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但觉香风扑面而过,陆寄风身随剑至,长剑穿过之时,竟未感觉到刺中任何物事!陆寄风回头一看,舞玄姬好好的在他背後,再度轻倚在半空的丝带之中,好整以暇地著微笑著。
方才舞玄姬竟能以他看不清的速度移身换影,陆寄风更知要杀她不是易事,眼下这场决战,会比自己想像中还要艰苦得多。
舞玄姬笑道:“小子,干什么这么狠霸霸地追杀岳母?你恼我拆散你们小俩口么?”
陆寄风不发一语,握著剑,剑尖对著舞玄姬,没有任何一招的起势,但那拙实的身影立在松树上,反而更形沉稳。
舞玄姬在他眼里看不见怒火,看不见哀伤,更看不出下一式的来路,不禁收起轻佻的眼神,凝神以对。
陆寄风足尖往对面树上一点,往舞玄姬刺来。舞玄姬一惊,这一式直剌,气势万钧,没有变化,没有招式,却弥天盖地!就像一片天突然整个压将下来,宏伟的真气整个罩住了她,躲无可躲!
突然陆寄风眼前一花,竟看见云若紫目露惊慌,闪身欲逃的可怜之态。
“啊!”陆寄风连忙收剑,半空中身子一个急回,正欲攀住树梢,白练晃至,啪地一声弹向陆寄风右手腕的神门穴,这一下轻拂寒气透骨凌厉,陆寄风的手一阵酸麻,要不是缩手缩得快,已被打穿了手腕了。但是接著彩带的带端却像有生命的蛇一般,在长剑上一弹,将陆寄风手上的长剑给弹飞了出去。
陆寄风自然立刻以左手去击这方向不定的彩带,不料彩带更快了一步,飕地一声,只见白光一闪,已缠捆住了陆寄风的双手。
陆寄风的长剑被弹、双手被捆,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动作而已。他根本还未从看见云若紫的惊愕中回过神,就已经双手被捆住了。舞玄姬在危急之时,以粗浅的化体幻影,闪过一劫,果然是狡猾奸诈至极的狐狸本能。
舞玄姬一手拉著彩带的另一端,含笑慢慢地将陆寄风拉过来,陆寄风欲以真气震碎彩带,身上所发出的阳刚之气,却像是被一股柔和的劲道给挪化无形,根本无所施力。
陆寄风双手被舞玄姬捆著,慢慢拉近,舞玄姬见陆寄风胸腹运气,不由得呵呵娇笑,道:
“别白费力气了,这刀蚕之丝,你越挣扎,它绑得越紧,甚至还会把你的手给活活束断,斩下你的手腕来。”
不管陆寄风怎么以自身阳刚真气去震那彩带,彩带就是不断,甚至双手的捆绑更加紧固,而他在以真气震断彩带之时,也同时使出缩骨之法企图挣脱,不料手腕缩细了,丝带却也跟著掴得更紧,而且一束紧就不再松开半点,看来舞玄姬说得会活活束断人手,并不是信口开河。
陆寄风全身奋力弓起,双脚往上蹬,真气自足尖大敦穴射去,舞玄姬的手一麻,差点丝带落手,不怒反笑,衣袖一挥,另一道丝带又嘶地窜出,捆住了陆寄风双脚。
舞玄姬扯起彩带往上一抛,陆寄风被极大的力量拉飞。接著舞玄姬两手一挥,两道彩带迅速捆住了东西两边的巨木,将陆寄风整个人胸腹向上,扯平在半空中。
舞玄姬身子轻轻一飘,便已骑在陆寄风身上,低下头微笑著看陆寄风,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道:“女婿,你给丈母娘逮著啦,我可得好好整你。”
她身上的衣裳只是两片包住重要部位的白色兽皮,浑身幽香泠泠,沁人心骨,她俯身笑望陆寄风时,曲线一览无余,但陆寄风对她满心厌恶,根本就不为所动。
跨在陆寄风身上的舞玄姬,有如一头小兽般轻盈,纤指一钩,陆寄风胸前的衣领便被她挑了开,她笑意盈盈地伸手抚摸著陆寄风的胸膛,动作挑逗至极。
陆寄风虽对她没有好感,身体还是本能地燥热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舞玄姬手腕一挥,已多了一把手指大小的刀刃在手,冰凉的刀刃在陆寄风身上轻轻回划,道:
“不乖的女婿,你说为娘的该怎么罚你?”
陆寄风喝道:“要杀就杀!你这淫妇,少在这里败德秽行!”
