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风玲剑
赵老头又一愣,霎了霎眼睛道:“姓蓝的姑娘?哪位姓蓝的姑娘?”
康浩诧道:“那位脸上蒙着黑布的姑娘……难产她不姓蓝?”
赵老头茫然道:“谁说她姓蓝?前天她告诉俺浑家,怎么自称是姓何呢?”
康浩心头一震,不禁暗忖道:“他面蒙黑布,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连姓氏也用假的,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他忽然想到那黑衣少女可能跟自己早已认识,无奈搜尽枯肠,却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结识过这么一位神秘的少女?
赵老头见康浩沉默不语,又关切地问道:“康大官人,你饿了三天,现在可想吃点东西么?”
康浩凄然一笑,道:“但不知老大方便不方便?”
“这……”赵老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瞒上不瞒下,;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汤菜都现成,俺就趁现在没人,偷偷喂你吃些,大官人,你看如何?”
康浩点点头道:“这样我就先谢谢老大了。”
赵老头忙道:“不用谢,俺是个直心肠,实在不忍心见你饿得这么可怜。”
说着,便去窗下搬取菜。
康浩望着热腾腾、香喷喷的汤菜,一连因了两口唾沫,颤抖着声道:“我委实口渴得厉害,老大请你先给我喝几口汤0巴! ”
赵老头一面答应,一面取过汤碗,用手扶起康浩,使他能掀唇就饮。
康浩目睹浓汤,如见甘泉,夺力挣扎着引颈前伸,唇刚触及碗沿,突然听见“蓬”地一声,舱门竟霍然大开。
门外,并肩站着那黑衣少女、丑潘安罗凡。
赵老头脸色大变,一松手,康浩又重重跌回草堆上。
那黑衣少女缓缓举步跨了进来,故作意外地道:“啊?康少侠口渴了吗?”
康浩仰面僵卧,张着嘴直喘气,赵老头脸色铁青,低头不敢仰视,呐呐地道:“姑娘明鉴……这……不关俺的事……,,黑衣少女冷冷截口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康少侠渴了饿了,咱们自会伺候他吃喝,你瞧瞧自己那双脏手,叫人看见就恶心,他哪里还吃喝得下。” .赵老头连声道:“是的!是的!俺这双手的确太肮脏!太肮脏了!”
黑衣少女美目一转,似笑非笑道:“康少侠,口渴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来伺候你?”
康浩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苦笑说道:“多谢姑娘……”
黑衣少女道:“谢什么,主人招待客人,这是理所应当。”
说着,莲步款款移步草堆前,一伸手,从赵老头手里接过了热汤。
她先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自己搅了半匙尝了一口,皱眉摇头道: “这汤里没有放盐嘛!”
赵老头忙道: “回姑娘,汤已……”
黑衣少女挥手道:“去!快去把盐罐子拿来!象这种寡淡无味的汤,连江水都不如,叫人家康少侠怎么喝得下去!”
赵老头不敢怠慢,急忙奔去后舱,没多一会和,果然捧着盐罐子匆匆返回。
那罐子里约有大半罐粗盐,少说些,也有一斤多,黑衣少女接到手里,却连想也没想,竟将大半罐子粗盐,一骨碌全倒进汤碗中。
然后,用汤匙一搅匀,一手扶起康浩头颈,连汤带盐,直灌了下去。
康浩一声“啊”没有叫出口,半碗咸得发苦的盐汤已经落肚,胃里一阵翻涌,好像心肝五脏都快从喉咙里呕吐出来……
黑衣少女却柔声问道:“康少侠,还口渴吗?要不要再喝一点?”
康浩所喘如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不迭。
黑衣少女纤手一扬,将汤碗掷出窗外,站起身来,悠然整了整衣衫,目光冷冷瞪了赵老头一眼,道:“滚吧!以后这间舱房不准再进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老头喏喏连声,仓惶而去。
黑衣少女轻吁一口气,回顾丑潘安罗凡道:“天亮就可抵达风陵渡,你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罗凡道:“小兄已吩咐他们在江心等候,决不会误事。”
黑衣少女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在过船,以后,得叫他们撤去旗帜标志,加速行驶,凡是触目显眼的东西,都要掩藏起来。”
罗凡丑脸上忽然扭动了一下,低声叫道:“兰妹,我想你一句话……”
黑衣少女道:“问什么?”
