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虬髯老者精目猛张,哼道:“他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吗?”
易湘琴风目偷转,樱唇儿向康浩那边一噘,道:“喏!”
虬髯老者循声回顾,这才发觉楼上还有一位倚窗独酌的美少年,不禁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明白了八分。
当下脸色一沉,向应家兄弟挥了挥手,道:“跟我来。”
领先移步过去,抱拳一拱,含笑道:“这位老弟台——”
康浩早巳听见一切经过,倒觉易湘琴做得太过分了些,连忙腼腆地起身还礼道:“老前辈有何指教呢?”
虬髯老者目光凝注,笑道:“老朽孙天民,现为冀西抱阳山庄总管,敢问老弟台贵姓大名?”
康浩欠身道:“不敢,在下康浩,落拓江湖一介寒儒。”
孙天民笑道:“老弟太谦了,适才孙某这两个盟侄出言无状,多有冒犯之处,孙某特嘱他们前来面致歉意。”
声落,回头瞪了应家兄弟一眼,低喝道:“你们哑了吗?”
应家兄弟满面羞惭,双双抱拳施礼。
康浩没等他们开口,两手一分,握住二人手腕,抢先笑道:“一句玩笑话,那位姑娘当真了,二位快别这样,反令在下无地自容。”
孙天民双目异光连闪,暗暗颔首,接口道:“康老弟海量包涵,一言释嫌,今后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倘承不弃,何不移筷同桌一叙!”
康浩忙道:“多谢盛情,在下酒菜已足,正欲返回后院客房休息,诸位,请便吧!”
七步迫魂手洪涛欣然道:“原来康老弟就住在敝栈?那更不能走。同为洪某人贵宾,应该共桌畅饮几杯。”
易湘琴连忙拉开自己身边座椅,笑道:“坐就坐嘛,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康浩面红过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被七步追魂手洪涛半拉半请,坚邀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孙天民迳自在易湘琴身边那张椅上坐了下来,却让康浩坐在自己下首,顺序下去是主人洪涛,再过去则是日月双剑应家兄弟。
这样坐法,康浩位在孙洪二人之间,与易湘琴隔了一个座位,是孙洪二人优札康浩,尊为上宾。
第五章 恨中加恨 冤上蒙冤
哪知却惹得易湘琴满肚子不高兴,口虽未说,一双黛眉已锁得紧紧的了。
酒甫三巡,菜上四味,易湘琴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洪老前辈,您那边一盘菜,是不是板栗烧红鸭子呀!”
洪涛应道:“正是,易姑娘你……”
易湘琴端起自己一份怀筷,截口笑道:“我最爱吃板栗烧红鸭子,洪老前辈,咱们换个座位吧!”口里话没完,人已绕到洪涛身后,笑嘻嘻等着他“让位”。
洪涛一面连声应好,一面换到孙天民左侧,还笑道:“这样最好,他们年轻人跟年轻人谈得来,咱们老哥儿俩喝酒也方便。”
易湘琴老实不客气挨着康浩坐下,轻舒皓腕,掏了一匙红烧板粟,却递给康浩,甜甜的笑道:“康公子,你尝尝看,挺好吃的哩!”
孙天民看在眼里,浓眉暗皱,哑然无语……
日月双剑兄弟却泛起怒容……
七步追魂手洪涛全没注意到这些,满斟一杯酒,道:“此,次敝门掌门师兄不幸罹难,承蒙孙兄侠驾亲莅,仗义拔刀,云天高谊,敝门字殁均感厚情,洪某不善言辞,敬请满饮此杯,聊表寸心。”
孙天民仰面饮干,长吁道:“洪兄,你我多年知交,何须再说客套,危难相济,是咱们武林中人的本份,伺况自从武当清虚道长负伤开始,紧接着,三大门派又血溅太原府,如今关洛再掀起血腥,同道人人自危,那杨君达似乎不仅与四门五泊为仇,竟是要杀尽正道武林人物了。”
洪涛感慨地道:“说来惭愧,关洛一带同道,竟在数日之间,被那杨君达杀破了胆,许多人都走避他处,甚至百姓全不敢佩带兵刃刀剑,倒好像一沾兵刃,就会被杨君达屠杀似的,孙兄你看,只因易姑娘和两位少庄主这带着兵刃,这座酒楼,竟没有人敢来喝酒了。”
孙天民拈须冷笑,道:“杨君达不愧风铃魔剑之名,退隐二十年,凶威依旧,并未稍减,不过这次恐怕是他最后肆虐逞凶了,一二日内,敝盟兄和剑堡主易大侠,都将先后赶到,咱们倒要试试,看他能不能杀尽天下人。”
应家兄弟同感一惊:不约丽同追问道:“二叔,您说爹爹他老人家也要到洛阳来?”
