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冉肖莲目光一扫康浩,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劝你们还是将我杀了的好,今天你们放了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黄石生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月眉,休想咱们会放你,不过你放心,你若继续助纣为虐,兴风作浪;咱们要杀你也并不困难。”
一挥手,沉声喝道:“走!”
冉肖莲默然片刻,俯身抱起董明嵩,但走过康浩面前的时候,忽又驻足,凝目有顷,凄然一笑道:“康少侠,你的心肠真是铁铸的么……”
黄石生叱道:“少废话,快走!…’
冉肖莲欲行又止,回过头来又道:“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记住了,我会要你后悔一辈子……”话声未落,热泪突然夺眶滚出,低头转身,快步穿林行去。
黄石生紧跟在后,严密监视。
木然屹立着,脸色一片苍白,这一刹那间,脑海中似乎联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混混沌沌,发痴如呆,几忘置身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骆伯伧的声音在耳旁说道:“孩子,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赶快准备一下了。”
康浩心头一跳,如梦初觉地茫然问道:“准备?要准备什么?”
骆伯伧道:“你黄四叔已安排好突围脱身的妙计,咱们必须把负伤的人束扎分配妥当,随时准备行动。”
康浩道:“但林外那些野……”
骆伯伧道:“兽群自有董老前辈对付,咱们只管带人突围。”康浩无暇详问,只好急争动手。
林子内除了骆伯伧和康浩,几乎非昏即伤,其中又以湘琴被搜魂大法所制,宗海东外伤最重,齐效先遭月眉掌伤内腑;服下虎胆精后,虽已清醒,仍无法行动。
康浩解开小红的穴道,将湘琴交给她背负着,自己则搀扶着齐效先,骆伯伧用一条布带,把宗海东紧紧绑在背上,多下一个毒神苗廷秀,则无法携带。
骆伯伧抽出厚背砍山刀,说道:“这种人留着终是祸害,带着更是累赘,不如一刀杀取免他再害人。”
康浩忙道:“小侄被他用毒粉散去真气,迄今无法凝聚,虽有一粒药丸,不知是不是解药,又无时间辨识,现在杀了;他,万一药丸是假的,岂不糟糕?”
骆伯伧道:“咱们人手不够,他又是个残废,谁能分得出:身带他一起走呢?”
康浩沉吟了一下,道:“小侄倒有个办法,不妨试试:看。”
于是,匆匆砍了些长藤和树皮,用两根树枝,扎成一副筒;陋的拖架,将苗廷秀捆绑在拖架上,一端着地,一端做成挽手:形状,以便拖着移动。
骆伯伧低头看看自己的独臂,皱眉道:“你真力未复,我只有一条手臂,咱们谁能拖带这老毒物走?”
小红自告奋勇道:“婢子两手空着,请交给婢子吧。”
骆伯伧叮嘱道:“姑娘要记住,能带就带,若情况危急务必先将他废了。”
小红点点头道:“婢子知道了。”举手点闭了毒神的哑穴。
大伙儿结扎妥当,蹑足穿林乱山,抵达密林边缘的时候;骆伯伧扬手示意,随行诸人立即伏身草丛中,轻轻拨开荒草向外望去。
只见林外空地上,黄石生正席地而坐,对面则是黑压压一大片兽群,狮虎熊豹,往来奔驰,其中央杂着一二十名赤裸着上身,腰缠虎皮的“兽奴”,直似一道由猛兽组成的围墙,碧密林围得水泄不透。
靠近谷口附近,另有十余名复仇会武士,簇拥着兽神倪森,屹立而等。
这时候,冉肖莲正抱着蛇神董明嵩,一步一步“向谷口走去,月眉正由一名侍女陪伴着,缓步向黄石生这边走来。
双方渐行渐近,终于在空地中央相遇,一齐停下脚步。
只听兽神倪森高声地说道:“现在咱们开始换人,是黄兄发令?还是由倪某发令?”
