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鹕搅郑グ猎坪!?br /> …天夜里,陆寄风睡得正热,恍忽感到有人进入自己房中,他这几个月来被眉间尺调教武功,内外功法都已有了可观的基础,一感到有人,便立刻惊醒。
陆寄风偷偷睁眼一看,那背影依稀一身黑衣,蒙住头脸,正是眉间尺,伸手取下壁上的一具焦尾琴。
陆寄风从未见过他除厂练武之外,做别的事,就连写字也只看过一回,一看他取琴把玩,颇为好奇,更是小心地控制呼吸,让自己依然看似熟睡。
眉间尺细细看琴一同,便捧着琴飘然而出。陆寄风顽皮心起,听他身影急飘引动的风声远了,才急忙掀被而起,追了出去。
月光下,眉问尺的背影飘忽若鬼,一直奔入松林之中,陆寄风追入剑仙崖后方的这座树林,千重树影掩闭前路,已不见眉间尺。
侍要寻找,陡闻琴音铮铮,自东方传了过来。
陆寄风循着琴声找去,走出松林,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平地,尽头伸出一块大岩石,眉间尺坐在巨岩上拂琴。岩外万壑深山,云海翻腾,天边一月大如玉盘,霜白的光辉洒在岩上,照得岩上拂琴之人有如神仙。
陆寄风躲在松树后,聆听琴音。或许是临着干山万壑,声音被云烟水气所吸收,很难传得远,但觉琴声微哑,似断似续,带着无限的哀凉寂寞之意。
陆寄风被琴音牵动得心口微痛,闷气难以消散,又好像胸中被压着块垒,若不大声地长啸或是叹气,就喘不过气来。
琴声嘎然而止,眉间尺悠悠长叹了一声,才道:“你还不出来么?”
自己果然躲不过他的明察,陆寄风笑笑地走了出来,道:“前辈,我不知你会弹琴。”
眉间尺淡然说道:“你忘了本门传人,个个要精通一艺?不是诗文,就是丹青,或者琴棋。”
“这个规定奇怪得很,我对这些是没兴趣的。”陆寄风笑道。
“是吗?你不爱琴?”眉间尺问道。
这么多日子以来,眉间尺从未与他说过这些话,陆寄风感到他今晚不同往常,眉间尺不等他回答,便低叹了一声,道:“这焦尾琴是价值连城之物,你任凭它积尘不拂,可见真的不好此道。罢了,人各有志。”
陆寄风暗想:“你这么多日以来,也没提醒我要擦它啊!”口中只道:“你这么说,我以后日日把它擦干净就是。”
眉间尺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平日里你只要以几旁的丝帚,轻轻为它拂去尘埃便行了。”
“几旁的丝帚?您是说白玉柄的那把小扫帚吗?”
眉间尺瞄了他一眼,道:“否则你以为那是做什么用的?”
陆寄风不好意思地一笑,道:“难怪我想不透它是做什么的,说是笔又太粗,说是扫帚又太细。”
眉间尺道:“此琴十日得擦一遍,拭布与琴油,我放在屏风俊的紫檀斗柜中,记得切勿沾水。”
陆寄风应了一声,道:“你说这具琴叫焦尾琴?”
眉间尺道:“这是俗称,正式的说法是“霹雳式”。”
“什么是霹雳式?”
眉间尺道:“琴的制作分为仲尼式、号钟式、子期式、列子式、凤舌式、连珠式、此君式等等,所谓霹雳式,典故最深。是指巨桐震余而为枯木,此枯桐生于千石上,有蛟龙伏于其窍,一夕突然天降霹雳,击裂枯桐,桐中蛟龙飞升太空,雷电引起的大火焚此桐木,火尽而桐仍在,仅焦其一端,取之而作琴,名为焦尾。像这样的焦尾琴,天下间只有三具。”
陆寄风奇道:“这是神话还是真的?”
眉间尺道:“不管神话还是真实,以琴而言,最好的材料就是桐,又以曝于石上的枯桐为上品,若是经过极大的火烤过,那更是千古难觅的极品。”说着,他随手一拂,七弦泠泠,果然有股空灵悠藐之意,眉间尺道:“此琴吾题名为“万壑松风”,取其出尘之意也。如此良宵,若不取之一弄,人生还有何意思!”
陆寄风笑了笑,他倒比较喜欢眉间尺如此表明好恶,而不是平常那样冷冷淡淡的,便道:
“我刚才什么也没听清楚,你再弹一曲好不好?”
