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蝶杀人事件





    毕竟现在还无法解释为什么何妮会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人海之中。
    可是,可是?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而且——,为什么她又在天台上留下了这面发射信号的镜子?
    王健趴在天台,看过制高点的视野,周围一片安详,为数不多的居民,三五八个围在一圈聊天,也许就在猜测先前警方的行动。
    但——,
    王健还是发现了突破口,“她选择这个视角,是正在观察我们,还有408室!”
    “她事先就知道我们在哪布控?”
    “尾随我们?”王健马上意识了问题,吃了一惊,“仅仅为了观察408,她远可以选择南边的那栋楼作为观察点,那边的角度更全面,这里显然不是最佳位置。但是你看,这里恰巧位于408和我们埋伏的夹角处,虽然有所局限,但却能两边兼顾。也就是说,她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王健的眉头锁了起来,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个女子的跟踪水平不简单。
    而且,她明知道自己在警局的“胡闹”,势必会被警方注意,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跟着警察?胆子着实不小!
    她究竟想干吗?
    当然,还是要回到最初的问题,她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是洪胜的同伙,无法与他见面,所以在他必定要到达的目的地守候?
    如果是这样,她挂出镜子,难道是某种信号,通知同伙的信号?
    这点看上去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如果是信号,她为什么要在现场留下贴有自己照片的镜子?
    还是——,
    她挂出化妆镜的举动,很有可能遇到突发事件了?!
    对了,照片或许是在告诉警方,她遇到了危险?!
    对于一个谙熟跟踪术的人来说,当然知道如何在危急关头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如果后一点成立,她会遇到什么样的突发事件呢?
    难道洪胜也和自己一样,已经发现了“戒指钥匙”在何妮的手上,他的目标根本不是408,而是408的主人何妮!
    王健顺着这根逻辑线想下去——
    在一个不可知的情况下,洪胜发现了何妮,一直在伺机动手。
    他跟着何妮来到了这里。
    跟她上了天台。
    正当她观察着警方行动的时候,他悄悄地站到了何妮的身后。
    何妮伺机将带有自己照片的镜子挂在了铆钉上,通过月光的折射,发出信息,因为她知道,楼下就有警察,而且408对面的观察点,在案子未破之前,是不可能撤出的,警察总会发现镜子的秘密。
    这条似乎是合理的。
    那么何妮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线索!
    而且,王健更大的疑问是,她如何在洪胜的监视下,挂出这面镜子的?
    王健再次看了看这个面积并不大的天台。
    左右两个蓄水池,四周一圈排水沟,黑色的柏油铺在屋顶,不毛之地,别说遮掩物,就算找块防身的砖头也困难。
    “你去在这个位置试试!”王健让葛飞站在了离墙沿差不多10米的地方。二十分钟前,这位置,离洪胜站立的地点差不过30公分。
    王健转过身去,俯身趴在天台上,他在模拟何妮的最佳观察点,一颗小石子透过衣服戳到了王健腹部的肌肉。
    王健站起身来,这是一颗从柏油中脱落下来的小沙砾。整个天台上不多,但却每隔几米就零星散落着少许。王健又蹲下来摸了摸地面,宽约六七米的区域,居然没有出现这些小石子,而这些区域的周围,密度却比其他地方要高。
    “如果何妮不是不断移动着自己俯卧的位置,那和她一起跟踪我们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他用脚步量了量大致的尺寸,“而且除她之外起码还有两个人,甚至三个,曾经趴在这个地方。”王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更相信后一点,否则她无法在洪胜的监视下,把镜子挂到铆钉上。——如果她真的是被洪胜挟持的话。”
    王健的脑海中出现了当时的镜头:或许在他们即将离开天台的时候,何妮以她的同伴作为掩护,伺机挂出了那面镜子。
    那么下一个线索会在哪里呢?
    顺着他们走出天台的路线,王健一路望去,在开启天台铁门的门闩上,他发现了一小截红色的印记,很细微,但却很新鲜。——是口红留下的颜色!
