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9期





Ρ继诙ァ!?br />   整个夜里,黑漆漆的大地上空,到处回荡着夜鬼的歌声。 
   
  第一章 沈庄秘辛 
   
  天元历两千零六年八月间,通往北方关外的各条道路上骤然间热闹起来,处处可见背刀佩剑的武林人士,虽然有的鲜衣怒马,有的落泊褴褛,但人人脸上喜气洋溢,仿佛撞上了天大的好运,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 
  每年的九月十五日都是武林的一大盛会,武林中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齐聚沈庄为沈庄主贺寿。 
  关外沈庄绝非什么武林盛地,庄主沈家秀其实不能算是武林人士,因为他根本不会任何武功,然而他又天性尚武,嗜武如命,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各门派的武林人士请到家中,听他们谈武论道,看他们比武较技。 
  武林中人大多都受过沈家秀的恩惠,因为沈家秀待人慷慨,有求必应。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请求,在沈庄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甚至超出请求者的愿望。武林中人常年行走江湖,不事产业,穷困潦倒或一时手头不便是难免的事,此时沈庄便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富贵乡和拿钱用的钱庄。有的人被仇敌追杀,无路可逃时,也会逃到沈庄避难,而他的对头一般也受过沈庄主的恩惠,决不敢在恩人的庄园内放肆杀人,喋血庭堂,而许多生死纠缠的恩怨也经沈庄主出面斡旋,得以化解。 
  关于沈庄,历来流传着许多传说和猜测,其中最大的便是沈庄巨额财富的来源。沈庄富贵已近千年,似乎真有花不尽的金银珠宝。尽管沈家的店铺遍布天下,只要是标有“沈记”字样的店铺便都是沈家的本钱,然而沈家历来场面豪阔,出手惊人,单单经商所得似乎不足以支撑这种门面。何况“富不过三代”,然而沈家富逾十余世,却从无衰败气象,所以许多人都说,是沈家的祖先选到了安家的好地方,沈庄的地下便是取之不尽的金穴,可以源源不断地挖掘出十足成金来。“金穴”之说自然只是传闻,沈家财富的来源也就成了不解之谜。 
   
  这一天,剑仙门传人许飞扬也接到了沈家秀的请柬,不管武林人士怎样爱戴沈家秀,剑仙门却从来不买他的账,因为剑仙门从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所以也无须去捧这个场,除了剑仙门,武林五大世家、四大禁地也从不凑这个热闹。 
  沈家秀不乏自知之明,所以对这十个武林重镇从不发出请柬,免得自讨没趣,所以许飞扬接到的是千年来沈庄向剑仙门发出的第一份请柬。 
  许飞扬接到请柬后只是微微一笑,随手抛置一旁,决定以不理理之。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沈家发出的生日请柬向以金箔制成,然而许飞扬接到的却是普通的纸柬,而绝非金柬。“是沈家秀学得勤俭了,抑或是金穴挖空了?”他这样想着,不由得翻开了那份他本来不想翻开的请柬:九月十五敬请务必莅临,老朽欲以性命相托。剑仙门素以济世救人为念,谅不会拒绝一个垂死老人的请求。 
  下面是沈家秀潦草的签名。 
  许飞扬心头陡然沉落:这不是请柬,而是求救!许飞扬的心里凝结着一个疑团:沈庄十余世来普施恩惠,几乎从无一个仇人。沈家秀会遇到什么麻烦呢?况且还是性命攸关的大麻烦。即便遇到了,凭借沈家历代广积的善缘,足有排山倒海之力,何必向自己求援? 
  他苦思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头绪,只好不想,如同沈庄对武林人士有求必应一样,“有难必救”更是剑仙门超越一切的法则,所以不管真情如何,许飞扬还是简单收拾一下行囊,跨马上路,汇入浩浩荡荡的前往沈庄祝寿的人流中。 
   
