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三国
不一时,众俘押至,计其数,得一百九十三人。荀攸出而谓众人曰:“汝等皆无辜草民,各有父母家人,奈何背井离乡,荷枪持刀为叛臣战乎?曹丞相钧旨,有归降者,赏五金,赐归乡里。”连说三遍,无人答言。于禁大喝曰:“再不归降者皆斩!”江东士卒皆嗤笑之。禁又曰:“军有严刑,国有峻法,再不归降者,可领腰斩、剥皮、凌迟、车裂、鼎烹五刑!”言未毕,数中一人出而大呼曰:“愿降!”孙策及江东众人一齐大惊,喝骂之声四起。
操及曹营众将大喜,急命于禁问之。禁得意洋洋,谓投降军士曰:“汝既肯归顺,可禀明丞相,自去领赏。”军士做谄媚之态,虚心谓禁曰:“将军容禀。有机密军情禀告将军,若依此计时,擒方博易如反掌。”禁闻此言,喜出望外,急曰:“可速言之。”军士曰:“此间耳目众多,恐有泄露,敢求将军附耳。”禁恐旁人分己之功,急上前附耳军士口畔,曰:“可悄声言之。”军士于耳畔曰如此如此,声如蚊蝇,细不可闻。禁努力听之,犹不知所云,心下焦躁,曰:“可大声言之。”言毕,附耳更近。军士以唇贴禁之耳,觑其无备,突然张口啮之。禁大声惨呼,耳根见血,欲拔剑刺军士时,仓皇不知柄鞘之所在,旁边乐进、典韦急欲来相救时,军士奋力一扯,禁掩耳倒地,痛极失声,看左耳时,连根扯下。
孙策见状,仰天大笑,江东众人亦长笑不止。策傲然问操曰:“如何?”操知策之志不可回,面色铁青,拂袖入帐。策转谓军士及众人曰:“吾等今日死矣,汝等颇畏乎?”军士大声曰:“杀身以全忠义,固所愿也,何畏之有!”众人一齐大呼曰:“愿与将军同死!”策热泪盈眶,亦大声曰:“正当如此!引刀成此一快,方不负男儿头颅!”众人一齐大笑,声震山野。曹军皆异之。
正在此时,曹营行刑队出,传曹操之意,孙策缢死,余众尽皆斩首。策蔼然含笑,全无惧色,执手与众人一一相别,众皆落泪。或有人做江东军中俚歌,策及众人皆合之。其律慷慨铿锵,有如长枪大戈,金鼓齐鸣。其辞曰:“苍天不仁兮胡为灵,大地泣血兮起狼烟;壮士披甲兮事明主,转战千里兮快平生;子持矛兮吾用盾,君将步兮吾驱骑;同生死兮男儿义,袍泽相友兮骨肉亲;吾将去兮有君伴,赴黄泉兮莫相忘;生死无惧兮慨而慷,吾欲狂笑兮歌一场!”其声悲凉豪迈,动人衷肠,曹营将士闻之,莫不为之动容,为之掩面饮泣。
及行刑时,策谓用刑曹兵曰:“吾主在南,可使吾面南缢之。”曹兵愕然。正待行刑时,一人大呼曰:“且慢!”策视之,操近侍大将典韦也。韦手提酒坛,近前往策便拜,取酒自饮半坛,谓策曰:“吾平生所遇英雄男子,慷慨忠诚未有能过君者。得不能与君驰骋决胜于沙场,平生无限之憾也!愿尽此酒,以偿典韦仰慕之心。”言毕,将酒坛附策;策一言不发,仰脖而尽,曰:“男儿相知,不必隐讳。策谢兄高义,临死有一事相求。”韦擂胸曰:“但有所命,定当粉身努力为之!”策曰:“来日君与吾兄方子渊阵前相遇,相烦转告一言。昔日策欲行悖逆,吾兄有言‘策负博,而博不负策’,今孙策以死报吾兄知遇大恩,愿转告吾兄,天高地厚,手足之情,不曾相忘!”韦闻言,强忍热泪,往策再拜者三,转身直入校场,上马持双铁戟,往来纵横驰骋,愤懑大呼,声震曹营。
策目送韦去,转谓行刑曹兵曰:“为今可也。”面南含笑。行刑曹兵为策气概所夺,垂泪战抖,竟不能缢之。策自引绳上颈,从容赴死,年仅三十五岁。诗曰:“东南有虎将,慷慨小霸王。上阵多勇力,行兵如鹰扬。生死从容事,横眉对强梁。临别吴歌声,千载侠骨香。”江东烈士一百九十三人,一齐面南就义,慷慨吴歌之声至死不绝。
