掌执着叶玉蓉纤手,道:“蓉姐请坐,娘在此也敢横眉竖目,当心嫁不出去。”
叶玉蓉被其弟执住右手,顿感触电般,不禁心跳脸红,嗔道:“暂且饶了你这一遭!”
忽见一使女匆匆进入,禀道:“拥翠山庄丘少侠在宾舍内妄自主张服下解毒之药,立即发作起来,神态骇人,堡主急得热锅上蚂蚁般不停地乱转,飞讯报与拥翠山庄丘老爷子知道。”
叶玉蓉忙道:“苇弟,雪妹,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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