  沈庄位于北方要塞龙虎关外四百里,占地四十顷,主宅位于庄子中心,修建得美轮美奂,富丽如天宫。主宅的左侧是迎宾楼,里边器具一应俱全,随时准备好接待四方来客,右侧是食客居,里面长年住着上千名来自五湖四海的食客。 
  许飞扬紧赶慢赶,总算在九月十四日傍晚快马驶入沈庄。前来迎接的沈家秀并没显出任何异常神情,只是热诚欢迎,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然后与他一起携手步入迎宾楼一楼宽阔的大厅里。剑仙传人的到来立时引起群情耸动,喧闹的大厅随后静寂下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均把目光投射到许飞扬身上。沈家秀再次让所有人惊异了一把,而许飞扬也饱受“万众瞩目”之苦。 
  他四下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大厅里摆放了几百桌宴席,粗略一算,约有四千人上下,却只占了大厅的一半。据传闻这座大厅曾经有一次万人聚会,那还是百年前的盛况,而今亲眼目睹大厅的规模,传闻当非虚语。 
  剑仙传人在武林中地位虽然崇高,这类大场面委实未曾经过,一时间竟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心内恍然:我是被骗了,哪里是求援,分明是变着法把我骗来给他充门面了。 
  心里虽如此想,却没有上当受骗的愤恨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一边微笑着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一边被沈家秀引领到一张摆好酒菜的桌前入座。沈家秀亲手斟了两杯酒,自己干掉一杯算是敬酒,然后说:“许少侠请慢用,如有招待不周,敬请海涵。”说完转身又去迎接新到的客人去了。 
  许飞扬觉得他临去的那一瞥饱含深意,似乎要暗示什么,却又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又感到被一团疑云笼罩,端杯子的手长久停留在空中收不回来。 
  过了半晌,许飞扬心稳定下来,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坐下来慢慢享用沈庄驰名天下的美味佳肴,心底深处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妥,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怪念头甩脱,四下张望,重新打量起大厅里的人来。 
  细看之下,他也吃了一惊。武林中白道、黑道、绿林道中的首脑人物几乎齐聚一堂,这些人倘若在别处相见,必然是分外眼红,拔刀相向。但他明白,只要踏出沈庄百里之外,这些人依然还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而沈庄方圆百里之内,绝对不允许有刀光血影出现,这已是所有武林中人的共识。 
   
  接待完最后一位来宾,已是亥时一刻了。沈家秀回到自己宽敞、奢华的书房内稍事休息。说了一天的话,沈家秀感到口干舌燥,他一口气喝干一盏刚刚为他沏好的茶,仰面靠在祖传下来的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上,慢慢合拢双眼,一丝倦意从心底里慢慢向外渗透,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疲倦感,沈家秀如同常人陶醉于幸福感一样陶醉于这种懒散的倦怠中。 
  “老爷。”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叫道。沈家秀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他的总管家沈禄,只有沈禄可以自由进出这间书房而不受到阻拦,即便他的夫人、姬妾、所溺爱的女儿也没有这种特权。 
  “什么事?”沈家秀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一个遥远的梦幻中发出的。 
  “老爷,”见老爷没有睡着,沈禄才敢舒展手脚,他往桌上的瓷杯中倒满水,“老爷,事情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可还是想再请示老爷一遍,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吩咐得还不够清楚吗?”沈家秀蓦地挺直身躯,睁开眼睛,两道严厉的目光盯视着沈禄的脸。“不是,老爷,”沈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虽然最得老爷宠信,可还是感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主子,就如同凡人无法了解神一样,在他眼里,主子就是神。 
  “你只需要按我交代的去做,不要问为什么,沈禄,你跟了我快有四十年了,这点还要我来教你吗?”“老爷。”沈禄慌乱地搓着双手,声音有些发颤,“规矩小的自然懂,可是此事实在非同寻常。” 
  “每件事都一样,你就当平常的事办吧。”沈家秀斩钉截铁地说。 
  “好的,小的马上去办。”沈禄转身向外走去,刚到屋子中间又被沈家秀叫住了。沈禄转过身,见沈家秀端起茶杯,慢慢呷着,似在思索什么。 
  “沈禄,明天宴会结束后,你也可以走了。” 
  “老爷。”沈禄疾走几步,来到沈家秀面前,惶急地跪了下去。 
  “你不要说什么,照我的话去办。”沈家秀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沈禄的肩膀,忽然有些动情,“阿禄,我没有兄弟姐妹,你我虽是主仆名分,我却一向视你如兄弟,如非万不得已,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主子深恩大德沈禄一家子世代铭记,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无论主子吩咐什么,沈禄都会去做,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皱皱眉毛,可这事恳请主子收回成命,沈禄就是死也要死在主子脚下。” 
  “没必要的事又何必去做,”沈家秀怫然不悦,“阿禄,你一向听话,从没让我失望过,这个时候,你偏来怄我的气,让我发火吗?” 
  “小的不敢,遵命就是。”沈禄站起身来,心里却打定主意,拼受主子责罚,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从命了。心里却不明白主子所说的“这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禄向外走到沈家秀叫住他的地方,心里突然一激灵,转过身来说:“主子,您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您自己……” 
  “你去办你的事,我的事我自己来办。”沈家秀又严厉起来,“阿禄,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有的也都有了,我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不过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牢,算是临别赠言吧。”沈禄垂手体侧,低头侧耳恭听。“你出了沈庄后,马上换个身份,携家小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隐居起来,永远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世。” 
  沈禄半懂不懂,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心里如同压上一座大山。 
   