罗凡道:“不是小兄夸口,若论武功,咱们并不畏惧何人,为什么却要躲躲藏藏……”
黑衣少女笑了起来,伸出纤纤玉掌,轻握着丑潘安的大手,柔声说道:“大哥,我知道你剑术超绝,心雄万丈,天下英雄都不在你眼中,但江湖人物奸诈百出,有些事是不能单靠武功就能制胜的……”
罗凡正要张口,却被那黑衣少女举手掩住了嘴,妩媚地笑道:“别跟我争了,大哥,你不是答应过,一切都依我的主意的吗?”
罗凡颔首道:“不错。”
黑衣少女道:“那就好了,现在你要多多忍耐,等咱们将‘老的’一并擒住以后,你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罗凡侧目望望康浩,轻问道:“你说……那‘老的’一定黑衣少女傲笑道:“只要‘小的’在咱们手中,还怕‘老的’不送上门来。”
罗凡奋然道:“好!等他来了,小兄倒要试试他的剑术究竟‘魔’到什么火候,然后,咱们就把他押去太原府挖去他的心,活祭……”
“嘘……”黑衣少女一声轻嘘,截住他的话头,低低道:“大哥,咱们回房去再谈。”
两人刚走出舱房门,康浩忽然大叫道:“霍玉兰!”
那黑衣少女身形微震,倏地止步,但却冷傲的昂首望着舱外,即不回头,也没有回应。
康浩用力挣扎,从草堆上支起身来,喘着道:“霍姑娘,原来是你,难怪你用黑布蒙脸……难怪你要想尽方法折磨我……霍姑娘,你错了,杀你父兄的人,决不是我师父……”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冷哂道:“血债血偿,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康少侠,你那天在太原西城外的威风何在?”
话声才落,猛可扯下蒙面黑巾,用力掷在船板上,大步出舱而去。
丑潘安罗凡急忙俯身将那块黑巾拾了起来道,但想了想,又抛去黑巾,匆匆追出舱去,“蓬”地一声,舱门复合。
那黑色布巾冉冉飘落康浩身边,巾上犹有余温,也带着那一重重难以化解的宿怨深仇。
康浩瞪目而视,怔忡如痴,恍惚从那阴沉黝黑的布纹中,又看到九峰山的积雪以及太原西城外竹林岗上的断体残尸……
良久,良久,一声无奈何的长叹,伴着他虚弱的身子,颓然跌回草堆内。口口口口薄雾如轻纱,笼罩着帆樯林立的风陵渡口。
时才黎明未久,江面上静悄悄的,由潼关驶来的头班渡船犹未靠岸,江边那麻地势最高的“李家茶棚”中,却已坐着几位早客。
客人一共是三个,并排坐在面对大江的一把竹椅子上,椅侧小几上,摆着五六碟热腾腾的点心,但这三个人似乎根本无心享用,六只眼睛始终瞬也不瞬,呆呆注在浊浪滚滚的江面上。
居中一位面貌奇丑,左臂虚悬,正是“千手猿”骆伯伧,顺他左边,坐着“鬼脸书生”黄石生,右手则坐着宛如半截黑截的“黑牛”李铁心。
骆伯伧满面倦容,眼中遍布着红丝,不时用手揉摸额角,轻轻叹了一口气。
黄石生木然而坐,状如泥塑,脸上毫无表情。
江风拂面,浪头滔滔,目光所及,只有那一列泊靠在岸边的船只,以及滚滚东去的江水。此外一无所见。
骆伯伧缓缓收回疲乏的目光,望了望身旁的鬼脸书生,终于忍不住低叫道:“四弟……”
黄石生连头也没回,应声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骆伯伧又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已经守候了整整十四个时辰了,是吗?”
黄石生接口说道:“是的。大哥如果感觉疲倦,不妨觅地休息一下,这儿有小弟……”
骆伯伧苦笑道:“愚兄并非为了困倦,而是觉得如此守株待兔,不知还要守候多久?”
黄石生道:“快了。假如小弟所料不差,最迟今日午前,就会有所发现。”
骆伯伧残眉微皱道:“可是愚兄不懂,那姓罗的既是东海火焰岛的少岛主,他掳去康浩,理应取道返回东海才对……”
黄石生道:“不错,小弟也猜他正在返回东海。”
骆伯伧道:“果真如此,他就该由孟津登舟顺江直放海口,怎会舍近就远,反而驶来风陵渡呢?”
