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好不容易烟尘稍止,陆寄风才按着心口,千辛万苦地撑起身子,只见眼前灰蒙蒙的,灵木道长已踉跄地赶至他面前,举掌又要拍去。
陆寄风惊叫道:“住手,道长!”
灵木口边还带着黑色的血丝,既悲且怒地瞪着陆寄风,喘着气道:“你……你是邪教的走狗,是不是?我实在不应该相信你!”
“我,我不是啊!”陆寄风急道。
他也知道灵木不会相信,就连他自己都亲眼见到自己的躯体在一被解开穴道之后,就以不可思议的手法制住了灵木,还重重地在他的要害打了一掌、要说自己没有伤他之意,没有人会相信的。可是要陆寄风解释为何那一瞬间自己无法回体,又为何会攻击灵木,他也解释不出所以然来。
灵木道长铁了心,一掌便往陆寄风身上击去。陆寄风感到热气扑面,被这股真气窒得全身动弹不得,只有闭目等死。
不料一阵阴寒之气倏地飞窜过来,陆寄风耳中听见云若紫的娇叱:“你做什么!”
陆寄风睁眼一看,云若紫掀开轿帘,正怒气冲冲地望着灵木道长,灵木道长的右臂已被一道朱色彩带缠了住,停在半空中,未能击下。彩带的末端连在另一辆红色轿中。周围则早已被数十名灰衣女道士团团围成了一个大圈子,众女道剑尖明灿冰寒,都指向圈内之人。
云若紫对陆寄风招手道:“寄风哥哥,快来,灵木要杀你呢!”
陆寄风怔怔地站了起来,若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奔向云若紫,但是他知道自己一走,灵木就会被杀,自己真正成了“邪教走狗”。一时之间,陆寄风不知该留下来好还是走开好,只能愣在原地。
灵木恨恨地望着陆寄风,一使内劲,本以为可以震断彩带,不料彩带不动分毫,灵木的左手迅疾地探向陆寄风心口,“咻”地一声,又一条彩带飞至,缠住灵木的左腕。
灵木双手被制,两股彩带突然间被猛烈拉扯,将灵木拉向轿子,灵木气沉下身,以千斤坠定住身形,却还是被拉近了轿,双足在地上扯出一道深深的土沟。
陆寄风知道灵木若是被拉近了,轿中主人…掌或许就可以杀了他,连忙奔上前,钻进两条彩带之间,挡在前面抱住了灵木。这下十轿中人若要伤灵木,必先杀死陆寄风。
灵木一怔,彩带拉势骤止,往上一抖,灵木整个人被带飞而起,灵木趁机身子一揉,便借势转向,稳然落在轿顶。
轿中发出一声娇喝:“下来!”缠住灵木双手的未带登时松去,有如利鞭般,“啪”地一声,打中灵木的背心,登时划破衣裳,血痕殷殷。
一条柔软的彩带,竟能发挥出鞭子的威力,这份柔劲醇厚已极。
灵木一手抱紧陆寄风,在轿子上方纵跃闪躲,就是不下来。彩带软鞭几次要打中陆寄风,急得云若紫叫道:“你这臭道士,放下寄风哥哥!”
轿内之人,正是绝不在男子面前露面的冷后葛长门,她如何忍得两名男子在她头顶上?
