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青衫文士笑道:“不!为师只是暂时收回备用,最近可能要用它对付一个强敌,事过之后,仍然会给你的。”
康浩脱口道:“可是……”忽然眼中异采一闪,却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青衫文士含笑问道:“可是什么?难道你还担心师父诓你,以走风铃剑,一去不见面么?”
康浩剑眉微挑,也微笑道:“风铃剑本来是师父所赐,即使仍由师父收回,也是千该万该的,不过,浩儿忽然想到,当初师父赐风铃剑时,曾对浩儿说过的话。”
青衫文士讶道:“是么?为师说过什么?”
康浩凝目道:“那是两句很重要的话,师父应该记得的!”
青衫文士笑道:“为师忧烦之事已经够多,怎能记得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啦,别尽提这细微末节的琐碎事,快把剑囊解给师父吧!”
康浩默然片刻,低头解开前襟,刚露出剑囊一角,忽又仰面顺道:“师父当真只是暂时取去,以后不罕赐给徒儿?”
青衫文士道:“当然!师父的话,难道会骗你不成。”
康浩又道:“这么说,师父不是因为徒儿做错了事,才追回风铃剑?”
青衫文士不耐烦道:“为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取剑只是暂时备用,你这孩子,怎么总是瞎疑心!”
康浩突然正色道:“这不是我瞎疑心,而是朋友你太粗心了。”
青衫文士陡地变色,道:“你——”人已挺身站起。
康浩一错步,横身挡住了房门,冷叱道:“朋友,你的胆量不小,易容术也称得高明,居然架势十足,险些被你瞒混过去,可是,你却忘了事先打听清楚,风铃剑由师授徒,隆重不亚皇家传玺,是不能轻易收回去的!”
青衫文士沉声道:“胡说,为师只是暂时备用,几曾要收回了?” ’康浩轻哂道:“让我再告诉你详尽些吧,五年前,恩师在九峰山承天坪授我风铃剑囊时,曾经说过两句郑重而严肃的话,那是‘赐剑如赐玺,追剑即追魂’。朋友该明白,这是何等隆重的事,岂容视作儿戏?不过,我是仍然由衷的佩服阁下,假如阁下不向我索取风铃剑,至少今夜,我不会发觉阁下是假的……” ’那青衫文士没等他话完,突然双掌一错,猛劈而出,喝道:“小辈寻死,纳命来吧!”
掌起处,劲风排荡而生,桌上油灯首先被掌风扫灭。
康浩剑眉双剔,冷哼道:“我倒要试试你仗恃什么?”双掌当胸虚合,一式“童子拜观音”,猛地化作“展翅凌云”,向外一翻,硬迎了上去。
谁知青衫文士根本无意破拼,掌至半途,倏忽抽臂,竟借康浩强猛的力道,如鱼乘流,穿窗射出。
脚尖甫落院中,毫无停顿, “一鹤冲天”疾升数丈,业已掠上南面墙头。
康浩冷然一笑,道:“千辛万苦才等到你,还想走?”
右手轻按胸际,一抖腕, “叮铃铃”风铃之声划空飞出。
静夜铃声破空,份外显得刺耳! :
风铃声,掩盖了远处传来的更鼓——“当!当!当!”正三更。口口口口三更,旷野。
月黑,风高。
洛水悠悠,蜿蜒东流。
洛河桥的北端,五条人影静静屹立在夜风中。
接掌“蛇拳”门户未及十日的“七步追魂手”洪涛,穿袭皂白色劲装疾服,背插虎头双钩,负手仁立,仰面望着空际飞驰的彤云。
在他身后,一字排列着四名黑衣大汉,人人斜抱一柄雁翎刀,刀尖向下,锋刃朝外,神情而一派肃穆。
这四名黑衣大汉乃是同胞四兄弟,合称“中州四杰”,武功造诣,在“蛇拳门”二代弟子中,算得出类拔萃的好手。
虽然明知是场假戏,但因事关重大,七步追魂手洪涛仍然未敢掉以轻心,特别挑选“中州四杰”跟随自己来洛河桥应约,以表示要和“风铃魔剑”杨君达一拼的决心。
“子夜三更,决斗西郊”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洛阳城,令人失望的是,西郊洛河桥一带,竟看不见一个闻风赶来瞧热闹的武林人物,除了宁候桥头的五位之外,旷野一片寂寥,再也找不到半个人影了。
这冷落情景,暴露了武林人物的现实,也代表了没落门派的悲哀,从好处设想,是大家慑于“风铃魔剑”威誉,不愿招惹杀身之祸,从另一个角度想,何尝不是“蛇拳门”已经在人们心中失去了, “鸡蛋碰石头”的挑战,其结果不言而喻,还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呢?