黄石生淡淡一笑,道:“但小弟却料他必定先来风陵渡。”
骆伯伧一怔,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呢?”
黄石生道:“小弟有三点理由:其一,那丑潘安罗凡跟康浩并无仇恨,他之所以插手劫掳康浩多半是受了同行的黑衣少女的怂恿……”骆伯伧点头,说道: “唔!这倒非常可能。”
黄石生又道:“其二,那罗凡身为少岛主,远离东海前来中原,决不会孤身一人,理应有火焰岛的船只随行伺候……”
骆伯伧又点点头,道:“这也是情理中事。”
黄石生道:“其三,据孟三姐说,那黑衣少女在怂恿罗凡掳去康浩的时候,曾叮嘱他必须留下活口,可见他们并没有立即杀害康浩的意图……其四,他们仅劫走康浩,而不肯答应解救妖女冉肖莲,足以证明彼等并非‘复仇会’的人。”
骆伯伧茫然道:“话是不错,但这些跟姓罗的又有什么相干呢?”
黄石生肃容道:“根据以上推测,咱们可以得到几点结论,而这些结论,正可藉以判断他们的去向和路径。”骆伯伧道:“什么结论?你快说。”
黄石生侃侃说道:“第一,那黑衣少女既非‘复仇会’中人,适巧在白马寺出现,可能是意外巧合;第二,由孟津顺江出海,必须横贯鲁境,普通江口渡般不能胜任的;第三,那罗凡若是乘舟西来,在孟津渡口登岸,火焰岛的船自然会在这里等候,他们就不必再雇赵老头的小船了;第四,小船既无法放出海,也没有在北岸泊靠,除了溯江上驶之外不可能在其它去处……所以,小弟判断火焰岛的船只,八成必在风陵渡附近等候,而罗凡和黑衣少女掳得康浩之后,为避人追踪,不敢由陆路前来风陵渡,才故意在孟津雇舟,绕道而行,虽然时间耽误了几天,却正可避人耳目,然后在此地换乘大船,扬帆出海,就不虑被人发觉了。”
骆伯伧听得半信半疑,沉吟良久,才道:“四弟,这可关系着康浩那孩子的生死安危,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黄石生道:“小弟虽不敢断言必中,但有九成信心,大哥且勿急躁,等宗六弟打听回来就知道了。”正说着,一条人影迈步如飞直奔李家茶棚而来,正是“飞蛇”宗海东。
那宗海东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咻咻,脸上却带着无限兴奋之色,一到近前,便大声叫道:“大哥,四哥……有消息!”
骆伯伧大喜,忙问道:“怎么样?是查到康浩的下落了吗?”
宗海东却摇摇头,道:“不!是赤焰岛船只的消息,那些贼,果然狡猾,根本就没有近岸泊靠……”黄石生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喝口茶,定定神,再详细述说,此地耳目甚杂,声音要放低一些了。”
宗海东赫然一笑,连忙举起热茶,贪婪地大口喝干了一杯,然后压低嗓音说道:“小弟奉命去江边打听,费了好大的劲,始终查不出所以然来。据船户们说,岸边依靠的船只,都是经常往来的货船,从未发现外地海船泊岸,直到不久之前,由潼关驶来的头班渡船抵岸,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骆伯伧迫不及街道:“什么消息?”
宗海东道:“渡船上的水手,发现一条形状古怪的双桅船,下锚停泊在大河河心中。” 1三人神情一震,不约而同都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骆伯伧以手遮眉,一面凝目张望,一面连声追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宗海东遥批着滚滚河水,说道:“大哥,请由那只悬着灯笼的桅顶望过去,扛面上,不是有一个黑影么,就是那只双桅船……”
骆伯伧点头道:“不错,是有一条般,但怎知它不是正在行驶呢?”
黄石生接口道:“如果船在行驶,必然张帆,那船只见船身,不见帆影,的确正在下锚泊在江心,可笑咱们只注意岸边,竟没有想到它会泊在湍急的江面上。”
语声微顿,转问宗海东道:“你说那船形状古怪,指的是什么?” ’宗海东道:“听渡船水手们说,那艘船船舷特别高,整条船漆成血红色,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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