舞玄姬笑道:“呵……你还真是个小司空无啊,不像我那玉郎,他想学司空无那道貌岸然的臭样子,就是装不像。唉,当初我怎不是遇见你呢?”
陆寄风听她浪言浪语,竟勾到自己身上,几乎要气死,道:“快一刀杀了我!”
舞玄姬整个人几乎都压在陆寄风身上,微微扭动了一下,嗔道:“就这么杀了你,司空老贼不是太可怜了?他的道行都给你了,你怎能轻易就死?嗯?”
陆寄风听了,不禁暗自惊心,舞玄姬竟一眼就看破自己有司空无的根基,甚至很可能已猜出司空无打算以陆寄风对付她,她的智慧,只怕不下於司空无。而一想到为了云若紫之死,自己居然只想跟著一走了之,抛弃司空无的期许、枉顾眉间尺的安危,他愧意与伤痛之情登时压过了绝望,只恨不得仰天长啸,发泄胸中激撞的苦楚。
陆寄风神情激动,舞玄姬却是笑意嫣然,手中短刀一挥,陆寄风身上一阵刺痛,胸前已多了道血痕,血珠迸裂,滑了下来。
“你…………”
舞玄姬的右手食指轻按在他唇前,示意他安静,便俯头舐去他的鲜血,她柔软的舌头舔在陆寄风肌肤上的感觉,竟让陆寄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浑身全无力气。
舞玄姬抬起脸来,对他微微一笑,这笑里竟不含一丝邪气,甚至还有点无辜的天真顽皮。
想不到她的神情变化如此之快,陆寄风这才领教到为何美女可以有倾国的神韵,任何男子见到那天真无辜的微笑,再暴戾的心都会软下来。
舞玄姬细细舔去陆寄风伤口的血,两手撑在他身上,看著伤口迅速愈合,道:“喔,原来你果然服过天婴,难怪十年前我打不死你。”
十年前那一次轻忽,让她受到前所未有的大挫,这并不是她功力及反应不如人,纯粹是因为变生突然,弱水道长又机智应变得宜,因此溜出了她的掌握。这件事让她十年来一想到就怒火中烧,引为奇耻。
舞玄姬媚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要服天婴?是谁教你的?”
陆寄风回想起云若紫亲手切天婴之片喂他,种种情貌犹如昨日,他心口更是阵阵酸楚,眼泪不禁从眼角边滑了下来。
舞玄姬大奇,道:“你怎么流泪了?”
陆寄风望著他,吸了口气,道:“魔女!你为何下得了手杀害若紫?”
舞玄姬道:“你是为她哭么?”
陆寄风闭口不语,尽量让精神集中,不再去想云若紫,眼泪也才被止了住。虽能以理智控制七情六欲,但是他胸口依然有如被掏空了似的难受。
陆寄风神情又转为冷漠,令舞玄姬也颇为佩服他压制悲痛的自制力,笑道:“好孩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寄风道:“别耍诡计!”
舞玄姬笑道:“你别跟你岳父说,其实……”
她眼波流转,又俯下身来,抱著陆寄风的脸,靠在他耳边,几乎要咬住了他的耳朵,道:
“若紫还没死呢。”
陆寄风一怔,几乎不敢确定自己听见的话,他定眼看著舞玄姬,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舞玄姬道:“你随我回凤凰山,我再把若紫还你。”
陆寄风喝道:“胡说八道!”
舞玄姬笑道:“这怎么是胡说八道,你不知岳母本事,你随我回去,我让你看看本门如何不可思议,如何奇能通天。”
陆寄风有些无奈,道:“你为什么要我与你回去?你不杀了我?”
舞玄姬笑道:“我为何要杀你?你生得这般俊俏,根基又这么高强,跟我在一起,绝对比跟司空无这老头在一起好玩有趣。”
陆寄风打定主意不信,但心思混乱,也无法脱身,便闷闷地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舞玄姬笑了起来,笑声轻脆悦耳,更有种纯真之意,她笑道:“呵……你杀不了我的,瞧你现在狼狈的。”
陆寄风冷笑一声,道:“我宁死也不跟你同党,你少做梦。”
舞玄姬笑道:“别嘴硬,你早晚要爬著回来,抱著我的腿求我收留你。不如现在就跟我走,你还少受些苦楚。”
陆寄风不解其意,舞玄姬只是媚笑,似乎十分有把握。
这时,地面上传来了一阵叱喝,道:“妖女,快放了陆寄风!”
舞玄姬探头一看,弱水道长已追至,仰面看著半空中的舞玄姬和陆寄风。舞玄姬笑道:
“有本事,你上来!”