却说操既杀孙策,命于中军立一高杆,悬策尸身于其上示众。荀攸不忍,谏曰:“此等义士,正应厚葬表彰其忠,以示丞相雅量,激励将士忠勇之心,愿丞相熟思之。”操微笑不语。攸欲待再谏时,贾诩笑曰:“公达诚不知丞相之心乎?此诱敌之计也。”攸大惑不解,问曰:“方博智谋出众,安能不识此计?”诩曰:“君真不知方博者也。方子渊谋勇兼备,惜有一短。为人太重情义,军中上至大将,下至走卒,皆以兄弟友朋待之,不是霸主本色。吾料博虽识破此计,亦不忍弃孙策尸身不顾,必率军自来夺之,届时正可引兵张网擒之。”操闻言大笑曰:“贾文和真知吾者也,此见正与吾相同。用计为下,攻心为上,善哉!”荀攸乃悟,深敬服之。
却说博引大军将至新野,前军来报孙策引兵夜袭曹营,兵马已过鹊尾坡。博闻言大惊,谓众将曰:“吾弟好生莽撞!曹操善能用兵,大军轻装远来,夜间岂得无备?吾军必败也!”周瑜纵马上前,曰:“瑜愿引军接应伯符。”博曰:“不必,待吾亲去救应,公瑾可随吾后而来。”于是自引三千轻骑倍道投孙策大营而来,周瑜引兵随后;张飞、郭嘉等引大军在后。
博一路心急如焚,只顾催促三军速行。军马方过新野,探马流星报来,只说孙策兵败,引军深入曹营,掩护败兵逃回。博教再探,一面自引三百骑,快马直奔前锋大营。须臾再报,道吕范战死,孙策鹊尾坡被擒。博闻言,肝胆俱裂,抛下军马,座下浑天雪风驰电掣,只是加鞭狂奔。及至大营,众偏将佐接着,垂泪道孙策宁死不降,慷慨赴义,尸身悬挂曹营中军示众,部下一百九十三人一齐殉难。博闻言,恰似晴天打个霹雳,大叫一声:“痛杀我也。”跌落马下。众军急忙扶起,博仰天大哭失声,曰:“伯符贤弟,休得走远!待吾亲去杀曹贼与汝报仇!”飞身上马,大呼教整点营中兵马去取曹营。众人情知不妥,皆不敢奉命。博大怒,正待呵斥众人时,一骑飞驰直入大营。众人看马上乘者,徐庶是也。庶面色惨白,气喘连连,下马拜博曰:“主公珍重。休得意气用事,愿三思而行。”博见是庶,不免惊异,问庶曰:“如何至此?”庶曰:“庶久随主公,深知主公脾性。吾料若伯符无事则罢,若伯符有失,主公义气深重,不免急欲报仇,一时失了计较,恐中贼人圈套。故孤身快马赶来谏之。”博闻言,复又垂泪曰:“元直正知吾之肝胆也!”众人皆来劝解,博只得下马与庶等入帐。
入帐坐定,博暗思周瑜与孙策总角之交,情谊深厚,而瑜自来体弱,恐其哀痛过度,伤其身心,便传令军中隐瞒孙策死讯,休教走漏。正吩咐间,人报周瑜引兵至,博待起身去迎时,瑜已自大步入帐,急问孙策安危。博与庶等支吾其辞,瑜大声喝问曰:“休瞒吾!伯符已死矣!”博心中又是一痛,不能答言,瑜观其颜色,知所料不差,大叫一声:“痛哉伯符!”口吐鲜血,惨然倒地,气若游丝。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明日更新。
第三十七回 英雄意气将进酒 豪杰悲歌声声慢
却说周瑜闻听孙策噩耗,痛彻心肺,昏厥于地,众急救醒。瑜望定方博,只是落泪,欲言又止。博急曰:“公瑾珍重!伯符已去,公再有失时,江东栋梁倾折矣!公若有所愿,但请开口,何必隐伪?”瑜惨然曰:“瑜本意欲向主公求精兵一支,去夺伯符灵体归来。细想来其实不妥。岂有中军悬尸示众之理?操此举正为诱敌也,若吾等引兵去时,必中奸计。”言毕,突然大恸,望北捶胸泣曰:“伯符吾兄!可怜汝一生忠勇,死后竟不能得归故里!呜呼伯符!哀哉伯符!痛哉伯符!”观者无不泪下。博见之,心如刀绞,传令三军举哀,用白旗白幡。
不多时,张飞、郭嘉众将皆至,所部尽皆带孝。方博接着,郭嘉曰:“吾等众人途中便知伯符罹难,特星夜来此劝慰主公。大军在后,令庞士元统领而来。”博垂泪曰:“劳诸公牵挂。”一齐延入帐内,与周瑜相见。博便命置酒,与众人接风。
筵席之间,博谈笑自若,举杯畅饮,行同无事,众人皆异之。徐庶密谓张飞曰:“主公平素极重情义,今伯符夭亡,主公若无其事,莫非伤心太甚,至失常态?翼德可以言语试之。”飞颔首,谓博曰:“可恨曹操老贼,竟将伯符悬于中军示众,真真辱吾江东太甚!待吾引一支兵,去抢伯符归来,以慰英魂。”博笑曰:“二哥此言差矣。曹操当世枭雄,极能用兵。今明摆是诱敌之计,伏下兵马,欲教吾等自投罗网,岂可行此不智之事。”旁边郭嘉闻言,持杯之手轻轻颤抖,酒水泼出,嘉目视博,若有所思。
