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 作者:周德东
一辆加班加点的大卡车从山外开过来了,记者举头朝公路上望去,发现那辆大卡车也像磕了药一样,油门一踩到底,速度非常快。
记者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什么,他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收回来,警惕地看了看那个钓鱼的人,对方依然在安闲地望着湖面,好像万事与他无关。
记者赶紧又抬头看了看那辆大卡车的对面,谢天谢地,时间太晚了,对面没有车辆。可是,记者在大卡车的灯光照射下,看到了一个山民。他骑着一辆笨重的自行车,后面挂着两只箱子,满满当当不知道装着什么,歪歪斜斜地朝前骑。车灯太晃眼了,他把车速慢下来,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挡住了眼睛。那辆大卡车从他身旁驶过的时候,似乎刮着了他的箱子,他突然被卷到了车轮下,记者没听到他的惨叫声,只听到大卡车碾压自行车或者骨头的声音,咔吧,咔吧,咔吧……
记者在呆愣中又一次猛地回过头来,看了那个钓鱼的人一眼,只看到了他雕像一样的背影。
那辆大卡车驶出几十米之后停了下来,不过没熄火,司机跳下车,往回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他观望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迅速返回车上,要逃离。无比虚弱的记者怒火中烧,他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公路,这时候,那辆大卡车已经不见了。
记者远远地看了那个山民一眼,已经不是人形了,满地鲜血,在月光下黑糊糊一片。
这是他目击的第三起车祸。
他把目光再次转向谷底那个钓鱼的人,蓦地意识到,一切都跟这个诡异的背影有关!不然,为什么所有车祸都发生在他的附近?为什么他始终不回一次头?
记者死死盯着这个模糊的背影,冷不丁想到一个问题——他!在!钓!什!么!
记者的胆子突然大起来,或者说,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慢慢地走下公路,一步步逼近了那个钓鱼的人。他没有任何武器,就在第一起车祸现场捡起了一块空心砖,放在手中颠了颠,感觉重量不够,于是从包里掏出了照相机,紧紧抓在了手中,如果发生搏斗,他会把这台价值几万元的相机砸在对方的脑袋上。
他离那个钓鱼的人越来越近,最后只剩下几十米了。
这个距离,钓鱼的人肯定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却一直没有回头。
记者咳嗽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记者再次感到了恐惧,他不敢想,如果这个钓鱼的人慢慢转过头来,他会看到一张什么样的脸。
终于,记者停下了,这时候,他离这个钓鱼的人不到十米远。对方戴着大草帽,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他的鱼竿很长,几乎伸到了湖心。水中偶尔有鱼在跳动,扑棱扑棱地响。
记者很柔和地叫了一声:“师傅。”
对方没搭腔。
记者想了想,又说:“师傅,鱼多吗?”
对方终于说话了,听声音是个年老的男人:“不怎么多,两天啦,只钓到4条。”
记者忽然想到两天来总共发生了三起车祸,总共4个人丧命……他的脑袋轰隆一声,看了看对方的鱼篓,里面空空如也,不见一条鱼。
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您,您钓的鱼呢?”
钓鱼的人说:“都在啊。”
记者敏感地问了一句:“都在哪儿?”
钓鱼的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不远处指了指。记者顺着他的手势看了看,岸边的沙地上,好像立着几块窄窄的木板,却不见鱼。他从钓鱼的人背后小心地走过去,凑近看了看,根本不见什么鱼,只有4块木板,直挺挺地插在沙地上,那是亡者的牌位!
这个人是巫师!
记者猛地转过身来,死死盯住了这个钓鱼的人。
一辆车从盘山公路上开了过来,在宁静的夜里,引擎声震天响。与此同时,那根鱼竿剧烈地晃动起来,毫无疑问,鱼在咬钩,钓鱼的人轻轻抓住了鱼竿,很兴奋地小声说:“来啦来啦!”
记者一步冲过去,大吼了一声:“放了它!”
