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鹁从胄湃巍?br /> 陆寄风注视着赫连定,军营已经巡完,他该回自己的帐中了吧?
但是赫连定并没有,他走到中央的空地,此地平整得不自然,可能是这几天都是在此地活动之故。
赫连定仰头看着黑夜的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身边的侍臣道:“皇上,请就寝,明日再谋对策。”
赫连定沉思了一会儿,道:“魏兵还没退?”
侍臣们没人回答,这是个连答都不必答的问题。
赫连定笑了一下,跃下马,拍着马颈,道:“绝影,绝影,你伴朕东征西讨,负起复国重任,绝粮数日,你也已经到极限了吧?”
那黑色骏马温和地靠着赫连定的掌心,也许是错觉,高处的陆寄风疑心自己看见马的眼中有水光。
侍臣正要将他的爱马牵去休息,赫连定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
侍臣惊疑地问道:“皇上……?”
赫连定怜惜地轻抚马的棕毛,然后亲手解下马身上的鞍蹬、面廉、鸡颈、当胸、身甲……
侍臣们都感到一股不祥,连忙道:“皇上,请三思!”、“还有许多凡马,请万岁先勿伤绝影……”、“绝影是罕有的千里马,立功无数,绝不能……绝不能……”
赫连定的神色坚毅得近乎残忍,举剑一挥,马头已被斩断,马血急喷,洒了赫连定一身。
侍臣们全跪了下来,哽咽着。
赫连定冷静地说道:“将马肉分予今晚守夜的士卒。”
侍臣们挥泪取刀割下马肉,捧到赫连定面前,道:“皇上,请用。”
赫连定怒道:“肤要你分予守夜的士卒!等所有士卒都分到了之后再给朕!”
侍臣们不敢违抗,只得告罪退下,传令厨侍前来,当场支解马匹硕大的身体。
赫连定默默坐在当中,拄着刀注视着。很快地,爱马在赫连定面前被支解、剜肉,不到半个时辰就连内脏都不剩,只剩下一具光溜溜的骨架。
赫连定的眼睛连移都没移开,一直坚毅地注视着爱马的残躯。
一匹马怎够万人分?就算只有守夜的几千人,最多也只是一人一口,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赫连定的爱马,这一口马肉的恩惠比得过千金。
侍臣回报道:“禀万岁,众人已都分到了。”
赫连定微笑道:“绝影一生随朕身先士卒,今后不得不杀马以饷众士,绝影也首作表率,死得其所!很好。”
侍臣们却哭了起来,数人跪伏在地,争着道:“万岁,奴才是无用之身,请杀奴才犒赏军士吧!”、“请万岁赐臣一死,臣愿献全身皮肉。”
赫连定哑然,看了他们一会儿,才道:“你们的忠诚,朕总算知道了,朕很欣慰。只可惜今后……”
群臣一片呜咽,一直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他,也不由得微微哽咽,他站了起来,望着西方故城的方向,握紧了拳,咬着牙道:“先帝若是早让朕继承大业,何至于有今天!”
赫连定拔刀猛力击砍着石座,似要发泄内心无限的悲愤,宝刀砍划得岩石上火光激溅,赫连定没有流半滴眼泪,但是那喷溅的火光,却像是泪一样,都是炽热的。
赫连定恨恨地说道:“拓跋焘夺我国土,占我城池,凭藉的不过是卑鄙无耻的手段!只要是夏人还有一个活着,就不会服他这狐狼贱种的统治!”
陆寄风一怔,没想到赫连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与石室拓文的内容不谋而合。
陆寄风守在树上,直到赫连定终于在侍臣的服侍之下,进入御帐内歇息。
赫连定坐着微靠刀鞘养神,他的警觉性极高,此时又处于随时待战的状态,更加不可能有人能靠近他。
但是,蓦地颈间一凉,竟有刀刃抵着他的颈子。
赫连定睁开了眼,刺客在他背后,他无法回过头看刺客的样子。但是看了也没有意义,不管是谁派来的,都代表拓跋焘。
赫连定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你总算来了,朕的首级你拿去,告诉拓跋小儿朕的遗言:朕躯由他鞭戮,勿伤我士卒一人!”
陆寄风不发一语,赫连定从容地等着最后一刀,但陆寄风并没有割下这一刀。
赫连定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奇道:“怎么?你是待价而沽的刺客,等着朕重金反收买你?”