    何妮截了一小段口红,悄悄地捏在手中,并一路留下了踪迹?
    在三楼楼梯的把手上,又出现了口红留下的划痕!
    王健和葛飞走下楼,出了单元门。
    “附近一定还有线索,如果真是我们想的这样,何妮一定会留下指示标!”
    然而两人搜索了一圈,小路上,花丛中,路边的树上,花岗台阶,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
    王健点了一根烟,吸上,站在路旁再次环顾周围。左边?右边?他看着路的两头,他们选择哪个方向了呢?为什么线索中断了呢?
    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门闩上的口红印记,是为了提示警方自己所留踪迹的方式,那么三楼的口红印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天台到出这栋楼,路线是单向的,没有方向上的选择,这个线索的意义何在?
    他抬头望了望三楼,共有两户人家,门对门,西边的亮着灯,东边的暗着。
    王健看着,线索到三楼就断了?
    为什么?
    难道那里还有新的提示?
    “再上去看看!”王健向葛飞挥了挥手。
    上了三楼,他把脸贴在其中的一个门上,对面,那户暗着的居民家中“噗通”一声,王健心头一紧,他突然反应过来,线索在这里断了,或许……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这栋楼!
    对门再也没有发出声响。
    葛飞掏出手机,王健示意他先等一等,以免声响打草惊蛇。
    他轻轻地敲了敲亮灯的人家,希望从隔壁的阳台悄悄的观察,并伺机潜入进去。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个妇女的声音。
    “楼上501的,我晾着的衣服从阳台掉下来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王健不得不编了个理由。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妇女狐疑的脸,她看了看王健,“你是501的?”妇女警惕起来。
    “嘘——”王健食指竖在嘴上,右手掏出了证件打断了她的疑问,“我刚搬来不久!”他提高了嗓音,继续先前的伪装。
    妇女脸部的肌肉突然在颤抖,显然是因紧张而致。
    王健的嘴巴努了努指了指对门,右手挥挥,做了个“进去再说”的手势。妇女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肌肉抖得愈发激烈。
    王健感觉不对。
    顺着打开的缝隙望进去,
    里面开着电视,桌上放着半个西瓜,
    再看进去,
    沙发上,
    有一双脚。
    一双脚,
    脚上——却被捆着绳子!
    不好!
    王健迅速拔枪,还没来得及,门后的洪胜闪了出来,他凶狠地挟住妇女的脖子,用枪指着她。
    “进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40、僵持(1)

    做坏人的好处在于,可以随便揪个老百姓来当人质,做好人的则时刻都被这些无辜的生命所牵制。整个过程中,洪胜的这一伎俩屡试不爽,肖海清为此妥协了,何妮为此妥协了,现在看来,王健也为此妥协了。
    如果说“巧合”也会让人倒霉的话,那么这个中年妇女在出门倒垃圾的那一刻,认出了正在下楼的洪胜,并且做出了惊恐的表情,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沙发上的是她的丈夫,一个年轻时就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被捆在沙发上,一脸沮丧。
    屋子里站着洪胜、这对夫妻,还有何妮、赵林和朱玲玲。
    “人还挺齐全啊?!”不愧是老干警,突发事件下,王健仍然保持着镇静,他心中有个疑问,肖海清现在在哪儿?
    “我们似乎从来没见过。”洪胜笑笑,“坐!还有,我要你们的枪!”
    当然,这不是礼貌的邀请,而是被枪口对着“请”到沙发上。
    “现在不是认识了?”王健在沙发上坐下,示意葛飞把枪放在桌子上,“我姓王,现在暂时任专案组组长——”
    “就是抓我的领导?”洪胜笑笑,警觉地走上前,把桌上的两支枪一把一把地插入自己的后腰,然后他打断了王健的自我介绍,“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你应该比我自己都要了解我。”
    “了解谈不上,只是道听途说了你的一些‘丰功伟绩’!”