这前所未有的羞辱令她气得几乎发狂,彩带攻势也越见凌利。
灵木闪了几步方位,葛长门在轿中听音辨位,竟似亲眼见到他闪避的方向一般,灵木往左闪,彩带便封住左边退路,灵木往右闪,彩带便封住右边退路,逼得灵木越来越是无路可躲。况且轿上小小方寸,更是难以周转。灵木只好纵身跃下,轿中的葛长门冷笑一声,彩带去势突变,像两尾赤蛇一般往灵木面上窜来。
灵木反应快捷,将陆寄风往前一推,彩带倏地收了回去,变幻方向,灵木却认准了彩带方位,拉着陆寄风滴溜一转,陆寄风的背心又迎着带子,一时之间只见红带飞舞,将灵木和陆寄风困在轿前数尺,不得脱身。但是带端要点中灵木时,总是被陆寄风挡住而不得不收回攻势。
灵木心知陆寄风是自己的护身符,虽然抓着一个人,闪身不便,却说什么也不敢放手,把这个护身符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云若紫又气又急,骂了好几声“臭道士、狗道士”,无奈葛长门的功夫都伤不到灵木了,何况云若紫的乱骂。
葛长门手上劲力一变,彩带往上笔直窜去,这一式极为诡异,只见两条彩带直若双柱擎天,前后困住灵木头部,便又笔直地低窜而下,两道彩带划出两个平整的直角,往灵木面上的迎香、承泣、地仓、夹车四穴袭去。
灵木情急之中,…个铁桥仰身,整个人平板一躺,彩带贴着他的睑拂划而过,勉强被他闪去。他知道葛长门若是将彩带重击而下,自己还是得被打得肚破肠流,因此一平躺在地,同时便滑溜着窜出数尺,果然“啪”地一声,泥沙飞溅,是彩带打在上上溅起的大把土石。
灵木以奇招闪过葛长门的两下连环追击,令葛长门也有些出乎意科,灵木腰劲…使,稳然而立,被他抓着的陆寄风一脸茫然,方才数着奇变实在太快,他还搞不清怎么回事。
葛长门彩带一收,溜回轿中,灵木哈哈一笑,道:“妖婆,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轿中默然,灵木知道她一时无法取胜,待会使的必是更强的招式,因此灵木表面上嘲笑,暗底里却更加小心地防备着,觑着周围的女道士个个不是对手,陡地身势…退,便闪至其中一人面前,本欲夺她手中之剑,不料他才逼近,北边方位的一名女道低声呼啸,带动正前方七、八名女道动了起来,登时整个包围圈子阵势略变,灵木等人仍被困在阵式中央。
灵木这才知道这些女道士们摆出的是一个阵法,不管阵中是多高强之人,只要其中几人略动脚步,整个阵势就可以瞬间移位,与阵中的敌人维持固定的距离。
这个困住对手的阵法,不求胜只求困,有如罗网,倒是令灵木伤神。灵木一时无法接近任何一人,想道:“不如以暗气伤其中一角,能否破阵?”
他念转脚动,踢起几颗小石子,分为五个位置,攻向东北角。
突听见“铮铮铮铮铮”一连五声轻响,这些石子全被另一样事物给打了下来。
灵木一怔,只见轿中又飞出彩带,彩带前端已结上一个透明的坠子,在阳光下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光辉七彩流转,美得难以方物。
彩带末端结了坠子,力道更是灵活自如,往灵木扑来,灵木抓着陆寄风东闪西躲,陆寄风突然惊呼了一声,彩带前端的坠子笔直射来,打中陆寄风的左胫,陆寄风左半边身子登时软倒,痛彻骨髓。
云若紫惊呼道:“葛长门,你敢伤他!”轿中的女声冰冷地说道:“本座方才领了圣尊老人家千里传音之旨,不留活口。”
云若紫急道:“你给我住手,找不许你杀寄风哥哥!”
葛长门道:“恕难从命。”
云若紫正要掀帘下轿,两旁的女道们已一拥上前,几把剑横住了轿门,不让云若紫离开,云若紫急得哇哇大哭,而面前的这场交战,却因已无顾忌而更加血腥。
灵木听了葛长门的话,心中大疑,不再老是将陆寄风挡在危险之处,却又怕是计,不敢就这样推开陆寄风,这下子便滞手碍脚,几声利器破空之声,都是彩带坠子打中两人的声音,不时喷溅出几点鲜血,洒在枯黄草地上,更是触目惊心。
陡地一道霜白光芒刺来,灵木道长及时拉着陆寄风往旁一侧,陆寄风才没有被剌中。两人惊觉众女道的包圆圈不知何时变小了,七人在中央包围着陆寄风与灵木,十几人在外圈,成为两重的罗网。
原来趁着他们全神对付葛长门之时,女道们的包围阵势渐紧,登时变成七人剑阵,只要剑阵略有不利,她们各人左脚后退一步,便又可以恢复为大包围圈。
七人剑阵刚刷几下快攻,忽左忽右,逼得灵木与陆寄风两人更增凶险,这七人剑阵已经毫无破绽,再加上葛长门的彩带来势飘忽,防不胜防,灵木与陆寄风几乎是无力招架,没有几招,都已经伤痕累累。
北边的女道长剑挺来,正刺向陆寄风的后心,灵木待要拉着陆寄风闪避,南、西两边却被剑给封住,东方下盘倏地刺出一剑,若是灵木往此闪避,非给砍断了脚不可。
眼见不是陆寄风被刺个一刀两洞,就是灵木双足俱断,突然间“铮”地…响,…样黄澄澄之物飞了过来,打偏东方的剑,那女道惊呼一声,往后一闪,旁边便有人抢上前去,补了她的位置。
这么一个顿挫,也让灵木和陆寄风勉强闪过了这一剑。
众人什么都还没看清楚,一道黑影已不知从何方闪来,竟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身形,这道黑影在外围大绕了一圈,外围十几个女道突然都动弹不得,被点住了双脚的穴道。
在中央的七名女道大惊,不知该回头对付那黑影,还是立在原地。那黑影已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中了北边的一人,那女道被点中后,不知又被什么外力“碰”地打飞出去,那黑衣人已占住了她的位置。竟穿透了其中…名女道的胸口!