鱼竿一下就停止了晃动,看来,水里的鱼受到惊吓,逃走了。这时候,公路上传来了轮胎和柏油路磨擦的声音,十分刺耳。记者抬头望去,那辆大卡车拐弯之后,冲到了公路的边缘,幸好及时刹住了车,回到正路,继续朝前开了。
记者知道他要大难临头了。
果然,那个钓鱼的人说话了,语调十分阴森:“你吓走了我的鱼。”
记者望着他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相信,刚才他的呼喊拯救了一条性命。
钓鱼的人慢慢转过头来,又说:“你吓走了我的鱼。”
记者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死死盯着对方的脸,一言不发。当这个人的脸完全呈现在记者面前时,记者倒吸一口冷气——他正是那个在瓜棚送他瓜的老头。
老头在笑。这个表情跟他的语调太不协调了,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记者想,他脸部的肌肉可能出问题了,看上去永远在笑。不过,这种笑容是病态的,僵硬的,虚假的。
记者结结巴巴地说:“是你……”
老头:“奇怪吗?”
记者:“你不是在瓜棚吗?”
老头:“种瓜是我的副业,垂钓是我的主业。你都看到了,其实我是在钓人。”
记者一哆嗦:“钓人?”
老头:“我钓人的魂儿,我钓到谁,谁就暴亡。”说到这儿,老头不笑了,看上去像个死神。
记者:“死于车祸的那几个人,都是被你钓走的?”
老头:“唉,总共才4条……”
第139章 幻术故事——《天堂芃》之四
继续讲《天堂芃》——
记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干?”
老头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只说了一句:“我是一个环保主义者。”接着,他突然盯住了记者,“你来这里干什么?”
记者实话实说:“我是《环境监察报》的记者,我来采访。”
老头望着记者的眼睛,半晌没说话,他在分析是不是谎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回去好好写写吧,希望政府能制止这些侵略者,我也不希望我的鱼钩天天有收获。”然后,他就转过头去,继续观望水面了。
记者说:“可是,我迷路了……”
老头朝湖的对面指了指,说:“不要再走了,去瓜棚里睡一觉,醒来之后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记者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瓜棚,三角形,很低,看样子正是他来时经过的那个瓜棚。
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对这个老头的话深信不疑,起身就走过去了。
来到瓜棚前,他朝里看看,黑乎乎的,试探着朝里走了几步,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干草味道,他就躺了下来。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见那个钓鱼者的正脸,钓鱼者似乎也在望着他。
……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记者走出瓜棚,揉揉眼睛,竟然没看到那个湖,只看到了那条盘山公路。此时,它无比真实。回想前两天的经历,似乎经历了一场噩梦。
记者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上了公路,沿路朝回走,很快就看到了路边那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写着“天堂芃道班”。这里正是他与黑摩的司机分手的地方。
瓜棚老头确实是个激进的环保主义者。
“天堂芃”的“芃”字,就是他的曾祖父留下来的。这个老头生在天堂芃,长在天堂芃,他年轻时代考上了大学,成为天堂芃的骄傲,之后一直在省城工作。年纪大了之后,他回到家乡,颐养天年。
当城市的挖掘机喧嚣着扑向这个自然区域的时候,老头充满了愤怒,好像在午睡的时候,有人朝他家窗户扔石块。那些上访的山民,正是他策划和组织的,可是毫无效果。后来,他在天堂芃的入口处,搭起了瓜棚,只要山外的人进入天堂芃,路过他的瓜棚,他就用他的瓜给这些人解渴。