黄石生微笑道:“由谁发令都一样,只希望彼此以诚相见,别想在交换时暗弄奸诈。”
兽神倪森道:“说的是,谁若暗弄奸诈,天诛地灭,待双方交换的人各回本阵之后,务请黄兄实践承诺,将解毒之药,交本会花女带回。”
黄石生取出一个药瓶,在手中扬了扬,道:“解药就在这儿,只要月眉未受伤害,黄某一定依照承诺交出解药,并非黄某小器,皆因月眉已遭搜魂大法所制,行动不由自主,为防万一,黄某只好先给冉姑娘服下一颗毒丸。”
兽神倪森连连点头道:“这乃是人之常情,换了倪某也是一样,咱们休存猜疑之心,这就开始吧。”
黄石生道:“好,倪兄请先发令。”兽神倪森以手抚胸,仰面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音一起,那花女带着月眉疾步朝密林奔去,冉肖莲也抱着蛇神董明嵩向谷口奔去。
双方脚下都加快了速度,霎眼间,已在空地正中相遇。
那名花女一手握着月眉的腕肘,微微向侧一带,便欲和冉肖莲擦身而过,谁知就在这时候,冉肖莲忽然闷哼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向月眉横撞了过来;两下里碰个正着,那花女失声惊呼,方待闪避,忽然听见一声震耳大笑,一条人影猛由冉肖莲怀中绷弹而起,飞快的一把将月眉手腕扣住。
黄石生几乎在同一时候,也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董老前辈,快闭她的穴道。”
原来那抓住月眉手腕的人,正是蛇神董明嵩。
只听董明嵩哈哈大笑道:“放心,她跑不了。”口里说着,飞起一脚,将冉肖莲踢翻,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朝那名花女劈去。
掌沿落处,惨呼随起,那花女一条左臂,顿时被齐肘劈断。
董明嵩夺了月眉,飞步而回,骆伯伧和康浩全部喜不自胜,纷纷从林子里迎了出来。
兽神倪森勃然大怒,厉喝道:“姓黄的匹夫,卑鄙尤耻,言而无信,竟敢行此下贱诡计!”
黄石生笑道:“抱歉得很,对阁下这种无耻之辈,如何顾得信义,咱们没杀冉肖莲那淫妇,已算得天高地厚的情份。”
倪森乾指骂道:“黄蜀树,老夫若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黄石生笑道:“乖侄儿,你再叫两声‘黄叔叔’,我老大家一高兴,说否定真把解药也给你啦。”
倪森气得暴跳如雷,扬手向密林一指,刹时间,胡哨乱鸣,百兽怒吼,数十名’“兽奴”驱狮纵虎,遮天盖地般冲过来。
那兽群何止千百,奔驰起来,尘土蔽天,腥风狂卷,声势委实惊人,骆伯伧等都看得脸色大变。
蛇神董明嵩匆匆将月眉交给了黄石生,低声道:“你们聚在一起,不用害怕,自有老夫替你们开路。”说罢,咂唇连打几声哨胡,取过一柄长剑,昂然在前面领路。
骆伯伧手提金背刀,紧随在董明嵩身后,黄石生和康浩居中,小红负着易湘琴,一手挽着拖架,一手执剑护身,走在最后——同行四人扶伤挽弱,没有一个空手,硬着头皮,跟董明嵩迎向那辱怒吼的兽群。
以区区四五个衰弱伤残的人。面对成百上千的凶恶猛兽,谁也不禁暗暗捏着一把冷汗,尤其康浩真力未复,黄石生重伤初愈,真正能够动手应敌的连董明嵩在内,也不过两三人而已,何况还有伤者需要护卫,神志昏迷的必须照顾携带,这一场人兽之战,眼看已是凶多吉少了。
但当前情势所迫,除了冒险一拼,实在别无选择,是以骆伯伧等人表面虽强知镇静,内心直如绷紧的弓弦,一颗心腾腾狂跳,几乎要从口腔里进跃出来。
眼看兽群越来越近,蹄爪奔驰,地面也起了一阵阵震动,大伙儿的脚不由都缓慢下来,个个额上全在冒汗。
蓦地里,走在最后的小红,忽然尖声大叫道:“啊呀!蛇……蛇……”
大家呼得呼叫,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急急回头张望,果见一道蠕动的洪流,正由树林中蜿蜒潮水般向兽群涌去。
那是数不清的各形各状的毒蛇巨蟒,汇聚而得的蛇阵,一眼望去,怕不有千百万条之多。
女孩儿没有不怕蛇的,小红见这这许多蛇蟒,两条腿早就软了,浑身不住瑟瑟颤抖,娇呼道:“康少侠,快……快来呀……”
康浩连忙返身将她扶住,柔声安慰道:“别怕,这是董老前辈召来的蛇群,用以对付兽神倪森的,有了蛇群,咱们就不惧那些野兽了,不信你看,这些蛇已经分成两路,赶过咱们向前面去了。”
小红哪敢再看,急急抛了拖架,张臂紧抱着康浩的脖子,闭目摇头道:“我怕!我怕!咱们能不能先躲一躲,等蛇过完了再走?”