    “讽刺在这刻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呵呵,”王健指指自己的口袋,那里有半盒露出来的香烟。
    洪胜点点头。
    王健掏出烟,抽出一支点上,两腿无意识地并拢。他有点紧张,因为他的小腿上别着一把备用手枪。——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王健递了一根烟给洪胜。洪胜摇摇头。
    王健接着说道:“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把我留下,把他们放了,由我做人质。说句不谦虚的话,我一人的分量比他们加起来都要重!”
    葛飞看了看王健,“王队!”
    王健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王队长,”洪胜看着王健,眼中略带蔑视,“我可不认为你们现在是我的人质,充其量是有‘作为人质的可能’。”
    “你别太嚣张!”葛飞瞪着眼直视洪胜。
    洪胜的枪口转了过去,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王健轻轻的拍了拍葛飞的大腿,示意他不要激怒嫌疑犯。
    “当下,就现在而言,你们只是我的猎物,我完全可以把你们统统杀死,然后扬长而去!”洪胜接着说道。
    这点他确实说得没错,
    “我可不想按你所说的放掉几个,招来一大群警察和记者,然后再让他们在‘将我捕获’和‘牺牲你生命’之间做个选择。
    现在这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你干这行,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政治面前,你的命实在值不了几个钱!”
    洪胜笑得更轻蔑了。
    “政府为了他们所谓的形象,绝不会在电视镜头和镁光灯下因为你而让我活着离开这个小区,到那时,我可真就得不偿失了,起码他们会给你制作精美的烈士奖章和一连串英雄的名头,而我呢,只能在臭骂声中入土为安!”
    王健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不免也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洪胜在此刻仍能保持冷静,分析形势并以此做出判断。
    说话间,洪胜的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备用手枪根本没有机会来用。他脑子在转,必须想个法子!
    “你跑不掉的,即使把我们全杀了,也跑不了的,难道你能逃一辈子?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难道是你想要的?自首吧,起码还能在临死前保持一点尊严!”葛飞在一旁劝说。
    “尊严?呵呵,我可不要那玩意儿!起码我现在还在呼吸,还能享受阳光。”洪胜恶狠狠的说,“我劝你们说点人话,不要用对付那些小毛贼的噱头来对付我,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如果我执意要杀你们,难道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洪胜眼里突然充满杀机!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局面,对于洪胜来说,确实,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失去“价值”。事实上,洪胜还有肖海清,还有她的孩子,仅就“人质”而言,这两个筹码足矣。太多的参与者,有时候不是安全,反而是累赘。洪胜肯定不想在自己的路上,再捎带上擅长擒拿术的刑警,即使目前枪仍在他的手上。
    他的问题在于如何杀掉眼前的这些人!
    “你准备如何——处理我们?”
    还没等洪胜正在思考的这个问题获得答案,王健已经提出了疑问。
    “用枪?这里可是居民区,你完全可以试试枪声是否会激起市民的好奇心。而且我不必瞒你,408对面的观察点现在还在。即使没人报警,10分钟之内,小区里就会布满警察。一旦确定现场是你,全桐州三万民警,还有一支精锐的武警部队,马上就会闻讯而动。况且——”王健数了数现场的人头,“扣动扳机,可不能一下子杀了我们七个人!在你第一声枪响之后,我担保剩余的六个人会一股脑儿地涌向你,与其难逃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王健此时必须拖延时间求得生机,他恰恰提醒了在场的受害人,必须让每个人都分清形势,坚决地站在同一战线上,这样才有谈判的本钱。
    洪胜被王健提出的疑问问倒了。他在思考,如果说在天台上,自己“一条烂命、无所畏惧”可以唬住何妮的话,那么眼前的王健,要比何妮难对付得多。在某种意义上,他或许比自己还要“视死如归”,硬碰硬的方式,吃亏的是自己。
    当然,他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开枪射向众人。
    但——
    老百姓都好对付,正如王健所说,408对面的观察点里还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