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嗌俸蜕心兀?br />
  看在银子份上,只好叫伙计用一张厚布,蒙住棺材,抬进栈内,立即安排车辆,准备趁天亮以前,早早出发上路,以免留在店里霉气。

  不料行中八九个车把式,听说是送棺材作灵车,全都把头播得货郎鼓似的,谁也不肯去。

  掌柜的正为难,一个伙计献策道:“隔壁源顺行的赵癫子,有个相好的粉头在孟津渡,这条路线他跑得最起劲,何不加几个钱,向源顺行借用一趟,只怕他肯去的。”

  果然,赵癞子挺爽快,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附带条件.要加五钱银子。其中二钱银子是源顾行抽的回扣,另外三钱,算赵癞子的赏钱。

  赵癞子多捞到三钱银子,又有机会跟老相好重叙旧情,心里十分得意,天没亮便驾车出城,一路哼着小曲, “郎呀郎”, “妹呀妹”,哼得正起劲,忽然耳旁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老大,停车!”

  赵癞子回头一望,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人,也就未放在心上,仍然扬鞭唱道:“二呀二更里,月呀月正明。小妹妹等郎,不呀不见人……”

  “老大,停车!”又是一声冷喝,传人耳中。

  突然,他想到车厢里的棺材,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喃喃道:“妈的,难道真的闹鬼了?”

  连忙坐直身子,用力咳嗽一声,鞭梢一挽一抖, “啪”地爆了个空响,口中“得儿”一声幺喝,催马快走,同时提高调门儿:“三呀三更天,月儿到中天……”

  刚唱了一句半,那冰冷的声音又叱道:“叫你停车,你听见了没有?”

  这一次,赵癞子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正是由车厢内发出来的。

  他浑身一凉,却壮着胆,大声道:“和尚,菩萨,佛爷我赵癞子是个赶车的,咱们无冤无仇,你老人家就算死不瞑目,城有城隍,土有土地你可别拿我赵癞子当作张别古,跟我唱什么‘乌盆计’呀……”

  口里说着,心时抖着,猛可抡动马鞭,下死力在马后股上就是两鞭子。

  马儿负痛,放开四蹄疾驰狂奔,赵癞子本能地回头,想可曾把“冤魔”丢脱?

  一望之下,满头癞子顿时爆裂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库篷上忽然多了一个人,黑布蒙面,一身黑衣,正将一口寒光闪闪的短刀,横搁在自己后颈窝上。

  赵癞子倒抽一口冷气,舌头打结,一魂少了两魂……

  那黑衣人阴森地一笑,刀峰略一抽动,道:“哼!你大约是活腻了!”

  赵癞子不由自主,瘫跪在车辕上,结结巴巴道:“和尚爷饶命,小的不敢活腻,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

  黑衣人冷笑道:“你看看清楚,我是和尚吗?”

  “是!是!是……赵癞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死命勒缰,差点没把马嚼环拉断,马匹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险些连车辆掀翻。

  那黑衣人屹立车顶,纹风未动,目光微转,指着左后侧一条岔路,喝道:“转头,顺那小道驶过去。”

  赵癞子不敢违拗,掉转车头,岔人小路,行约盏茶时光,来到一片乱林边,男林旁有座破山神庙,庙中亮着灯光。

  黑衣人叱命停车,扬指点了赵癞子穴道,身形轻闪,掠落车下。

  这时,破庙中有人沉声喝道:“是郝老三吗?”

  黑衣人应道:“正是。”

  庙中又问道:“可曾得手了?”

  那郝老三笑道:“托你的福,原封没动,都在这儿。”

  庙中人道:“好!搬进来。”

  郝老三答应一声,拐去车后,双手抱起棺材,大步走进破庙,庙里神像颓塌,一无陈设,只在半倒的神龛上,点着一盏光度昏暗的油灯,光影摇曳之下,一个身裁颀长的青衣文士正负手屹立而待。

  那人腰悬木剑,眼蕴精光,一双浓眉带着慑人的煞气,正是自称服毒未死的,“风铃魔剑”杨君达,郝老三将棺材放在神龛前,长吁口气,摘下蒙黑布,笑道:“杨大侠,这可是你的吩咐,换了旁人,像这种拦灵车、劫棺材的霉气事,再多银子,我老叫花也不干的。”

  蒙面黑布摘落,敢情此人竟是曾在太原府现过身的老叫花郝百通。

  杨君达矜持的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锭黄金,托在掌上,说道:“咱们有约在先,论件计酬,谁也不欠谁的情,举手之劳,净赚二十两黄金,难道这还亏待你了么?”