那不是简单的瓜。
在天堂芃,有一种植物——三色曼陀罗,有巨大的精神麻醉效果。它所含的某些生物碱,会影响人脑中化学物质的代谢活动,进而使人产生种种离奇古怪的幻觉。老头在大学学的是中草药医理。他在瓜中注入三色曼陀罗的汁液,给人吃下之后,就会像服了毒一样,感到自己与周围环境完全脱离,眼前的世界变得虚无缥缈,而幻觉中见到的一切却真实可信。
那些惨遭车祸的司机,都是因为吃了他的瓜。他的瓜棚,成了阻止外人侵入天堂芃的第一道哨卡。
接下来,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的开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者乘坐黑摩的,来到天堂芃的入口处,那之前都是真实的。接着,记者看到了老头的瓜棚,吃下了一个瓜,接下来他的眼神就变得迷离了。
他走出那个瓜棚之后,感觉这个老头不对劲,回头看,发现那个瓜棚已经不见了。实际上,瓜棚就在几百米之外的地方,而且,老头就站在瓜棚前观望他的反应。他视若不见。
接着,记者就见到了那个湖,其实那个湖是不存在的,钓鱼的人也是不存在的。而且,他以为他走了几里路,其实,只是几步路而已。不过,他目击的车祸是真实的,那两个司机都是西瓜的“受害者”。
记者继续朝前走,其实他已经走过了两个村子,不过,在他眼中,除了树木就是荒草,他像行尸走肉一样从村子中穿过,继续朝前走,寻找村子。
他一直走到天黑日落,精神偶尔回到现实中,看到了第三个村子的灯光,接着,致幻剂发作,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他开始寻找公路,本来,他已经站在了公路上,看到的却是满目荒草。最后,他在一个背风的地方躺了一夜,次日一早,他找到公路,返回佳木市,途中,又看到了那个不存在的湖,又看到了那个钓鱼的人,又看到了那个车祸现场,并且目击了第二起车祸,这起车祸也是真实的,又一个致幻剂的受害者,他可能把山崖看成了平坦的柏油路,一头冲了下去。
在幻觉状态下,记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车祸现场,再一次目击了那个卡车司机活活撞死了一个行人,然后逃之夭夭……
记者一步步走向钓鱼者的时候,其实是老头离开了瓜棚,一步步朝他走过来。老头跟这个处于幻觉状态中的人对话了。他由此知道,原来记者是个记者,于是,他十分得意地对记者讲出了实情——这些车祸都是他制造的。按照车速推算,那些吃了瓜的司机,到了这个拐弯处药性就该发作了。他只是没想到,害死了一个山里的人,为此他很难过……
可是,在记者听来,却是另一番话。
这时候,记者又累又饿,已经走不动了。最后,老头把他扶到了瓜棚里,叮嘱他休息。老头知道,过了这一夜,第二天一早,记者就该清醒过来了。
……
记者回到佳木市的时候,已经有人报警了,警方迅速奔赴车祸现场调查,不提。
记者休息了一下,然后,找到同行寻求帮助,第二天,他乘坐一辆越野车再次进入天堂芃进行采访。也不提。
现在,我们说那个老头。
这天中午,他一个人在瓜棚前呆坐。一辆辆大卡车从盘山公路上“轰隆隆”地驶过,大地微微晃动着。他避开这些场景,抬头望天。天很蓝,他望了很久很久。最后,他轻轻切开一只瓜,然后吃了一块,很甜。
接着,他来到了山崖上,朝下张望。谷底有个湖,湖水清清,特别美好。有个人坐在湖边钓鱼,专心致志。他对那个人并不感兴趣,他喜欢那个湖,他要跳进去畅游一番。这样想着,他一头就跳了下去。
老头跳崖身亡。
旁边那些遇难者已经被抬走了,那三辆坠落的大卡车也被拖走了,只有满地的空心砖,散落在老头的尸体四周。
天那么蓝。
我躺在医院里,静静回想这个故事。
窗外,天那么蓝。
我和我的队友是不是也被人下了药?
不对,我们在看到吴城的灯火之前,什么都没有吃过啊。
有人敲门。
我马上警惕地问:“谁?”
没人回答我,门被推开了,一个水果篮举进来。水果篮里有香蕉,葡萄,苹果。香蕉很黄,葡萄很黑,苹果很红——那么完美。
接着,小5笑嘻嘻地走进来。
我朝她背后看了看,问:“你自己来的?”
小5说:“司机在楼下等着。”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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