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 – 太平裂碑记
陆寄风停了一下,决定对云萃直说了:“若紫也还未死,我必须阻止魔女将若紫的元灵炼化为真正的魔物。”
“什么?”云萃一怔,道:“若紫她没死……那我所安葬的……”
陆寄风道:“那只是若紫的一具躯壳而已,她的元灵没散,还能再炼化。我……得亲手去毁了她。”
云萃听得怔忡不定,陆寄风说时声音虽平静,却让云萃感到无比沉重,而作不得声。
陆寄风平静地对云萃说道:“找出魔女巢穴的法子,弱水道长临终前已经交待我了。此事充满了危险,相比之下,封伯伯的事,还算是容易的。”
云萃忧心地看著他,道:“陆寄风,你何苦担起这些?魔女存在这世上,已非一朝一夕,她有为祸的居心,也有克她的人在,通明宫或是其它武林门派,都应站在你之前才是。”
陆寄风只是微笑了一下,淡然道:“别人怎样,我管不得。但若紫是我的妻子,我已失去了她,不能再看著她被魔女利用,成为祸害。”
“可是…………唉!”
一想到陆寄风竟能平静地说出“要亲手毁了云若紫的元灵”这样的话,云萃既心痛又困惑,因此只是长叹。他也明白这是逼不得已,但对陆寄风来说,确是太困难了。
陆寄风话锋一转,道:“此事不必提了,倒是我离去之後,云府该多加留意庐陵王。”
云萃点点头,刘义真投效百寨联之事,虽然没有实证,但是已在云萃面前暴露了身份。
刘义真一定会提防云萃父子在宋文帝刘义隆面前举发他的造反之实。
云拭松甚得文帝亲信,他一举发,只怕建康立刻要发旨拿人。因此,刘义真最先想到自己该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灭了云家,再谎报是被魏兵所屠。
这几日因为有陆寄风在,刘义真不敢轻举妄动。陆寄风也早就知道刘义真一直有派人在云府外监视,随时准备行动。
其实云府里也养了不少高手,足有自保的能力,只不过柳衡的剑法厉害,陆寄风离去之後,别人不一定是对手。
陆寄风告退回房,一方面想著怎么带走封秋华,一方面也在心里琢磨著柳衡的剑法。
他在年幼时,曾经见柳衡练过几次剑,当时觉得非常神妙,但是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十分熟悉,与剑仙门的游丝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陆寄风在脑中记忆著,以指为剑,随手边想边比,越是回忆,记忆越是清楚,手指也仿佛就是剑一般,比划之际,剑气如虹,在空气中裂出嗤嗤之声。
陡听得一声惊呼,陆寄风回过神来,千绿捧著拖盘呆立在门口,衣袖已被削出一道裂缝了。
陆寄风忙道:“千绿姑娘,你有没有怎样?”
千绿微笑道:“我没怎样,还好汤没洒出来。”
她的手有点儿发抖,脸上却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著参汤进来,道:“公子,您喝点参汤,养养精神,一会儿再练剑。”
陆寄风道了声谢,将参汤一饮而尽。他并不需要这些世俗滋补之物,但是他知道千绿每天都细心地亲自为他挑燕窝、熬参汤,事事不假他人。就算知道陆寄风不怎么睡,她还是会每天为他铺好床被,为他准备衣物。为了报答千绿的一番心意,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甘受如贻。
陆寄风问道:“方才真是抱歉,我没注意到你来了。”
千绿道:“不,是我不该在公子练剑时打扰。”
陆寄风道:“我不是在练剑,我是在想一套剑法。”
千绿望著他,这些事她并不懂,但是却感觉得出陆寄风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陆寄风没再说下去,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陆寄风双手负在身後,低著头继续揣摩柳衡的剑法,没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果然见千绿依然在原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陆寄风问道:“怎么啦?”
千绿支唔了一会儿,才道:“方才……我听公子和老爷说,您要离开?”
陆寄风道:“嗯。”
千绿问:“您何时要走?很快吗?”
陆寄风道:“也不一定,越快越好。”
千绿极为难过,低声道:“我以为……公子您会在此陪伴小姐……”
陆寄风没说什么,千绿又问道:“公子这一去要多久?”