陆寄风道:“不,我有话要问你。”
赫连定一怔,忍不住笑道:“哈,刺客竟有话问朕?天下真是反了!”
陆寄风竟收回刀,赫连定立刻拔刀反刺,谁知陆寄风人已在他面前,赫连定一刀落空,惊愕地望着像是鬼魂一样突然间出现的青年。他很快认了出来,是在他与拓跋焘激斗之时,拓跋焘身边的左卫。
陆寄风道:“暗杀行剌,君子不为,你若是愿意,可以与我正面决斗,我让你心服口服地死。”
赫连定从他闪身的速度,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赫连定依旧自信地冷笑道:
“拓跋小儿手下有你这种人才,令朕惊讶,好,死在你手中,朕也算不枉!来吧!”
赫连定虚劈一刀,横刀而立,君主的霸气令人不可小觑。
陆寄风道:“不,等我问过你话再说。”
赫连定笑道:“哈……你要问什么,朕一概不答,只等决斗!怎样,你怯战了吗?”
陆寄风一愣,赫连定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却逼着求战,很明显地是掌握了陆寄风有祈求,想以陆寄风的要求换取一命。陆寄风想通了他的这个谋略,感到赫连定果然非常狡滑,狡滑得超乎自己想像。
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在兄长被俘后,不但不救他,反而立刻拥兵自重,登基即位?看来此人威猛的外表底下,也是天生的政治人物,陆寄风要与他斗心机,十分吃力。
见到陆寄风沉吟的样子,赫连定惊喜地发觉自己掌握得对,心中大为安定,便狡狯地笑而不语,等着陆寄风先提出条件。
陆寄风有点狼狈,只好说道:“只要解我之惑,我便放过你。”
赫连定冷笑道:“放过朕?呵,朕还有数万精兵,难道怕你一介匹夫?”
陆寄风道:“你以为你不和我合作,就可以扭转局面?赫连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只给你这次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将得不偿失!”
赫连定望着他认真的神色,身为一方之主的他,很轻易地就能辨别出谁说的话是真诚的,谁是虚张声势。他若再要胁陆寄风,恐怕真的会得不偿失。
赫连定头一扬,道:“你要问什么?”
陆寄风道:“拓跋氏的狐狼血统,是谁告诉你的?你为何知道?”
赫连定眼珠一转,笑道:“你身为拓跋焘的宠臣,竟要追问这个?真是令朕意外!”
陆寄风道:“说!”
赫连定从容不迫地说道:“说,又有何难?只怕你视作荒唐,认为朕是敷衍戏言。拓跋焘的先祖拓跋力微,是由极东的地方迁移而来,那里有他们的起源故穴,这是先帝告诉朕,从前人尽皆知的传说。”
陆寄风暗想:赫连勃勃告诉子孙,那么赫连昌一定也知道了?他从未提起只字,可是心中有何打算,却很难说。
陆寄风追问道:“石室在什么地方?”
赫连定道:“一个你到不了的地方,从来没有人到达过,你问朕,朕也无法回答。”
陆寄风道:“既然从无人到达过,为何这个传说会流传下来?”
赫连定笑道:“哈,这真是可笑的疑问。最早的传说源起,渺茫难知,你问朕为何会流传下来,岂不是缘木求鱼?”
陆寄风知道那不是传说,而有真实的拓文为证。只要找到石室,就有可能见到原刻,甚至很可能追溯出舞玄姬的基地凤凰山!因为凤凰山也被传说是魏国的起源国基,或许就是同一个地方。
陆寄风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收回了刀,道:“我说话算话,留你一命。不管你要杀出去,还是困守在此,等着让人诛杀,那时再度相会,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善自保重!”
陆寄风身子未动,整个人便飘然离远了数十丈,登时再也看不见踪迹。
赫连定仍怔立着,风吹了过来,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赫连定跌坐回上,想道:
“此人是谁?为何有神鬼般的身手?他又为何要追问拓跋焘的出身?难道……拓跋焘真的不是人种,而是狐狼之子?”
若真是如此,自己以宗室之尊,岂能困于徒具人形的畜牲之手?只要逃出这一劫,将来再度卷土重来,难道还无法对抗卑贱的拓跋族吗?