  郝百通连忙笑道:“不!老叫花的意思是……嘿嘿!下次杨大侠若有差遣,老叫花一定继续效劳。代价方面,自然还要公道些……”

  说着,便想伸手接钱。

  杨君达忽然一缩手,道:“且慢,现金交易,必须银货两讫,麻烦将棺盖打开,先让杨某人过过目再说。”

  郝百通说道:“杨大侠放心吧,是老叫花亲眼看见令高足送到货栈,再由栈行伙计抬上马车,一路过城,没有闪过一次……”杨君达颔首道:“那是你一个人自己,杨某人并末目睹,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当面点交清楚,比较妥当。”

  郝百通耸肩笑道:“看来杨大侠竟是信不过我老叫化!”

  杨君达微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阁下名列‘丐帮四怪’,雅号‘贪丐’向有重财薄义之名,假如有人肯出三十两黄金,也许阁下将杨某人出卖了!”

  郝百通满脸通红,急急摇手道:“好了!好了!求你少挖苦两句,老叫化照你的吩咐,当面点交就是。”

  别看他生性贪婪好财,名号不很中听,一身功力,却颇惊人,跨前一步,俯身半倾,左手按住棺盖一端,右手揪住另一端,猛然向上一提, “咋喳”声响,硬生生将钉死的棺盖揭了开来。

  棺中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法元大师。

  杨君达浓眉微蹙,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凝注尸体,瞬也不瞬。

  贪丐吁了一口气,问道:“杨大侠,是这老和尚,没错吧?”

  杨君达缓缓点头道:“不错,是他!”

  贪丐露肯笑道:“那么老叫化的酬金……”

  杨君达精目一抬,道:“假如我再加十两黄金,要你代劳一件事你可愿童?”

  贪丐惊喜道:“再加十两?杨大侠是说,一共三十两黄金?”

  杨君达倾首道:“正是。”

  贪丐搔搔头,笑问道:“那敢情好,但不知杨大侠要我老叫化做什么事?困不困难?”

  杨君达道:“轻而易举,一点也不困难。”

  贪丐心里痒痒地道:“嘻!多赚十两黄金谁会不愿意呢?请问那件事是……”

  杨君达道:“你知道内家练气,有一种‘龟息大法’吗?”

  贪丐点头道:“听过,据说那是一种很高深的功内,施展起来,能使气息断绝,肌肤冰冷,好几天不食不动,就跟死人差不了许多……”

  杨君达接口道:“这种功夫,虽然玄妙,但却有一桩缺点,那就是在施展‘龟息大法’的时候,全身穴脉敞开,无法防御外来的打击,只须轻轻一指,即可置之死地。”

  贪丐惑然不解地说道:“但这些和杨大侠要吩咐老叫化代办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君达淡淡一笑,道:“我要你代办的事,就是在这具尸体心脉穴道上,点它一指。”

  贪丐目光一扫棺内尸体,恍然顿悟道:“原来杨大侠是疑心这老和尚……”

  杨君达微笑道:“一点也不错,我不仅仅是怀疑他没死,而且猜他正施展‘龟息大法’,你信不信呢?”

  贪丐耸耸肩头,道:“凭良心说,老叫化不敢相信。”

  杨君达道:“那何不试试?只须轻轻一指,净赚十两黄金!”

  贪丐咽了一口唾沫,吃吃笑道:“有这样容易赚的钱,谁不干谁中傻蛋,杨大侠,话出如风,十两黄金,你可不能反悔啊?”

  杨君达一笑,摸出十两一只元宝,连同原来的二十两,全放在神龛案上,道:“酬金在此,总该放心了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句,黄金固然可爱,性命更须珍惜,假如我猜测不错,一指点落,只怕有意外变故!”, 贪丐大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老叫化偏不信邪,倒要试试手气!”