陆寄风道:“不一定,短则一年半载,长则难说了。”
“您就这样离开,这一路上谁给您铺床叠被、服侍您盥沐用饭?”
陆寄风笑道:“我野生野长的惯了,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娇贵。”
千绿脱口道:“让我去服侍您,好不好?陆公子?”
陆寄风忙道:“别这样,千绿姑娘,我要去的路上,危险得很,你是走不来的。”
千绿道:“我走得来,我以前也逃难过,走过很多地方,我吃得了苦的。”
陆寄风依然坚持道:“千绿姑娘,在云府里是锦衣玉食,跟我在江湖中却只能餐风露宿,您何必弃乐取苦?”
千绿急道:“婢子……婢子真的很想追随公子,在您身边伺候您,就心满意足了。”
陆寄风见她眼中急得泪花打转,脸颊羞红,更是大感意外。
陆寄风温柔地替她拭去了眼泪,道:“千绿姑娘,我很感激你的一片好意,你有服侍我的心意,已经足够了。这一路真的太危险,我不知有没有法子保护你,若是连累你为我送命,我会永远过意不去,你还是待在云家,将来我会回来的。”
千绿眼中满是恳求,还想再说,一名婢女快步走来,道:“公子,老爷请您到前堂去,大少爷回来了。”
陆寄风道:“我就去。”
便放下千绿,快步而出,云萃早就叫人带云若紫的死讯到建康,没想到云拭松会这么快就赶回来。这半个月,人才刚刚下葬,云拭松是来不及见到妹妹一面了。
陆寄风尚未到前庭,便听见云萃的怒斥:“你别胡说!没有这样的事。”
接著是一阵低沉的男子声音,说道:“是不是我说的那样,我自己心里清楚!”
几名府中的清客都忙著劝解,人多口杂。陆寄风一走进堂中,众人便都安静下来了。
只见云萃面前立著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浓眉大眼,五官英挺,身上穿著灿然笔挺的卫尉军服,更衬托出仪表堂堂。
陆寄风一眼便认了出来,道:“云公子……”
云拭松转过脸,看了看他,冷冷地问道:“陆寄风?”
陆寄风听他语气有异,只以为是他还不太肯定自己是谁,倒也不以为意,正要走上前去,云拭松竟“当”地一声拔出剑来,说道:
“你见死不救,害死了若紫,我要杀你为若紫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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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弱子戏我侧
云拭松已一剑挥了过来,陆寄风身子一晃闪过,略有些吃惊,道:
“云公子,您这是……”
“不必废话,负心薄悻的禽兽,看剑!”
云拭松挺剑向陆寄风刺去,众人纷纷惊呼,云萃忙道:“不可!住手!”
云拭松的剑已像狂风暴雨般,尽往陆寄风身上劈刺挑划,陆寄风只闪避而不还手,两脚都定在原地,没有移开半步,云拭松接连著剌出二、三十剑,陆寄风闪了二、三十招,云拭松的剑不是从他耳边画过,就是在他肩旁虚劈,根本刺他不著。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倒觉得云拭松好像故意声东击西似的。众人都发出了“咦?”、“喔?”等等惊愕之声,不知杀气腾腾的云拭松怎会只是虚张声势。
云拭松却心里更急更怒,攻势也越见凌厉。但陆寄风故意站定,只要身子轻轻一动或是肩膀一晃、腰身微闪,就可以避去云拭松的剑法,还不必移开一步。对他来说,云拭松的剑快虽快,招式也很刚猛,但是驳杂不纯,又不够沉稳,要破他的剑是很容易的,故也不必特别去对付。
陆寄风一面闪避,一面观察,他的剑法凌乱,可能是因为云府收养了不少武林高手,他跟这些高手东学一招西学一式,兼各家之长,却不得各家深义,才会这么乱七八槽。但是他著实下过不少苦心练过,因此也算是个二流高手了。
云拭松一连几十招伤他不著,更加心浮气燥,嗤嗤嗤接连三剑,往陆寄风的脚部攻去,这三招奇快无比,整个封住了陆寄风的下盘,陆寄风赞了声:
“好剑法!”
右足一点,往後一踏,在云拭松一剑追刺而来时,陆寄风伸脚便踩住了他的剑刃。
云拭松一怔,用力拔剑,剑被陆寄风稳稳踩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云拭松完全不敢相信,瞪大了眼,更用力拔剑,陆寄风脚一抬,正在拔剑的云拭松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後一仰,差点就要跌倒,踉跄了几步才算稳住。
“啊!”