洪涛负手望天,深深领略到残破门派的凄凉心境,情不自已浩然长叹出声……
就在这时候, “中州四杰”为首一个忽然低声道:“师叔,来了。”
洪涛微微一震,目光疾落,洛河桥南端,出现了一个颀长人影。
那人青衫飘拂,腰悬木剑,背上负着一只行囊,略显苍白的脸上,高挑着两道浓眉,正缓步从容,施施然跨上桥头。
好飘逸的身法,好倨傲的神态,可不就跟“风铃魔剑”杨君达如出一辙?
洪涛看得暗暗颔首,心道:“这位康少侠倒挺准时,抢像也毫无破绽,看来这场戏,咱们也该演得逼真一些。”
意念飞动,回头向”中州四杰“摆手示意,便举步迎上桥云。
两人在桥上站定,洪涛抱拳一拱,朗声道:“杨大侠不愧言而有信,洪某已候驾多时了。”
青衫人微一扬脸,傲然道:“既承宠邀,焉能不到?”
接着,双目冷电一扫,又冷冷说道:“怎么?就只有这四位,洪兄竟没有另约帮手?”
洪涛晒道:“本门血仇,自当由本门自行了断,何须再约他人助拳。”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好志气,这样看来,洪兄气魄竟不在令师兄之下,这倒是杨某人多虑的了。”
洪涛不再多说,低叱道:“接招!左钩横胸,右钩斜划,一式‘卷云出峋’径取青衫人左肩。”
青衫人哂道:“出手无奇,无怪蛇拳门注定要败灭了。”
洪涛猛一振腕,钩势顿时加快,闪电般向青衫人肩井处穴劈而下。
谁知钩锋飞过,那青衫人只将左脚一收,身形微侧,竟以毫厘之差避了开去,木剑仍挂在腰间,动也没有动。
洪涛右手劈了个空,豪兴陡生,蓦踏前一步,双钩齐出,左剪右旋,带起一片寒光。
青衫人颔首笑道:“这一式‘鸳鸯双飞’总算差强人意,用神,杨某人要出手了。”
话落,身形突然向前一倾,也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摘下了木剑。
只觉一缕劲风,快逾电掣,穿破钩幕,直透前胸。
洪涛脱口赞道:,“好剑法!”
脚下连退三步,双臂奋力一带虎头钩,便想以“横笔架山”之式,硬接青衫人的木剑。
突然心头一动,飞忖道:“分明是场假戏,我争的什么强?时候不早了,趁此机会收场吧。”
想到这里,钩招随即一变,假作失手,一声惊呼,仰身向后便倒。
不料那青衫人的木剑却毫不留情,剑尖一送,竟重重点在洪涛前胸“七坎”穴上。
洪涛“蓬”然应剑摔倒,四肢一阵抽搐,人便僵卧不动,中州四杰望见,还以为师叔正依计行事,连忙抡刀一扑而上。
青衫人眼中凶光连认,冷笑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
木剑一振, “铮铮”一连四声脆响,四柄雁翎刀齐被震飞脱手。
中州四杰还想虚应数招,无奈那青衫人却不耐纠缠,剑锋旋绕飞刺,转瞬之间,四杰倒下了两对。
青衫人仰面大笑,挂回木剑,缓步踱向洛河桥,沿着江岸,施施然向安乐窝走去。
由他拔剑出手算起。连毙蛇拳门五名高手,果然不逾五招。
旷野重归寂寥,夜风阵阵,江水悠悠,除了对岸荒草中添了五具尸体,就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青衫人渐渐去远,洛河桥下阴影中,忽然有了轻轻的谈话声……
“哈”地一声轻笑,袁玉首先开了口,道:“真想不到,他还有这份演戏的天才,举手投足,就像真的一样。”
袁珠由衷附合道:“我想纵是风铃魔剑杨君达亲来,也不过如此了。”
袁玉道:“等一会杨君达真的来了,两个人凑一块儿,分不出‘谁真谁假,那才好玩呢。”
袁珠道:“唔!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咱们事先应该想到识别的方法,否则,真假难分,岂不讨厌!”