孙天民道:“一点也不错,所以二叔劝你们最好收敛些,别让你爹…见面就捶你们。”
月剑应虎迟疑了……下,道:“二叔,有件事,不知爹和二叔可曾想到?” .孙天民拂然道:“什么事?有话就爽快说出来,不须这样吞吞吐吐的。”
应虎端正应诺,说道:“上次大哥在西淀湖负伤,咱们曾经遇见过一个身怀风铃剑的中年汉子,事后陈明爹爹和二叔,大家忖度那人年纪像貌,都说他决不是杨君达,况且四门五派联袂问罪九峰山,那风铃魔剑杨君达分明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仰毒自尽了,如今怎会又在江湖出现呢?所以,咱们和琴妹都怀疑,或许这些血案,并非杨君达本人所为,而是有为冒他的名字。”
孙天民眼中异光一闪,沉吟道:“晤!这倒并非全无可能,但风铃剑天下共只十柄,若说冒名行事,毕竟不易,除非那人是杨君达的嫡传弟子,替师寻仇!”
话声微顿,目注洪涛又道:“听说四门五派在九峰山承天坪上,曾经放过杨君达一名徒弟,洪兄知道这回事吗?”
洪涛道:“九峰山之会,敝门中只有掌门师兄参与,小弟并未目睹,不过,据掌门师兄返洛时提起,确有纵放杨君达弟子离山这回事,但那名弟子年仅二十左右,还没到中年。”:
孙天民又问应虎道:“你们见过那人的武功了吗?以他的功力,能否伤得这许多武林高人?”
应虎道:“当时匆匆照面,那人武功深浅甚难论断,只知道他用的是一柄木剑,从身法剑式看,武功颇为不弱。”
孙天民凝思片刻,正色道:“假如这许多血案,果真是一个二十岁的小辈干的,这倒比杨君达复出更叫人担心,气候未成尚且如此猖狂,假以时日,那还了得,这祸根非早除不可。”
洪涛道:“若得孙兄和抱阳山庄以及一剑堡出面,无论那人是谁,都不足畏,怕只怕被他得到消息,远走高飞,再找他就难了。”
孙天民颔道道:“洪兄顾虑极是,咱们须得想个主意,要能赶在敝盟兄和一剑堡主抵达前,叫那家伙现身出来才好。”, 日剑应龙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这时急忙接道:“这太容易了……”
孙天民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不用先说大话,有主意尽可讲出来。”
应龙眉飞色舞道:“刚才洪老前辈不是说过吗?那魔头近日连伤多人,关洛一带武林同道已吓破了胆,不敢再佩兵刃,依小侄愚见,咱们就偏偏携刀佩剑,专向人多的地方走动,那魔头迟早会跟咱们照面……”
他正说得口沫横飞,洋洋得意,却被孙天民一声冷嗤打断话头,道:“说了半天,全是废话,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叫他现身,咱们何不坐在家里等候,迟早他总会找上门来的。”
应龙脸孔挣得通红,呐呐道:“好……那咱们就多派些人各处去找他……”
孙天民道:“得啦,我的大少爷,这种草包主意,说了等于没说,你替我省点力气,坐着喝你的酒吧!”
应龙好生羞惭,偷眼去瞧表妹,还好,易湘琴如醉如痴,全神贯注在康浩身上,并未看见自己的窘态。
洪涛见应龙受窘,含笑掩遮道:“大世兄的妙计,不能说不好,就怕旷日持久,无法早些逼那魔头现身,不过,经大世兄这一提示,洪某倒想到一条拙策,不知能否奏效?”