眉间尺“嗯”了一声,虽没说什么,但陆寄风听得出他十分高兴。
只见眉间尺手中拂弦擦滑,口中唱道:“楚火秦灰兮,吴越楼台;汉家箫鼓兮,魏北山河。天荒地老兮,英雄消磨!龙争虎斗兮,又将奈何!不如归去!投吾簪;归去来,丹葩耀林,濯足自吟。”
陆寄风听得肺腑沉醉,击节合拍,直至曲终,才拍手笑道:“痛快!投簪濯足,忘弃尘世,才当得剑仙之致!”
眉间尺笑望着他,道:“你小小年纪,便有出尘之想?你不恋花花世界?”
陆寄风道:“我父母双亡,就此一身,已习惯了。”
眉间尺道:“除了你父母,世上就没有想见之人吗?”
陆寄风一怔,登时想起云若紫。这几日里,他忙于习武,无暇多想,就算偶尔见到颈间的虎爪链,也逼自己不要想到云若紫。此时眉间尺一问,他的心口不知怎么,隐隐约约痛了起来。
眉间尺见他神情怪异,淡然一笑,道:“这几日里,你会了三套本门的剑法……”
一见他又提到武功,陆寄风马上愁眉苦脸:“前辈,能不能偶尔不提武功?”
眉间尺不理他,迳自道:“……其中最基本的“游丝剑法”,你老是学得不大对头,便是没有用心之故。”
陆寄风道:“我把剑诀背得滚瓜烂熟,还下够用心吗?”
眉间只道:“剑与琴,皆为有情之物,你只记剑诀而不知剑情,怎么算用心?”
陆寄风不服在心,想道:“是你叫我要严格记住法度,练剑时别胡思乱想的啊!”
不过陆寄风也不反驳,问道:“什么是剑情?”当然他口中这么问:心里暗自决定改天自己练剑时,他再罗嗦自己不专心,便拿他今晚的说词反驳他。
眉间尺道:“每套剑法,都有创写的原意,或寓诛邪之心,或寄黍离之悲……”
“什么是黍离之悲?”
“就是亡国之悲!”眉间尺道,“看你一副聪明相,怎么连诗经都没读过?”
“我向来不读诗赋骚辞的。”
眉间尺道:“是吗?”口气里十分失望,续道:“至于气游丝剑法”,是寄托欲断不断,若存若亡的相思之意。”
陆寄风皱眉道:“这……剑法是拿来杀人的,如何寄托相思之意?”
眉间尺大摇其头,道:“若剑法只是杀人,境界太低。你再说出这等俗不可耐之言,我就不认你为剑仙门传人,另给你辟个剑俗门!”
陆寄风想道:“向来是你求我入门,今日拿逐出师门来威胁我,我可不怕。”陆寄风笑道:“剑拿来杀人,就像笔拿来写字,有何不对?”
眉间尺道:“但是笔写的可以是帐目,也可以是诗词;剑可以拿来杀人,也可以拿来舞剑招。这两者境界,不可道以里计。”
陆寄风虽隐约可以理解他的意思,却故意激他道:“可是若游丝剑法不拿来杀人,只是舞好看的,又有何用?”
眉间尺跺足长叹,道:“我剑仙门居然行你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活宝!劫数。真是劫数!”
他大叹陆寄风的朽木不可雕,陆寄风反而大乐,笑道:“是你求我入门的,怪得谁来?”
眉间尺道:“哼,一会儿你就要求我当你师父啦!”