正饮宴间,忽听帐外一声惊雷,狂风大做,须臾,雨落滂沱。博曰:“不意竟得如此大雨,酒后无事,诸公各去歇息。”于是散宴。
博待众人去罢,悄然牵马冒雨,便来孙策营中,尽聚策生前本部,得七百余人。博问众人曰:“伯符在日,待汝等如何?”众齐声曰:“恩重如山!”一偏将大哭曰:“当夜若非孙将军孤身犯险,击其中军以分贼势时,吾等死无地矣!”博亦垂泪曰:“吾弟平生慷慨正直,爱兵如子。家无余财,尽散于军,士卒皆敬爱之。可怜如此英雄,死后不得安葬,竟被操贼悬尸高杆,风吹日晒;今日如此大雨,何人为吾弟遮挡之?”言毕,痛极失声。众皆呜咽。博曰:“吾欲发兵去迎伯符归来。有愿随者,可举臂呼应。此去九死一生,去留任意,休得勉强。”言未毕,众人臂举如林,皆大呼曰:“愿随将军死战!”博急曰:“低声!休令他人知晓!”方引众人出帐,忽抬头见随身近侍引博部下亲卫数百立于雨中。见博出,众皆跪拜于地,齐声问曰:“主公将弃吾等乎?”博知其所指,仰天叹曰:“此去必中操贼奸计,尔等大好男儿,何必随吾涉险乎?”为首者大哭曰:“吾等不爱荣华,不恋富贵,只愿侍奉主公鞍前马后,愿主公率吾等同往,虽然万死,不离不弃!”博十分为难,怔立雨中。
却说张飞吃方博说了一句,满腹狐疑,回到歇处,正自郁闷,小校来报,道郭嘉来请议事。飞冒雨,便来嘉帐中,却见赵云等诸将都在,除周瑜外一个不少,便知有事,正欲问时,郭嘉曰:“诸公可知主公今日何如此颠倒乎?”徐庶曰:“主公心性,情深义重,断不至薄情至此,内中必有蹊跷。”嘉叹曰:“公等不知。吾主为人热诚率真,宁教人负己,不肯己负人。今日席间作为,特为安众人之心也。”赵云惊曰:“若果然如此,主公此刻,必自行引兵去夺伯符灵体矣!”众皆大惊。正议论间,人报方博在孙策营帐前被亲卫等围住,似是争执何事。庶曰:“子龙之言是也!诸公休得在此议论,可速寻主公谏之。”张辽曰:“元直岂不知主公脾性乎?吾主貌似随和,心志刚烈,但知大义所在,虽万死不肯回头。今瞒住吾等,必然去意已决,特恐众人谏阻,伤了主从情分耳。今日之事,吾等纵然死谏,于事无益。”庶情急失态,指辽大呼曰:“是何言也!如此竟教吾主白白送死不成?吾等愧为人之臣属,他日如何以对伯符在天之灵!”众人闻之,尽皆垂首。庶便骂郭嘉:“汝身为三军智囊,临难竟无一策以救主将,不自羞乎?”嘉无语。庶又指张飞曰:“张翼德,汝平素自夸忠义,今日何畏首畏尾效妇人态耶!汝若不肯与吾同去谏阻主公时,徐庶一世耻于以汝为友!”张飞闻言,一脚踹翻几案,瞪起环眼,掀动虎须,撸袖坦臂,大呼曰:“诸君有血性者,都随某来!”言毕出帐,赵云与张辽对视一眼,起身相随。一时甘宁、凌统、高顺、徐盛、丁奉、吕蒙、朱桓等众将一言不发,鱼贯而出,只剩下郭嘉、徐庶二人。
张飞出得营来,却不回头,自去军中推出酒一车五百坛,众人便上前相助,一齐推来寻方博。将至孙策营前,却见士卒人等乌呀呀跪做一地。飞弃车,飞奔来博身前,扯定方博衣领,照定面上便是一拳。博不曾提防,踉跄倒于泥泞之中。众皆惊呼。飞不舍,扯博起身,厉声曰:“方子渊!桃园结义之时,汝说甚言语来!今汝不发一言,而欲孤军犯险,汝置吾于何地!既结同生共死之盟,便当危难以随,汝以张翼德为贪生畏死之小人乎!”博欲分辨时,哽咽难言,飞抱定博大哭曰:“兄弟兄弟,汝若有失,张飞岂能独生!”赵云见状,跪拜于地,雨中大声曰:“赵云知主公之意不可回,伯符灵体亦不可不救。云别无所愿,主公诚不以赵云鄙薄无能时,请使云同赴曹营,生死只在一处,不枉主臣相知一场!”言毕便于雨中叩拜,博急欲来相扶时,张辽亦跪于雨中,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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