袁玉笑道:“不要紧,有咱们琴丫头,难道她还会认不出来吧?咭!” 。
笑语微顿,语声又道:“喂!琴丫头,你怎么不说话呀!尽在发什么呆?人都走远了,看不见啦!”
易湘琴轻吁一声,却娇嗅道:“二姊,别闹,人家在想一件事嘛。”
袁玉问道:“想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易湘琴道:“说真话,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好像不大对!”
袁玉一怔,忙道:“怎么不对?”
易湘琴道:“姊姊们没有留意?他背上多了一副行囊,而且走路的姿态,左脚落地比较重,身子总是向左倾着……”
袁玉笑道:“谁像你看得那么仔细,真是——”
易湘琴道:“不!二姊,我说的是实施,这人恐怕不是康大哥。”
袁玉道:“不是他还有谁?我的琴姑娘,别太痴心入了迷啦,他要装得老成模样,举止自然有些改变了。”
易湘琴喃喃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可疑,譬如刚才胜洪老前辈那一剑,招工式力道,都不像是虎招,难道也是我眼花看错了么?”
袁珠接口道:“不错,经小琴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了,适才他出手剑招都很毒恶,一点不像是假的。”
袁玉笑道:“你们真是迟疑生暗鬼,喏!洪老前辈和中州四杰都还在岸上,你们谁要去察看一番,验验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
袁珠道:“那倒不必,反正谜底不久就可揭晓,咱们还是照应伯父的吩咐,顺水跟下去,准备接应吧!”
话声至此,接着,桥坐下悄然滑出一叶小舟。’舟身窄小,长仅数尺,恰可容下三位身轻如燕的大姑娘,袁氏双妹分坐首尾,手里各握着一支薄桨,易湘琴则空手坐在中段。
轻舟顺流,本不需桨篙,袁氏双妹手中木桨,是充作船舵使用,以便保持小舟傍岸而行,不致暴露形迹。
当小舟由桥下暗影中荡漾而出,船头的袁珠轻掉薄桨,正想拨转船首靠向南岸去,易湘琴忽然低声道:“你们等我片刻,我要去看看。”纤手一按船舷,人已从舟中站起。
袁珠急道:“小琴,注意隐蔽……”一句话没说完,易湘琴已经莲足轻点,乳燕般掠出小舟,跃登北岸。
她螓首微摆,纵止向对岸望了望,那青衫人早巳走得不见人影,当下提一口块气,二次腾身,直奔不久前那片战场。
荒草中,五具尸体错落倒卧。仍呈梅花之状,其中只有“七步追魂手”洪涛,手里尚紧握着两柄虎头钩, “中州四杰”的兵刃则飞坠不知去向。
易湘琴探手一搭洪涛脉息,花容顿时变色,可不是,洪涛心脉已断,早已气绝了。
她顾不得再一一检视其余四具尸体,跃起身来,转头便跑,奔回江边也没有再返小舟,飞也似径由洛河桥上掠了过去。
袁玉不解,兀白举手连招,叫道:“小琴!小琴,咱们在这儿!”
易湘琴脚下未停,却将肩后双剑,撤在手中,急声叫道:“快追!快追!快追……快……”
袁珠大惊问道:“究竟是怎样了?小琴!”
易湘琴气急败坏道:“那家伙是假的,洪老前辈已经遭了毒手!”
双妹同时一震,霍地跳了起来,小舟一阵摇晃,队些翻覆。
袁玉瞪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珠急急道:“无别多问了,追下去再说!”
姊妹俩齐折柳腰,由小舟一跃登岸,紧随易湘琴身后,风驰电奔般向安乐窝疾追了—下去。
洛河桥至安乐窝村口北方,另有一座“天津”,横跨洛水,乃人城必经之路。
而“洛河”、 “天津”二桥之间这片旷野,北有江水屏阻,南有密林掩蔽,入夜之后,极少人踪,正是应伯伦推断凶徒最可能现身的地区。
这时,应伯伦和孙天民,以及日月双剑兄弟,都分别隐身在密林内,正目送那青衫人由林前扬长而过,谁也想不到已经发生变故。
三女追到林边,远远望见青衫人业已走近“天津”桥傍…易湘琴大感焦急,立即扬声大叫道:“快些截住他,别让他路了……”
林中四人闻声大惊,纷纷现身掠出,但去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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