葛长门手中彩带一收,彩带自那女道的胸门…被拉出,那女道的前胸与后背登时喷出大量血雨,倒地气绝。
那黑衣刺客手中长剑追刺,与葛长门的彩带又缠斗起来,只见明晃晃的雪白剑光、闪烁不已的带坠,舞作一圆,根本无法看清每一招每一式。
锵地一声,黑衣剑客手中长剑竟被带坠打断,半截剑刃横飞了过来,落在陆寄风面前。
那黑衣剑客身子一飘,夺过另一名女道手中之剑,再行斗去。
陆寄风一看,那半把断剑上竟横仁竖八,有好几道划痕,剑刃也缺了好几角。
葛长门的带坠不知是什么宝物,竟如此坚硬!陆寄风抬眼望去,此时夕阳斜照,阳光照得地面上一物金光闪烁,他这才看清:那黑衣人最先打偏剑势的暗器,是…块雕琢精致的小黄金,隔得远而看不清样子。
耳中尽是剑与带坠相格的清音,黑衣剑客越逼越近,葛长门的彩带攻势也越是凌利,但是隔得越近,她的彩带威力越难施展,因此每一式几乎都是杀招,毫不留余地突然间金光一闪,葛长门惨呼了一声,彩带攻势略微一顿,那黑衣人长剑由下往上一撩,缠住彩带,往后一拉,葛长门的轿子也被拉前了几寸。
原来那黑衣剑客故意引得葛长门全神贯注于彩带上,右手的剑法不停,脚下一面逼近葛长门,趁着葛长门慌乱地防他近身时,左手边便出暗器,暗器射进轿内,如果他的方位所料不差,已经剌瞎了葛长门的右眼。
这是十分卑鄙的手段,但是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包括灵木在内,都以为他的剑气伤了葛长门,她才会发出那声惨叫。
没错,葛长门的右眼已破射瞎,还来不及惊怖,便发现彩带被对方拉住,就连她的座轿都被拉前几寸,胜负已不必再言。轿内的葛长门不敢妄然拔针,连忙锁住自己任督要穴,以防针上有毒而毒性蔓延。
以她的临敌经验,也立刻明白对方无意杀她,否则,暗器能刺中她的眼睛,当然也能剌穿她的印堂?葛长门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黑衣人还是含糊地咳着,声音不但沙哑,还上气不接下气,道:“放人,你滚蛋。否则,嘿……”
葛长门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逼自己下轿,甚至肯放了自己,一心生退意,只好放弃取灵木的性命,道:“众人都退下!”
护在云若紫身边的女道们正要扛轿,那黑衣剑客身子…飘,几下剑光一闪,黑衣剑客又立正原地,好像根本没移动过一般。
而那几名女道才同声惊呼,她们的双手俱巳被剑刃挑断手筋,鲜血淋漓。
葛长门惊道:“你……”
黑穴剑客哑着声道:“放她。”
陆寄风与灵木这才明白,这名黑衣剑客也是冲着云若紫来的。
葛长门心中惊恐,若是无法带回云若紫,舞玄姬怪罪下来,自己也不知能否活命,这样一想,非得硬着头皮再打一场,以图侥幸不可了。
葛长门吸了口气,道:“恕难从命!”
那黑六人阴沉地笑了一声,虽只是极低的冷笑,却连陆寄风都感毛骨悚然。
毫无预兆地,那黑衣人一掌便轰然击出!
葛长门的座轿爆裂,顿时天际整个暗了下来,最后一线夕阳余辉消尽,众人都见到在裂散的座轿锦垫中的,只有一个白色手掌大小的布偶,布偶两手还牵着两条朱红彩带,而以黑笔画出的五官上,右眼插着一根小小银针,在黑暗中发出蓝惨惨的光辉。
陆寄风惊讶得张大了嘴,那布偶的面孔竟动了起来,惨叫道:“你……你毁我功体,你毁了我两百年的功体!”
黑笔画出的五官十分简略粗糙,哀叫着的神情,更是令人看了不寒而栗。陆寄风想不到武功高强的冷后葛长门,竟是这副模样,只觉头皮发麻。
黑衣人含糊地冷笑道:“真要毁你功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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