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之咒 作者:周德东
那天是她的生日。
这一天第七感的通道最顺畅。
当时是深夜,她藏在自己的房间中,拿出剪刀,在同一张白纸上剪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纸人,又用钢笔在纸人身上,分别写上母亲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把两个纸人的脑袋齐刷刷地剪下来,互换,用胶水分别粘在对方的身体上,把它们并排摆在了床下。
接着,她走到母亲的卧室前,这时候,母亲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她坐下来,进入了冥想。
在冥想中,她就是母亲,她在医院工作,这天她去上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背后紧紧跟随她……
于是,母亲就进入了某个幻梦世界,这天她去上班,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背后紧紧跟随她……
故事是我编的,但第七感却是真的存在。
我猛然想到,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和父亲之间的第七感通道大敞四开!
我从鲁三国手里夺过手电筒,快步跑到我的帐篷前。
鲁三国在后面喊道:“你去干什么?”
我顾不上回答,快步沿着帐篷寻找,在紧挨着我睡袋的位置,看到了一块不大的石头,压着两个纸人,随着风,“啪啦啪啦”飘动,我蹲下去查看,纸人的脑袋是后来粘上的,身体上分别写着两个名字——
周德东。
周夫子。
父,亲,在,害,我!
在幻梦中,他告诉我,周志丹、郭美、黄夕都是卧底。
他说,当时周志丹就藏在徐尔戈脚下的沙子里在跟他对话;他说,郭美说有人追杀她,那是为了引起我们内讧;他说,黄夕最初并没有离开,他是回去报信了……
就算父亲控制我的大脑,可是他怎么能如此了解我们的情况?
只有一种可能,我们团队真的有个卧底。
既然父亲想让我害死周志丹、黄夕和郭美,那么这三个人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了,只剩下了9个人——季风,浆汁儿,布布,孟小帅,白欣欣,魏早,帕万,令狐山,蒋梦溪。
卧底会不会恰恰在周志丹、黄夕和郭美之间呢?
父亲知道鲁三国在放哨,会及时阻止我,他故意这么做,正是为了保护那个卧底……
我不确定那群人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我彻底蒙头转向了。
鲁三国走过来,我把那两个纸人撕掉了。
鲁三国关切地望着我:“今天晚上你到底怎么了?”
我迷茫地看着他,我不能肯定眼下是现实还是幻梦了。
我试探地说:“刚才有人进入咱们营地了,你没听到动静?”
鲁三国说:“我听到动静了,当时我在车上,下来就看见你要放火。”
我说:“我被他们控制大脑了。”
鲁三国扑地笑起来。
我说:“你笑什么?”
鲁三国低头想了想,然后说:“周先生,咱们坦白说吧,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人?”
我说:“不是。”
鲁三国说:“那你为什么要烧死黄夕和郭美?”
我又说不出话了。
父亲真够阴毒的。那群人真够阴毒的。
就算我烧不死黄夕和郭美,我也会被大家当成卧底。
鲁三国突然不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很短,手握式,前面有两根电击针,我认得,那是电击器!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那我告诉你,我才是那个卧底!”
第96章 我杀了人
鲁三国是卧底!
我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枪,迅速对准了他平坦而结实的肚子。
可是,马然而死的时候,为什么说鲁三国是他的老板?难道马然而也是卧底?他在给鲁三国打掩护?如果他是卧底,他怎么被那群人杀死了?
我没时间思考了。
鲁三国看到我的枪,愣了愣:“你有枪?”
我说:“你终于露头了。”
他说:“你敢射我吗?”
我说:“你给我个不敢的理由。”
他说:“黄夕和郭美的帐篷四周,被你浇上了汽油,你想烧死他们,今天晚上我放哨,把你制止了,然后,你就开枪打死了我……你觉得大家会怎么处置你?”
我说:“我会解释清楚的。”
他并不怕,一步步朝我逼近:“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不怕枪,怕火?”
我愣了,他竟然知道父亲在控制我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
我说:“那就让我试试吧!”一边说一边扣动扳机护圈,把子弹推上了膛。
他像噩梦一般,继续朝我逼近:“只要你开枪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步步后退:“你站住!”
他仍然逼近:“你站住……”
他要杀我,我感觉身边的沙子正在凝聚,好像在幻化成花朵形状。
我喊起来:“再不站住我真开枪了!”
他说:“开吧,开吧,瞄准我……”
我扣动了扳机,枪没响。
我太紧张了,我抠在了扳机护圈上。
听说有个警察,使用这种七七式手枪朝几个疯狂的持刀歹徒射击,由于高度紧张,手指抠在了扳机护圈上,连续“击发”几次都没有打响,最后光荣牺牲……
我赶紧把食指抠在扳机上,然后抬起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嘭”一声巨响,子弹射出去了。
鲁三国的脑袋突然朝后仰了一下,就像甩了一下头发,接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听见布布尖利的叫声:“周德东!”
我猛地醒过来,我惊愕地发现,我竟然在鲁三国的帐篷里,一个人躺着,我的枪口顶着他的脑袋,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我在梦游!
我刚刚醒过来,之前都是在梦中!
有人打开了应急灯,是布布,她惊恐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枪口下的人,正是鲁三国,他的眼睛眯缝着,额头偏左的地方似乎塌陷了,有个很小很小的黑洞,渗出殷红的血。
完了,我杀了鲁三国。
周志丹也醒了,他从睡袋里爬起来,迷迷瞪瞪地问:“周先生,你在干什么?”