想到这里,赫连定的胸中的战火又炽热了起来,不禁仰头大笑,雄浑的笑声惊动了帐外的侍臣们,都不知道赫连定为何突然间发出那么响亮的笑声。
赫连定大步踏出帐外,天色已经微明,曙光乍现。臣子兵亡们见到昨夜惨然的皇上,今晨自信满满,都感到惊讶。
赫连定下令道:“升火!”
侍臣们惊讶,连忙道:“陛下,若是烟被敌军看见……”
赫连定道:“别废话,立刻升火!”
侍臣只好依他的旨意,在中央升起大火。
火光能熊,照耀着寒冷潮湿的鹑觚原。赫连定召集所有的兵士,朗声道:“诸位随朕讨伐魏国丑类,是为了讨回国土,复我河山!如今困在此地,束手无策,实在可笑!难道魏国小丑,能敌得过我夏国精英?朕决定背水一战,杀出重围!”
此话一出,困守已久的军士们无不欢声雷动,大呼万岁。
赫连定指着前方的十匹好马,道:“这十匹马聊充作众卿今晨之食,大家饱餐一顿,便杀出去!宁肯作战死的英烈之鬼,不作苟且偷生之人!”
军士欢呼着,士气高昂,饿了几天的夏军,正处于奋亢的状态,已经被原始的生杀之欲给掌控了。十匹马正好可以让每个人半饱,也正是最能够发挥原始的战斗力的时候。
或许所有的人,天性中部多多少少藏着几分狐狼的本能吧?
陆寄风去了一夜,没有回来,御帐中的拓跋焘心中不无几分担忧。他担忧的不是陆寄风任务失败,而是他知道陆寄风的个性不愿做暗事,就怕陆寄风在关键之刻,给他出什么乱子。
天色快要亮的时候,陆寄风才出现在御帐中。
见到他的神色,拓跋焘便明白了。
陆寄风跪在阶下,双手捧刀过顶,道:“微臣辱命而归,请万岁降罪。”
拓跋焘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怒火,道:“你为何没有下手?给朕一个理由!”
陆寄风默然,拓跋焘用力击案,喝道:“说!”
陆寄风硬是半个字也不说,拓跋焘为之气结,抓过那柄短刀,几乎就要住陆寄风身上刺个几刀才能稍解怒火。
他紧抓着刀的手不住抖着,见陆寄风那坦然无畏的样子,气得将刀一丢,喝道:“滚出去!”
陆寄风默默地退了出去,拓跋焘气得全身发抖,他实在想不透!陆寄风为什么处处违逆于他?为什么完全不照他的心意去办事?自己给他的宠信,已经盖过群臣,甚至当初崔浩都没有这样的礼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拓跋焘简直想赐陆寄风一死,免得他将来成为敌人,制造祸害。
但是,想到那不可思议的武功、令人欣赏的谈吐,拓跋焘又舍不得了。
对陆寄风既爱才,又痛恨,拓跋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陆寄风才是。
拓跋焘这个早晨的怒气,让侍臣们吃足了苦头,但是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
拓跋焘才换毕晨装,正要召见群臣商议军情,后军将军已连忙来报,道:“启禀万岁,鹑觚原内冒出炊烟,夏贼形迹已露了。”
拓跋焘自言自语道:“哼,那小子要突围了,陆寄风,你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拓跋焘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见到夏人,格杀勿论!”
后军将军领命退下,拓跋焘也亲自换上戎装,整点禁军,准备迎战。
辰时,太阳已高高挂在天上,随着地面的震动,突围的夏军像是春天出山的猛虎般,杀了出来。
早已有准备的武卫将军丘眷的大军阻截,与夏兵正面交锋,高处观战的拓跋焘清楚地看见赫连定的身影,在千军万马里还是那么醒目。
烟尘滚滚之中,呐喊嘶杀声卷成了满天的风云,挥砍的刀与一具具增加的尸体,使得烟尘被染成红色,夏兵虽然勇敢,可是还是一面倒地惨败,几乎形同杀戮。
除了赫连定以外,他骑着凡马,但是所过之处,还是无人可挡,杀出血路越闯越远了。
拓跋焘对身后的陆寄风道:“陆卿,股给你机会将功赎罪!”
说着,将那柄短刀又抛给了他。
陆寄风接住短刀,这回没有再迟疑,道:“遵旨!”
陆寄风以轻功御气,登时已闪至战场。赫连定抓起一名刺向自己的兵士,摔抛出去,摔得血肉模糊,数把长枪同时刺向他,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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