  “沈庄主不会武,那有什么啊?皇上也都不会打仗,是因为他根本不用打仗,沈庄主不学武,那是因为他老人家根本无须动武。” 
  迎宾楼内,盛宴仍在继续。大声说话的是“雁荡七侠”老三孙雷,他的嗓音也如雷鸣一般,在宽敞的大厅里依然有嗡嗡的回音。 
  “是啊,他老人家还用动什么手,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这些人是吃干饭的吗?”附近桌上的绿林魁首黑豹应声说道,“可惜啊,他老人家从来就什么事都没有。”言下不胜惋惜。 
  许飞扬虽然坐在十余桌开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对话,雁荡七剑与许飞扬相距甚远,若非老三孙雷故意提气发音,许飞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不单他听到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是黑豹率先应声附和,无人不知这两家乃是生死对头,七年前黑豹拐走了雁荡七侠中老五莫云的未婚妻,对于雁荡七剑自然是莫大的耻辱,于是雁荡七剑满天下搜寻黑豹的下落,黑豹却躲在云雾山中发号施令,根本不出山一步,若让雁荡七剑进入云雾山中直捣绿林总舵,这七人虽然鲁莽,这点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孙雷也甚是尴尬,但既然开了声也只好继续下去,心里只期盼该死的黑豹可千万别再搭茬,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又说道:“所以我说沈庄主他老人家虽然不会武功,却是真正的武林之王,不,应该是武林皇帝。” 
  不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历代开国英主可都是会武功的,熊包软皮蛋怎能马上取天下。”孙雷腹中草拟好的一大堆颂词登时窒住。循声望去,却找不到人,厅里的人也都循声张望,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此种场合发此不同意见,人头摇来晃去,却连声音发出处都搞乱了。 
  有些人心里也不禁打了个转儿:是啊,沈家祖先没有习武的吗?为何历代都酷嗜武术却无一人修习呢?众人念头尚未转完,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历代无不亡之国,千年无不散的筵席,诸位尽情吃,尽情喝吧,以后就没有了。”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厅里的几千号人正陶醉在美酒佳肴中,满怀对主人的感激之情,蓦闻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拍案而起,起身后却不知冲谁发难,便摇头晃脑,四下里寻觅。 
  “腹语术!”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众人激愤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都在心里回想武林中有谁会这门功夫,可怎么也想不出,一时间有的面面相觑,有的面现迷惘,有的则陷入沉思。 
  许飞扬从声音第一次发出已然知道其位置,他不是靠耳朵,而是靠意念感应,但他觉得那人说出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没有揭破,待这声音再度发出后,他忽然有种感觉,如同灵感忽然降临一样:此人一定和沈庄主的求援有关,一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人在窗外。” 
  他纵身跃起,平平飞出,如大鸟滑翔一般,临到半开的窗子前,并不换气,也不借力,身子蓦然一折,如游鱼般从狭小的缝隙里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