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骆伯伧正在秘室探视袁氏双环,听了宗海东的飞报,也不禁大惊失色,顿足道:“你们擒住余坤,就该当场把他杀了,为什么又留下后患?”
宗海东惶然道:“这是四哥吩咐的,只因那姓余的乃系尤宁亲信,四哥准备从他口中,追查尤宁的来历。”
骆伯伧摇了摇头,道:“黄四弟一向心思慎密,怎么也做也这种糊涂事来,要问口供,应该当时就问,人没有送回来以前,怎能够冒冒失失就乔装易容去涉险?一旦姓余的脱身逃回,事情岂不是当场拆穿了么?”
宗海东好生惭愧,垂首道; “这不能怪四哥,他原是把人交给小弟看守的,也交待过小弟,万一无法保全时,就毁了姓余的面目,都怪小弟大意疏忽……”
骆伯伧道:“事已如此,追悔无益,假如那余坤是被同党救走,现在也回到前院了,你们先准备一下,愚兄去暗镜室看看,他若果真遇险,说不得,只好硬干硬拼了。”
说完,推开暗门,匆匆进入地底密道。甬道直达前院,暗镜室就在大厅下层,骆伯伧—脚跨进室门,便听见“扬声筒”中传来阵阵叱骂的声音。
骆伯伧心惊不已,急忙旋开锐眼,吵目窥探——
大厅里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厅只两个人,一个垂手肃立,另一人则大咧咧在一把虎皮交椅上。
椅上那人身穿一袭青衣儒衫,半截身子都被椅背遮住,盾不见面貌, 交椅前面的,并非黄石生,却是身为主人的尤宁。
在交椅旁边,横放着两个长形黑布包裹,不知内藏何物。
这时,青衣人正指着尤宁责骂道:“你身为一堂之主,受本会倚重,寄大任,如今竟闹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敢狡辩卸责,把责任推在第三分舵头上?三分舵差人不当,自应重惩,你督促不严,又该怎么说?”
骆伯伧只觉那青衣人的声音好熟,无奈一时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但见尤宁垂手恭声答道:“属下不敢卸责诿过,只求会主赐恩,让属下将功赎罪。”
青衣人冷冷道:“本座御下一向赏罚分明,有罪不罚,何以服众?姑念你平日尚知勤奋,不无微劳,暂时革去堂主衔位,降为香主,仍着代摄银堂堂主职权,以观后效。”
尤宁连忙拱手躬身,说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截口道:“这次虽然损失一名分舵弟子,总算把袁氏双环截回,刚才你说的那个余坤,他在堂中是什么职位?入会多久了?”
尤宁道:“他是前年才奉准入会的,本来补一名‘二等剑士’,属下见他忠诚干练,在西淀时,才呈请提为‘一等剑士’兼本堂行刑领班职务。”
青衣人默然片刻,道:“很好,你叫他来进来见见本座。”
尤宁欣然领命,回头扬声道:“令主有谕,召见一等剑士余坤。”
厅外接口应道:“领谕!余坤告进。”黄石生低头叉手而人。
骆伯伧见他无恙,才算心中略定,至少在目前,那个真正的余坤一定还没有回来。
黄石生毕恭毕敬走到距离交椅五尺处,单腿一屈,行下大礼,道:“一等剑士余坤叩谒会主。”,青衣人招了招手,说道:“知L,抬头。”
“是!”黄石生答得很利落,迎着雪亮的灯光,毫不犹豫地扬起脸来。
那青衣人凝注良久,忽然问道:“余坤,你以前见过本座吗?”
黄石生朗声道:“没有。”
青衣人阴恻恻一笑道:“那么,适才你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竟有惊诧之色?”
黄石生甫一迟疑,那青衣人立即变脸叱道:“回答本座的问话!”
黄石生忙俯首道:“求会主恕属下失礼之罪,属下才敢说。”
青衣人怔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本座准你失礼一次,但要据实直言,你说吧!”