我使劲闭上了眼睛。
赶快醒过来,赶快醒过来,赶快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依然是鲁三国那张不再平整的脸,那个黑洞令人心惊,四周的血悄悄扩大了范围。
我突然站起来,布布吓得一下躲到了周志丹旁边。
我拎起应急灯,冲出帐篷看了看,在紧挨着鲁三国的帐篷外,沙地上出现了一朵沙子雕成的花。
有人“噔噔噔”地跑过来,是魏早,他问:“周老大,什么声音!”
我说:“我开枪了。”
魏早紧张地四下看看:“他们来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鲁三国怎么回帐篷睡觉了?”
魏早说:“我让他回去的,他的身体太不灵便了,我替他在站岗。”
我说:“噢……”
然后,我慢慢回到鲁三国的帐篷,把应急灯放下,在帐篷门口坐下来。
2013年5月5日,星期天凌晨,我杀了人。
我全身开始剧烈地哆嗦。
很多人都起来了,披着衣服走过来。四眼也跟着章回跑过来,很不识时务地舔着我,似乎在安慰。
魏早挤进帐篷,弯腰看了看鲁三国,很吃惊地问:“他怎么了!”
周志丹和布布都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我朝他开了枪……”
魏早说:“日,你杀他干什么?”
我说:“他是卧底。”
我真的黔驴技穷了,我解释不清楚,只能说鲁三国是卧底。
我知道,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不该撒谎。如果大家相信了我,那么他们从此就会放松警惕,不再追查那个真正的卧底。
可是,如果我不撒谎,大家就会怀疑我是卧底,肯定驱逐我,到时候,我走投无路,真的可能叛离人类,去投靠古墓的那群人了。然后,夜深人静,他们派我返回营地,一个接一个杀死我的队友……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我终于明白了,稳定是第一重要的事。
至于法律问题,假如我能离开罗布泊,我会去自首。
魏早很不信任地看了看我,说:“你怎么证明他是卧底?”
也许是战友的缘故,自从进入罗布泊以来,魏早一直很拥护我,这是他第一次对我产生质疑。
我说:“我父亲来了,他告诉我的。”
魏早说:“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我说:“我躺下之后,他来到了我的帐篷。”
魏早不再说话了,只是观察我的表情。
布布突然说:“要是你父亲说我是卧底,你刚才杀的就是我了?”
我看了看她,说:“你不是卧底,所以他没说是你,可见他提供的是正确情报。”
布布说:“要是从今往后,你父亲每天夜里都偷偷溜进你的帐篷,告诉你一个卧底的名字,你是不是要把团队里的人一个个都杀掉?”
大家都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都看着我。
我变得极其被动。
周志丹也说话了:“就算你怀疑他是卧底,是不是该当着大家的面问个清楚啊,你说杀人就杀人?法院还有个审判过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脑袋开始胡思乱想——我杀鲁三国其实属于精神病犯罪。
我是精神病吗?
吴珉说话了:“我证明,鲁三国是卧底。”
大家都看他。
我也看他。
吴珉说:“马然而受伤回来之后,帐篷里只有我、周老大和鲁三国在。马然而咽气之前,曾死死瞪着鲁三国,说了四遍——就是他!”
周志丹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吴珉说:“我不知道周老大是怎么想的。我没说,是因为当时马然而失血过多,处于神志不清状态,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胡言乱语。”
接着,吴珉看了看我。
我知道,他在救我。
他越这么做我越觉得他就是想杀掉郭美的杀手。他想跟我达成同盟,互相包庇。
我决定顺水推船了。
布布说:“周老大,你不是说鲁三国是马然而的老板吗?”
我说:“那是我的猜测。”
周志丹说:“不说了,把他埋了吧,这个帐篷我们还得住呢。”
魏早、黄夕、章回和令狐山4个人,拽着鲁三国的四肢,把他抬了出去。
我最后看了鲁三国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在笑。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吴珉走在我身边,小声说:“对不起,我撒谎了,情非得已。”
我也小声说:“你不许杀郭美,否则,我同样不会放过你。”
他没有说话。
我们把鲁三国抬到马然而的那个坟包旁,挖个坑把他葬了。让他们做个伴吧。
我们回到营地之后,天已经微微亮了。
吴珉悄悄塞给我一把精致的车钥匙。
我说:“谁的?”
吴珉看着别处,小声说:“鲁三国的车钥匙。”
看来,下葬的时候,吴珉搜了他的口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把鲁三国的车钥匙交给我,不过我还是装了起来。我们想离开罗布泊,最好开上鲁三国的路虎揽胜。
我一夜都没怎么睡,有些头重脚轻。
他们几个人各自回到帐篷补觉了,我也走回了帐篷。
我发现,很远的湖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活物,他在动。
我定睛看去,那个赤裸的小孩又出现了!
他一把把抓起沙子,笨拙地扔到湖里。
这个小孩神出鬼没,说他正常鬼都不信。
我紧紧盯着他。
他并不看我,继续扔沙子玩儿。他离湖水太近了,换了平时,我会立即冲过去,把他拉到安全地带。
此时我却没有动。
他玩了一会儿,突然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掉入了水中。
我的心“扑腾”一下。
我依然按兵不动,死死盯着湖面。
1秒,2秒,3秒……
十几秒过去了,我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想跑过去救人。
最后,我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终于停住了。
我缺乏勇气。
我相信,只要我下水,很可能有一双小手死死抓住我的双脚,把我拽下去。
时间加速流逝。
几分钟过去了,那个小孩并没有浮上来。
我有点后悔了,不管他是什么种类,终归是一条生命,我该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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