他看著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陆寄风,张口结舌。
陆寄风没出半招就让云拭松自己退却,众食客看在眼里,虽都了然於胸,但也不便在面上表现出什么,毕竟云拭松还是少爷,一家之主,不能太让他没面子。因此,见云拭松退後了,便有人忙上前挡了一下,道:
“少爷您住了手,别为难陆公子了。”
也有人藉著扶他,顺便把他给抓紧不放,道:“您体谅体谅老爷心绪悲痛,别再激老爷,收剑吧。”
云萃见没出事,松了口气,道:“快收了剑,跟陆寄风道歉!你这莽撞的小子,气死我也!”
云拭松被好几个食客拉著,无法再与陆寄风决斗,气恼得声音微微颤著,道:“你……
你武功这么高强,竟眼睁睁看著若紫……”
陆寄风心口一痛,但也没说什么,明知云拭松一定是误会什么了,他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或者是他也不想解释。自云若紫死後,陆寄风除非必要,根本绝口不提“云若紫”三个字。
云萃命人去传消息给他时,早就料到这个莽撞的独生爱子会惹事,所以考虑了好几天之後,才让人送信去给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当初陆寄风被支离骸带走,下落不明,云若紫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哭著要等陆寄风回来,云拭松便也陪她不吃不喝。云萃为了让云若紫死心,只好谎称找到了陆寄风的衣物,可能是被野兽吃了。
云若紫悲恸欲绝地过了好几年,这几年之中,云拭松已渐渐成长,也间接得知云若紫不是亲生妹妹,对她爱慕渐生,言听计从。虽然他有了官位之後,娶了不少姬妾,已有几个儿女,但是在他心目中,云若紫才是唯一完美的化身,他虚置正妻一位,就是等著有朝一日,云若紫肯嫁给他。就算云若紫终生不允,他也就永远不娶正室。
想不到突然之间,会接到虎牢传来的消息,而且还是云若紫的死讯,云拭松再三逼问送信来的家人,家人将当日的情景略述了一遍,一听到舞玄姬以云若紫的生命逼陆寄风,而陆寄风竟不相救,云拭松就认定了是陆寄风害死云若紫。他立刻上禀文帝,要求以驿马赶路。
为了妹丧而要动用到官府驿马,虽有些夸张,但是魏晋时代并不特别讲究这些礼法规范,他又得文帝刘义隆的宠爱,此举明明是特权,在京里也被说成了率性任真。刘义隆特地下旨,让他以驿马星夜赶回。只花了不到三天,他一路换马不换人,追奔驰速,以最快的速度只身赶来,已是风尘仆仆,唯一的念头就是:杀陆寄风,替云若紫报仇。
陆寄风的武功却高得令他惊愕,让他败得灰头土脸,他更加痛恨陆寄风了。
云拭松收了剑,怒道:“陆寄风,你对若紫见死不救,还有脸以她夫君的身份住在此地?
真是不知羞耻!我绝不承认你与她有任何关系!”
云萃怒道:“你给我住口……”
没说完,一道白色身影快若闪电奔入堂中,劈啪两声,云拭松脸上已被打了两耳光。
“不许你骂陆大哥!”迦逻怒气冲冲地望著云拭松,他连公主都敢打,一个云拭松自然更不放在眼里。
众人见云拭松被打,都吃了一惊,气氛尴尬。
云拭松被打得倒不痛,但是一看清楚竟是个美丽的少年,更是火大,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云萃道:“不许无礼!这位是你封伯伯的公子。”
云拭松怔了怔,上上下下打量迦逻好几眼,才道:“怎么……这么小?”
迦逻仍然横眉怒目地反问:“小什么?你说我什么小?”
云拭松道:“当然是年纪!这么小不隆东的……”
迦逻冷笑道:“你以为我多大了?”
“最多不过十五岁,毛都还没长齐!”
迦逻道:“有眼无珠的东西,我已经六十二岁了!”
当然,他是连在母亲腹中没生出来的时间都算进去。
云拭松听了,反而大笑:“哈哈哈……好笑,你六十二岁?倒过来看再除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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