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曾静道:“旗主这做法,与昔年关将军做法大不相同。”
郭璞道:“所以家师教我勿蹈他老人家覆辙!”
曾静讶然说道:“旗主是关将军高足?”
郭璞道:“我正是他老人家的徒弟,他老人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那还是当年在京里,我义父好不容易求来的。”
曾静道:“旗主身兼两家之长,怪不得称最了!”
郭璞笑了笑,道:“那也是五位的谦让。”
曾静道:“旗主忒谦!”
张熙突然说道:“旗主,这条水路,比陆路安全么?”
郭璞道:“自是安全些,其实,也都一样,不过,我所以取水路避开各路忠义豪雄,是有用意的!”
张熙“哦”的一声,瞪着眼静等下文。
郭璞接着说道:“二位不知道,这次在路上拦截二位的,除了各路忠义豪雄之外,还有大内暗中派出的‘雍和宫’喇嘛……”
曾静、张熙俱皆一怔,张熙讶然说道:“这,这是为什么?”
郭璞笑了笑,道。,“胤祯精明,他早怀疑我是南海郭家的人,几度要派人试探并刺杀我,他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曾静、张熙大惊,曾静道:“他既怀疑旗主,怎么还委旗主此重任……”
郭璞道:“至今他仍是怀疑,却苦难下断,然而他宁可屈杀千百,绝不放过一个郭家人,这就是他的狠毒处,他一方面派出‘雍和宫’的喇嘛,另一方面又暗地放出消息,引来各路忠义豪雄,无论谁劫去了二位,他就可正大光明地定我个死罪,要是我在半途被害,那更省事,另一方面他又想藉此机会一网打尽各路忠义豪雄……”
曾静、张熙俱皆色变,张熙咬牙说道:“好狠毒的独夫,那么旗主……”
郭璞道:“后者,我已托‘洪门’中人向各路忠义豪雄打过招呼,谅无大碍,前者,我舍陆路而取水路,便是有意避开自己人,引来那些喇嘛予以歼除!”
张熙急道:“旗主难道不怕胤祯……”
郭璞笑道:“他是秘密派的人,他既是秘密,我何不乐得装糊涂,恐怕他只有吃哑吧亏而拿我没办法!”
张熙击掌说道:“对,这叫以毒攻毒……”
曾静道:“旗主突然改取水路,那些喇嘛怎知……”
郭璞微笑说道:“田文坡会告诉他们我提早走了,陆路等不着,他们自会马上想到水路,不是拦截便是由后面追来。”
曾静点头说道:“旗主高明,这么说,各路忠义豪雄也有可能赶来。”
郭璞道:“可能是有可能,不过可能并不太大,因为他们的目的只在引出各路忠义豪雄,如今各路忠义豪雄既已被引出,他们并不一定非让他们动手不可,便是要来,那也恐在他们之后。”
曾静沉吟说道:“只不知道他们……”
郭璞道:“长江江面阔,只要咱们不靠岸,他们便没办法由岸上袭击,必然是乘船追赶或埋伏前面拦截。”
曾静道:“可是这一路也有江面狭窄的地方。”
郭璞道:“那除非他们在三峡一带冒险下手,再不就要等船进了湖南、湖北一带,那儿湖泊多。”
曾静点了点头,默然未语。
沉默了片刻,郭璞忽道:“天色已近四更,二位该歇息歇息去了。”
曾静、张熙确也有倦意,答应一声,双双站起。
曾静道:“旗主自己……”
郭璞道:“我值夜,天亮后再睡不迟,二位记住,自此往后,二位是钦犯,我则是押解官,二位明白么?”
曾静、张熙双双答应一声,告退入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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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断魂砂
郭璞则负手船头,眺望江上夜景。
那里曾、张二人刚进舱,这里郭璞背后响起了步履声,郭璞回头一看,只见那老头儿由船舷走了过来。
郭璞当即含笑说道:“老人家还没睡么?”