  说着,捋袖跨近棺材,右手骄指如戟,猛向法元大师前胸心脉点落。

  杨君达双目如冷电暴射,手按木剑剑柄,凝神注视着棺中瓜……

  但见贪丐指尖点落,正中法元大师心窝, “囊”地—声,如击败革,老和尚尸体仍然直挺挺仰卧棺中,纹风不动。

  贪丐左手一扫,抓起神案上三十两黄金,躬身一礼,诌笑道:“多谢杨大侠厚赏,下次如有差遣,还请多多照顾,老叫化拜领告退了。”仰身倒射,掠出破庙,飞驰而去。

  杨君达怔怔凝视着棺中尸体,目光充满了疑诧困惑,对贪丐的离去全无所觉。

  破庙忽然沉寂下来,昏黄的灯光,照着一人一尸,许久,许久没有一丝动静,不闻一丝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一声马嘶,是那匹拖车的马儿久立来动,已感不耐。

  杨君达浓眉一挑,冷然道:“想不到老贼秃果然已经遭了报应,这倒太便宜他了。”

  轻哼两声,缓步走近棺前,足尖微挑,托起了棺盖,似欲掩盖还原。

  但棺盖高举,却未下落,左臂忽然疾沉,闪电般向法元大师胸前抓去。

  指掌所触,袈裟下赫然是一面极厚的护心铜镜。

  杨君达心头大震,急忙缩手……

  不料棺中的法元大师突地双目暴睁,挺身坐起,十指已牢牢扣住了杨君达的小臂,厉声大喝道:“孽障,你还想走吗?”

  杨君达闷声不响,猛抽左臂,同时右手高举棺盖,对准法元大师当头砸下去。

  老和尚身在棺中,避我可避,直被那沉重的棺盖砸个正着,顿时皮开骨裂,鲜血披面,险些当场昏厥。

  但他扣住杨君达的双手,却死也不肯放松,大叫道:“康少侠!康少侠——”

  杨君达目射凶光,飞快地摘下木剑,沉声叱道:“老秃驴,撒手!”剑锋由下向上,一式拨云见日,血光飞溅,竟将老和尚双手一齐斩断。

  法元大师呼声未落,仰身栽倒,头脸双肘上,一片血污,早痛得昏了过去。  ’杨君达挣脱身子,顾不得再杀第和尚,抖落断手,旋身欲走……

  “站住!”庙门口及时传来一声断喝,一条人影横剑挡住了去路,正是康浩。

  杨君达闻声一怔,目光凝注康浩,随即镇定下来,冷然一笑,道:“浩儿,这是你对师父说话的态度?”

  康浩瞪大眼珠,瞬也不瞬望着面前青衣文士,好一会,才喝问道:“你是谁?竟敢假冒我师父的容貌?”

  杨君达微笑说道:“傻孩子,你再仔细看看,师父的音容状貌,岂是假冒得了的?”

  康浩举手揉了揉眼睛,惊疑地道:“你……你真的是师父……”显然,他已经承认青衣文士的容貌,跟师父并无两样,那斜挑的浓眉,孤傲的笑容,甚至语气、身裁,也无一不像。

  杨君达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难怪你要怀疑,师父是假冒,这些日子,你一定以为师父早就承天坪了,是吗?”

  康浩不由自主点点头,道:“这是法元大师说的,他自称毒水是他亲手调治,尸体也是他亲手收殓,四门五派掌门人,也都相信师父已经死了!”

  杨君达冷嗤道:“那是老贼秃信口开河,胡诌的谎话,师父现在不是好好活着么?”

  语声微顿,又含笑道:“不过,为了消除你心中的怀疑,师父愿意让你亲自辨认一下,你试想想,师父身上有什么特征?咱们不妨当面验证验证,如何?”

  康浩略一沉吟,道:“我记得师父右耳耳轮后方和左臂肘间各有一粒红痣。”

  杨君达颔首道:“好!你来看看吧!”

  说着,转过头部,露出右耳耳轮,然后又掷起左袖,让康浩难看,一点也不错,两处各有一粒鲜明的红痣。

  此外,杨君达左手小臂周围,多了十个乌黑的手指印,那是被法元大师双手抓扣时,留下的伤痕。

  康浩自从襁褓从师,二十年来,师徒相依为命,情如父子,这些隐痣,除了师徒二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如今龃无讹,足见师父并非假冒,一时内心激动,竟主不出是喜是悲?

  杨君达蔼然问道:“孩子,你现在相信了吗?”

  康浩抢前一步,屈膝跪倒,颤声叫道:“师父!”

  杨君达探手扶起,笑着指了指自己口内左上方齿床,道:“傻孩子,你还忘了一处很重要的特征,师父左上方大牙掉了两颗,喏!对吧!一个人身上任何特征都不难伪造,唯有牙齿数目假不来,哪怕人死尸腐,牙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