弱水道长哼了一声,手在剑鞘上一拍,青剑立刻飞腾而出,冲向高处,弱水道长身如柳絮因风,笔直地凌虚御空,在半空中接住宝剑,挽住剑柄,朝舞玄姬刺去。
他身受重伤,这一手以内力激剑出鞘,半空接剑攻击,身姿依然潇洒无比,舞玄姬随手取下一只小小宝石耳环,往弱水的剑上弹去。
宝石铛地一声,弹在剑尖上,弱水道长登时手臂一震,整个人往後跌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株巨树的树干上,肩上的伤口也又喷出鲜血。
弱水道长撞击力量之大,令高处的陆寄风整个人也随之摇摇晃,这才想到:绑捆著自己手脚的刀蚕之丝另一端,捆在两株大树上,自己只想到要挣脱,却没想到就算不挣脱缚丝也可以解困。
弱水道长撞在巨木上的力道虽沉重,他却又很快一跃而起,还没站稳,舞玄姬又纤指一弹,一股无形之力将弱水道长紧紧压在树干之上,动弹不得。
舞玄姬冷冷地说道:“你还追来?不怕死么?”
弱水道长一改之前的屈从之态,道:“放了陆寄风!”
舞玄姬道:“就算要用你来换他,你倒说说,你凭什么值得我放弃既有天婴之体,又年轻俊俏的陆寄风?”
弱水道长似乎胸有成竹,道:“舞玄姬,我劝你既得陇,勿望蜀,否则你将得不偿失。”
舞玄姬脸色一变,微微笑著,手指玩著自己的一缕乌发,道:“你说什么,怎么我全听不懂?”
弱水道长正要开口,舞玄姬手一挥,弱水道长只觉寒气扑面,不知什么东西射了过来,弱水道长及时拔剑格去舞玄姬的攻势,锵地一声,剑刃竟被强烈的真气给震得晃动不已,弱水道长的一只右臂像是差点要被扯了下来一般,震得麻木了,整只手动弹不得!
陆寄风清楚地看见舞玄姬方才是以一根头发射向弱水,竟能有此威力,不由得咋舌。
但舞玄姬显得比陆寄风还要惊愕,她以五罗压顶的邪气,将弱水道长固定在树上,本以为他只能站著不动,等著让她的发丝穿透印堂,毁其脑部,以落得不死不活的悲惨下场,怎知弱水道长居然还能抽出手来,拔剑相抗?
舞玄姬离开陆寄风的身上,轻飘飘地落下,婷婷地飘立在弱水道长面前,双足绝不沾尘。
舞玄姬道:“我真是拿你没有法子,玉郎,方才你若乖乖地让我打,或许我便不必取你的命了。”
弱水道长冷笑道:“若让你一发穿脑,我成了个白痴,那还不如死的好。”
舞玄姬道:“很好,你是选择死了?”
弱水道长道:“我从前恶行涛天,本就是该死的。唯有死在你手上,或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差别罢了。”
“那你怎么不死给我看?净在这儿罗唆?”舞玄姬微笑道,语气好像娇嗔著要他实现承诺,帮自己做件小事一般。
弱水道长道:“我保证:你放了陆寄风之後,我随你处置。”
舞玄姬道:“呵!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还敢跟我谈条件?”
弱水道长道:“那要看看我有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你当然没有!”
舞玄姬话声未歇,地面上的松针登时跳起数丈,全往弱水道长射去。
这千万松针绵密无间,有如剑花万点,不管弱水道长剑法再快再周密,也未必能守住全身要害。只见弱水道长傲立不动,松针射向他之後,竟在他周身自行回绕,汇成急流往固定的方向急旋,而伤不到弱水!
这正是上清含象功最粗浅的借力挪移法,虽然弱水道长内力不济,但借力转力重的是四两拨千斤,正能补其不足。
“哼!”舞玄姬再催攻势,射去的另一波松针却有如遇上巨涡般,反射了出去,不但无法靠近弱水,反而射回舞玄姬身上。舞玄姬随手轻挥,反射回来的松针飕飕落下,舞玄姬冷笑道:
“原来你又留了一手?呵,有趣。”
弱水道长手中剑光一吐,长剑将周身的真气引为一道白虹,向舞玄姬直刺过去。这一招端严有度,虎虎生风,舞玄姬不敢小觑,身形微晃,本欲闪过,却惊觉这一剑内力并不强劲,剑气扫至她身前寸许,她只要轻轻一拨,便能将弱水道长的长剑震飞。舞玄姬心生轻蔑,举指使弹中了弱水道长的剑刃。
岂知弱水道长手心放虚,借著这一弹之力,骤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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