康浩为难的道:“这……岂不耽误了时机么?”
董明蒿道:“不妨,趁群蛇开道之际,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也好。”说着,竟盘膝坐了下来。
骆伯伧等人却不敢坐,大伙儿背对着背,圈成一个小圈子,让小红站在中间,静待蛇群移动。
董明蒿从袖中取出一管竹笛,阖目跌坐,—缕笛音冉冉而起。
那笛音并不高吭,但蛇群一闻笛音,立即加快了速度,迎着疾奔而至的兽群窜去。
蛇兽双方蓦然相遇旷野间顿时响起一片嘶吼,那些怒狮:狼虎虽然来势汹汹,突然遇见大批蛇群,刹时都惊恐起来,前面的收势不及,不是被毒蛇咬伤了蹄爪,便是被巨蟒缠住了腰腹,怒吼跳跃,满地翻滚,后面的仍在蜂拥争逐,不知闪避,竟然自相践踏,乱成一片。
紧随在后的“兽奴”们,连叱喝着挥鞭制止,已无法使惊乱的兽群安静下来。
兽爪践踏着蛇身,蛇群纠缠着猛兽,只见血肉横飞,尘土弥漫,一场残酷而罕见的蛇兽血战,直看得众人心惊肉跳,魂飞胆裂。
只有齐效先瞪着一双眼睛,兀自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声轻叹道:“可惜奶奶不在了,这时如再加上百禽大阵相助,何愁不把那些野兽赶尽杀绝。”
董明蒿突然张目道:“哼!没有百禽大阵相助,你以为蛇群就斗不过那些野兽么?”
说罢,又引笛就唇,笛音忽地一变,节奏顿时加速,竟调也猛然提高,改为一片杀代之声。
蛇群受笛音鼓舞催促,越发争先恐后,勇往直前,一部分行动矫捷的奇毒小蛇,甚至破空飞窜,猛扑不已。
片刻之后,兽群已死伤累累,渐有不支之势,源源不断的蛇群,仍然继续由荒草林间汇集增援,前锋尽是毒蛇,强行楔人兽阵,将兽群分隔成两半。
董明蒿一乒而起,沉声道:“是时候了,大家快走,老夫替你们压阵。”
小红睁开眼睛,一见那遍地断蛇和兽尸,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呢?”
黄石生道:“不走不行了,康贤侄可和这位小红姑娘居中,由愚叔断后。”
康浩道:“可是,这副拖架和苗廷秀交给谁?”皆因黄石生手中正抱着月眉,实在无法再兼顾苗廷秀。
蛇神董明蒿接口道:“交给我了,你们休再耽误,以免复仇会援手赶到,又增麻烦。”
骆伯伧横刀护胸,叫了声:“走!”当先迈步,循着蛇群所冲破的缺口向前奔去。
康浩也不怠慢,一只手扶着齐效先,另一只手挽着小红,紧随而行。
小红芳心卟卟,俏目半睁半闭,整个娇躯几乎全偎在康浩身上,一路踉跄前奔,脚下踏着血肉模糊的断蛇死兽,两腿颤抖,就像踏在软绵绵的云端里。
一行人突出重围,落荒而奔,旷野间兽吼人叱,触目惊心血战,仍在继续进行未已……
口口口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众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听得兽群吼声渐远,这才在一处僻静而干涸了的山涧中停了下来。
骆伯伧检点人数,不见蛇神董明蒿跟来,便道:“董老前辈独自断后,必然遇到了阻碍,此地倒颇隐蔽,大家且休息一会,等等他。”
其实,不待他吩咐,大伙儿早已各寻可供倚靠之处坐下,但因此地仍在大巴山范围内,不敢松驰了戒备,所以并未将负伤的人放下来。
约莫顿炊时光,谁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山涧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听不见旁的音响,直到喘息略定,黄石生才忧心忡忡的问道:“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经他这一提起,众人才注意到日影业已偏西,而蛇神董明蒿依然不见踪影。
康浩道:“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回去看看?”
骆伯伧摇头道:“如果他都脱不了身,咱们去了也毫无帮助,不如就在这里多等些时候,或许他另有缘故耽搁,稍待就会赶来了。”
康浩又道:“这山涧隐密不易发现,应该有个人在外面守望,一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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