眉间尺将琴递给他,道:“你捧好了,眼睛睁亮,看个清楚。”
陆寄风已见过他示范过无数次,本以为他会折枝作剑,不料眉间尺掌间蓄气,扬手一挥,一缕寒烟被这道真气拖曳飞来,竟在他双掌之间化作一线白霜,就像是一把无柄的剑刀。
陆寄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灵木道长可以发出气剑,不过气功发自于体内,收放自如并不奇怪,眉间尺却以云为剑,凝霜烟之物于不散,更是不可思议。
眉间尺衣袖一扬,云剑倏地剌出,身子一倾,有如将投下深渊般,正是剑诀第一句“危危乎,千屻溪”,接着左足一踏,长剑跟着在身子前方贴着自己的面几由左至右划过,云烟断续,在他身边划出一道薄雾,登时陆寄风眼前,便有如见到一人凌空立于云烟之中,美妙异常。
眉间尺手中舞动云剑,吟道:“危危乎!干屻溪;我容憔悴,不敢临水!气如游丝,绵绵不绝……”
剑诀歌吟声中,他手中云剑时而凌利万钧,时而随着真气而抽作细丝,恍忽无边,无法预测由何处发去,剑法的机变万千,比陆寄风原先所练更高出不知多少倍。
眉间尺手中的云剑飘洒,只在原地施展,脚步挪栘而总是不离原地,就算没看见他的表情,也可以感觉出一股沉重之意。剑法越见沉滞,好像被这千丝万缕所缠,而难以施展,陡地往下…劈,端的是开石裂碑之威。
这一式正是剑法中的“排山倒海,中心若摧”。陆寄风听见眉间尺长叹一声,收势回剑,周围又被绵密的烟絮所缚,整个人形影恍忽,难以掌握动向。若是敌人此时欲攻,绝找不出破绽,这正是剑法里的“形销魂荡,不知所之”。
直到整套剑法练毕,眉间尺衣袖一推,云剑散去,溘然而终,立在山崖边的身影,显出无边的寂寥之意。
陆寄风看得已是目眩神迷,这套游丝剑法就像在诉说一段相思不得之情,但式式余意不尽,似隐着无数的后着,令研习者更想一窥剑术之堂奥。
陆寄风长吁了口气,道:“原来游丝剑法这等美妙,简直像是仙子在舞云一般。”
眉间尺道:“本门既是剑仙门,就该处处有“仙”的样子。若是只求杀人,干脆叫剑霸门、剑豪门,岂不更威风?或许敌人一听就吓死了,更加省事。”
陆寄风道:“难怪世上少有人知道本门,世上能见仙音,也要机缘!”
眉间尺笑道:“你这句话说对了!”
两人相顾而笑,相处了这么久以来,陆寄风此时终于感到与他言语投契,有如知己,忍不住道:“若是你平时像现在这样,我老早拜你为师啦!”
眉间尺微笑道:“加入我剑仙门,已是你的福气,你还对师父挑三捡四?这弟子也做得太有架势了。”
陆寄风道:“前辈……”
“还叫前辈?”
陆寄风不好意思地一笑,改口叫了声“师父”,问道:“你为何平时总是冷泠淡淡?”
眉间尺望着云海,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晓不晓得有一种病?”
陆寄风不解地看着他。
“这种病呢,会让人日里和夜里成为截然不同之人。”
陆寄风半信半疑,道:“我不知道有这种病。”
眉间尺道:“我日里是天下第一混帐,夜里便是世界第一好人。”
陆寄风道:“是吗?”又觉得眉间尺定是在与他玩笑,口气里已是不信的成份居多。
眉间尺突然语气一变,十分严肃地说道:“徒儿,你千万记得两件事,第一,不许白日里说到任何夜里之事,否则我便将你逐下剑仙崖,顺便叫通明宫的人来带走你!”
陆寄风道:“你老是拿这事要胁我,和白日里哪里有差别?哼!”
眉间尺微笑道:“世界第一好人,偶尔也得卑鄙一下。”
陆寄风道:“是了,我记住了。”
眉间尺道:“这可不是与你说笑,你得慎重谨记!”
他口气从未如此严厉,陆寄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第二件事呢?”
眉间尺道:“每日得以丝帚轻拂一遍我这具“万壑松风”上的尘埃,忘了一次,我记着一次!”
说完,身影一纵,往云海间跃去,陆寄风惊呼了一声,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陆寄风抱着那具焦尾琴,怔怔地看着杳无人烟的云海,喃喃道:“你记着一次又怎样?
记着一百次又怎样?话怎么不说完就走了?”
次日,陆寄风依平时惯例,到眉间尺面前练功学剑,几次想问问他“记着一次如何?记着一百次又如何?”总是正想开口,便及时想到他的叮咛,而不敢多问。
眉间尺发觉陆寄风欲言又止,这:“你有何处不懂?”
陆寄风想了想,不提夜里之事,就提日里之事,应该下算犯规,便道:“我在想我房里的琴,我今天替它拂去灰尘了。”
眉间尺不悦地说道:“你想琴做什么?专心听诀!”
陆寄风暗想:“日里果然是天下第一混帐。”嘻嘻一笑,道:“师父,我学得慢,你就不敢随便去找人挑战,免得死了之后,不肖徒儿没有能力替你报仇,这样不是反而救你一命吗?”
眉间尺听陆寄风叫他“师父”,笑了一声,这:“你肯拜师了?”
此时,那名老妇走了过来,立在窗外,开口低唤了一声。
原本传功之时,旁人皆不曾近前,她一出声,眉间尺便步了出去,老妇低低说了几句,脸上神色似带着惊恐。
眉间尺快?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