黄石生道:.“属下一直无缘拜谒会主,心目中,总认为会主多半是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子。适才奉召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偷望了一眼,却万没料到会主竟然这般丰神俊逸,更如此年轻,属下内心惊惶,不觉就流露出……”
话没说完,青衣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骆伯伧在秘室中也不期芜尔,暗想:千穿万穿,马屁不可穿。这话,委实有些道理,看来四弟非仅机警,更深悉个中三昧呢!
但闻那青衣人大笑道:“余坤,你很会说话,也颇具胆识,以你的才智,当一名‘一等剑士’仍太委屈了些,本座有心升你为香主,你可愿意?”
黄石生忙道:“属下自知平庸,不敢妄求升迁,只盼能追随本堂尤堂主,为会主尽忠效力,于愿已足。”
青衣人颔首道:“你能不忘故谊,十分难得,不过,本会向重赏罚公平,今夜你临变不乱截回马车有功,本座特别破格擢拔,提升你为银堂香主,俟后你要知恩图报,竭智协助尤堂主,多替本会出力,知道吗?”
黄石生躬身应道:“谢会主恩典。”
青衣人顿了顿,又道:“现在本座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交你去办,也是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成必有重赏,如再出意外,却休怪本座不顾情面。”
尤宁一震,忙俯首道:“谨领会主令谕。”
青衣人用手指指两个长形包裹道:“把它们解开了。”
黄石生应声上前,半蹲解开包裹上的绳索,布中掀起,登时一怔。
原来包裹中竟是一男一女两个活人。
那女的是个老妇,身着斑烂彩衣,男的穿一件大红道袍。两人穴道都被制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珠子却转个不停,老妇怒容满面,道人则流露出惊诧迷惆的神色。
青衣人问道:“尤堂主,认得这两人么?”
尤宁道:“属下只认识那道人是火莲观的火道人,至于这位老妪,却从未见过。”
青衣人得意地笑道:“提起这老婆子的名号,只怕会叫你吓一大跳,她发年三目天魔田继尧的独生女儿田娥,又名田雅芳。”
尤宁果然大吃一惊,失声道:“她就是名称“黑谷一娇”的彩衣娘娘田娥?”
青衣人道:“不错,也就是四凶中火神郭金堂的情妇。”:
尤宁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虽未见过彩衣娘娘田娥,唯据江湖传闻,那田娥乃天生丽质,姿色颇佳,但这位老妪却……”
青衣人大笑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岁月匆匆,山河尚且会改变,何况一个女人的姿色。”
尤宁一怔,也不禁哑然失笑,拱手道:“的确,属下竟忘了时光无情,红颜易老。”
青衣人收敛笑容,招招手,将尤宁唤近椅前,附耳密语了一阵,最后又正色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弄出个结果来,本座随时派人来听消息,三天之内,必须得到确实地点!”
尤宁唯唯诺道:“属下全力赴,决不让会主失望,可是,这火道人……”
青衣人冷冷道:“他本来是受我之命办事的,但耗费时日,并无所获,本座怀疑他别具私心,可能东西就是被他隐匿了,故而一并擒来,交给你严加侦询,假如事情与他无关,尽可把他除去,以免泄漏秘密。”
尤宁诌笑道:“会主放心,在‘搜魂’之下,不怕他不说实话。”
青衣人点点头道:“但也不可操之过急,这件事耍多多借重令师妹,事成之后,定有重赏,你们只管安心办事,原订的计划,不妨延展数日实施,如能先办妥这件大事,放眼天下武林,谁还是咱们的对手?”,说完,傲然一笑,站起身来。
尤宁和黄石生一齐躬身道; “恭送会主。”
青衣人摆手道:“免!”人影微闪,飘然掠出大厅。
就在青衣人起身离去的刹那,骆伯伧已从眼镜中看清他的面貌,情不由己,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噤,若非自掩口掩得快,险些忍不住要失声惊呼出来。
青衣人那高挑的浓眉,灼灼的眼神,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一切,骆伯伧熟悉得有如自己掌上的指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脑际映现。
这是多么亲切的一张脸,纵然再过二十年,他也能一丝不:差的镂绘在心扉上,对那张脸,他曾经倾注过真诚的友情,更寄托过复仇的希望。二十栽阔别,生死如谜,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重现,尤其是在自己灭门仇人的大厅中。
这意外的发现,震撼了骆伯伧,几乎使他整个脑子变成一个锅乱糊。瞬息间,他恍惚度过了千百年,好像想到许许多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木然地站在暗镜前,直如泥塑木雕般,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问着自己道:“杨君达!杨君达!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室门悄然启开,骆伯伧仍懵无所觉黑牛李铁心,探头进来,低声叫道:“四哥回来了,请大哥去一下,有急事禀报。”
连叫两遍,骆伯伧才矍然而醒,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第九章 似真似假 虚实莫辨
李铁心皱了皱眉头,又道:“黄四哥赶回来,有紧急事要面禀大哥。”
骆伯伧惊喜道:“人呢?”