孙天民道:“愿聆高教。”
洪涛笑道:“不敢,我这是个笨办法,由敝门以报复掌门师兄血仇为名,放出风声,约明时地,邀那杨君达作殊死一战,那恶贼天性狂傲,受激之下,必然现身。”
孙天民沉吟道:“此计虽佳,终非万全,就算他受激现身,我明彼暗,恐将使贵门弟子遭受巨大伤亡,何况他未必真会受激中计。”
康浩静坐一隅,表面仅跟易湘琴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实则无时不在倾听孙洪等人议论,他虽然抱着不同目的,但冀企一会“风铃魔剑”的心愿,却跟孙洪等人并五分别,是以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岔口说道:“在下也有一个笨办法。”
孙天民和洪涛都诧然一怔,尚未回答,易湘琴已抢着问道:“你有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
康浩微笑道:“各位之意是要诱使那假冒风铃魔剑的凶徒现身,却又担心他不肯上当,因此,在下想到一个‘以虚乱假’的方法。”
孙天民道:“何谓‘以虚乱假’?愿闻其祥。”
康浩道:“咱们索性对外扬言,就说业已和‘风铃魔剑’约定,将在某时某地,了断血仇,然后另由一人,假扮成那凶徒的模样赴会,那凶徒如果真是风铃魔剑本人,听说有人冒用自己名字,自然要赶来查看,如果他也是假冒风铃魔剑之名,发现又多了一个冒名的同道,一定会忍不住要来看个究竟,只要他一来,事情就成了。”
孙天民目中异采连闪,脱口赞道:“好计!好计!”
洪涛也难掩兴奋之情,笑道:’“太妙了!只要风声伟到那恶贼耳中,不怕他不上当。”
易湘琴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道:“真看不出,你模样挺老实,居然还有一肚子鬼主意,来啊,诸葛亮,敬你一杯酒,干!”
这边两个干了一杯酒,那边两位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来,倒,是另外两个老头儿乐了,哈哈大笑,也举杯一饮而干。
日剑应龙不住拿眼珠子扫他兄弟,那意思,是自愧口齿笨拙,要老二出头,找个碴儿出口胸中的闷气。
月剑应虎何尝不是一样心情,无奈碍于孙天民在座,没敢造次,心念一转,便堆笑说道:“康兄妙计,令人佩服,但是由谁来假抢风铃魔剑杨君达.却是一桩难题?”
康浩道:“不难,主意是在下出的,就由在下来扮吧!
应虎心中暗喜,又道:“可惜康兄没有见过杨君达,恐怕扮不像。”
康浩道:“这也容易,咱们只要准备一柄木剑,再用面巾掩去脸部,黑暗中难以分辨,掩饰过去就行了。”
孙天民笑道:“何须蒙面掩饰,二十年前,孙某曾见过杨君达本人,由我指点康老弟改扮,包准跟他一般无二,难分真假。”
洪涛也道:“敝门弟子中,也有见过杨君达面貌的,这倒不是困难。”
孙天民举杯道:“妙计既得,事不宜迟,咱们就将日期订在明夜,有一天时间预作准备,大约已够了。等一会饭毕,康老弟就请移驾往城西柳宅同住,以便商议细节。”
康浩忙道:“在下以为,迁居之事大可不必,那样反露破绽,不如仍住客栈方便。”
易湘琴接口道:“孙叔,我也住在客栈里,明天夜里,我可以帮他化装。”
应虎急忙抢着道:“我和大哥也同住客栈,咱们跟二叔要装作不认识,届时才好出其不意,一击成功。”
帮颔首道:“这样也好,反正这儿同是敝门产业,照应联系都很方便。”
孙天民没有反对,只叮嘱道:“你们住在店里,言行要多谨慎,兵刃最后收起来,不许招摇惹事。”
应家兄弟口里应诺,心里却在盘算着对付康浩的办法。
这一席酒,吃到起更方散,七步追魂手洪涛亲自安排地众人住处,才和孙天民相偕离去。
康浩回去后院卧室,和衣躺在床上,回想席间经过,不禁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居然跟外人合谋算计“师父”。这,岂非大逆不道么? :
但他并不觉得后悔,他当然希望“师父”是真的,可是,以迹来种种演变,如果理智加以分析,这些行径,却跟师父的性格很不相符,师父秉性孤傲,自视极高,即使为了复仇泄忿,也决不可能滥杀无辜,何况,法元一代高僧,更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为什么在垂希临终之际,仍然坚称师父已逝呢?
“希望”与“现实”,有时就像一根长绳的两端,虽然可以将它们并拢在一起,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极端,为明了真象,所以他想到由自己假扮“师父”,作这次“大逆不道”的考验。
思潮起伏中,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后院月洞门传过来。
康浩单掌虚扬,扇灭一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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