李铁心道:“在后园卧室里。”
骆伯伧独臂—挥,道:“快走!话才出口,人已夺门而出。
后园卧室中,飞蛇宗海东正焦急不安的徘徊蹀跆踱,黄石生则站在榻前,目光怔怔注视着榻上的袁氏双环,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他一身装束仍是“余坤”模样,易容也没有洗去,分明是仓促间抽空由前院潜回,稍作停留后,又得赶到前院去。
骆伯伧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长吁道:“四弟,真难为你了!”
黄石生微微欠身,脸上绽出一抹苦笑问道:“适才经过,大哥都看见了么?”
骆伯伧点头道:“愚兄目睹经过,一直替你捏着一把冷汗,四弟,你看那个‘会主’……”
黄石生敛容道:“小弟正为了这件事,特来面见大哥,二十年前小弟虽未亲眼见过风铃魔剑杨大侠,但那人的衣着容貌,竟与大哥和康贤侄平日口述的一般无二,莫非杨大侠果真还在人世?”
骆伯伧叹了一口气,道:“愚兄也正想问你,据你从近处观察,那人脸上是否易过容呢?”
黄石生摇头道:“看不出易容痕迹,即或有,也决不是普通易容药物。”
骆伯伧惘然若失,喃喃道:“这真是太奇怪了。”
黄石生道:“大哥与杨大侠谊属知交,从那人的口音,语气,或者举止方面,难道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骆伯伧凝容道:“没有那人语音举动,甚至发笑时的神态,几乎与二十年前毫无分别。”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激动地接道:“可是,我决不相信他就是杨君达。假如他真是杨君达,怎会狠心毁我家业,怎会忍心残杀我的妻儿?”
黄石生默默沉吟,半晌无语。
飞蛇宗海东望了望僵卧榻上的袁氏双环,忽然低声说道:“四哥,你看杨大侠会不会跟袁氏双环一样……”
黄石生摇头苦笑道:“不可能。袁氏双环是被害之人,他却是‘会主’。”
宗海东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会的会主?”
黄石生道:“再在连我也没弄清楚,仅知道其辖下至少有金银二堂,每堂又有许多分舵,由此推测,组织必然十分庞大,而且决不是最近才组成的。”
宗海东道:“这么说,那人如是假冒杨大侠,只怕早在多年前就有预谋了?”
黄石生叹道:“岂止早有预谋,那人的心机智慧亦非等闲,其处事之慎密周详,手段之毒辣残醋,委实令人可怕。
宗海东急道:“果真如此,四哥就别再回去了,万一被他识破……”
黄石生傲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铁定了心,非跟他们斗斗不可,何况现在势成骑虎,,抽身已经不易,倒不如索性跟他们混在一起。反而安全。”
宗海东道:“假如那姓尤的再来拜访,咱们怎么会应付呢?”
黄石生笑道:“放心,这几天他忙得很,决不会来的。”
骆伯伧接口问道:“是为了处置火道人和彩衣娘娘田娥的事么?”
黄石生点头道:“火道人容易处置,彩衣娘娘田娥却很棘手,据小弟冷眼旁观,他们可能要用对付袁氏双环同样的手段,逼使老婆子吐露某一桩秘密。”
骆伯伧道:“我只听见尤宁提到搜魂两个字,莫非他是使用什么迷魂药物,令人不由自主说出真话?”
黄石生道:“使人神志昏迷是不错的,但恐怕不是藉药物的力量,他们有比迷药物更厉害的?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