老头儿没答话,近前突然躬下身形,道:“李顺见过旗主!”
郭璞一震讶然说道:“老人家是……”
老头儿李顺忙道:“回旗主,李顺隶属‘洪门’第十旗。”
郭璞“哦”的一声,道:“原来是梅姑娘麾下十旗弟兄,这是我第一次看走眼……”
他顿了顿,接道:“老人家听见我跟二位先生的谈话了?”
李顺道:“李顺原本怀疑旗主是燕爷,及至听那两位称旗主为郭爷时,方知确是燕爷,等在舱后听了旗主跟二位先生谈话后,始知旗主是郭家六少……”
郭璞眉锋一皱,道:“老人家,我跟你打个商量……”
李顺忙道:“不敢,旗主请吩咐!”
郭璞道:“别告诉梅姑娘我是郭家的人,行么?”
李顺迟疑了一下,道:“李顺遵命!”
郭璞道:“谢谢老人家!”
“不敢当!”李顺答了一句,面上突现悲凄之色,道:“旗主可还记得杭州西湖的老七?”
郭璞心中一惨,点头说道:“记得,怎么,莫非他跟老人家有甚……”
李顺悲笑说道:“回旗主,那是李顺最小的一个儿子。”
郭璞“哦”的一声,半晌始道:“老人家,令郎是位令人钦敬的汉子,我迟到一步……”
李顺道:“能得旗主一句夸奖,他虽死犹荣,旗主已为他报雪了仇恨,李顺一直耿耿在怀,不想今夜能碰见旗主……”
郭璞道:“老人家,那是我应该的。”
李顺道:“那是旗主对李家的大恩。”
郭璞道:“老人家要这么说,我就更不安了。”
李顺默然未语,郭璞接着又道:“老人家,船后那两位是……”
李顺道:“那是李顺的老大、老二两个不成材的儿子。”
郭璞道:“还有四位在……”
李顺道:“散在江湖各处,但都在‘洪门’。”
郭璞点头说道:“李家可谓父子皆英豪……”
李顺忙道:“那是旗主夸奖,我父子不过在做该做的事而已。”
郭璞道:“老人家,别客气……”
他忽转话锋,接道:“老人家既已听了我跟二位先生的谈话,当知往后去路上随时可能有凶险,如今我请老人家注意一点,无论任何情形之下,贤父子三人都是船家,明白么,老人家?”
李顺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李顺敬遵旗主令谕,只是这……”
说着话,他探手便往怀中摸去。
郭璞抬手拦住了他,道:“老人家,一切别跟我客气。”
李顺道:“旗主,李顺万万不敢收受……”
郭璞笑道:“你是船家,我是包船乘客,你收的是押解官的钱,又不是郭燕南的钱,有何不可?”
李顺道:“只是……”
郭璞道:“老人家要跟我客气,我到了前面就换别的船。”
此言一出,李顺不好再让,当即说道:“既如此,李顺拜领之余,谢旗主之厚赐了!”
郭璞道:“别这么说,老人家,那钱又不是我的。”
李顺道:“无论怎么说,那是旗主的赏赐…”
“好吧!”郭璞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老人家,随你怎么说吧……”
他顿了顿,接道:“老人家,如今到了哪儿了?”
李顺连看也未看一眼便道:“回旗主,天亮前可到眉山。”
郭璞抬眼四顾,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并不算慢,老人家请忙去吧,也请记住,往后别这么称呼,叫我一声客人就行了。”
李顺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这已经过半的一夜,平静地过去了。
以后的几天,竟也毫无一丝风吹草动,平静得出奇。
这一夜,船过小三峡后——。
船只顿形拥挤,汪中挤满了船,而且前面江面上灯火通明,照耀得百丈以内纤细毕现。
适时,郭璞等正站在船头眺望江上夜景,海腾诧声问道:“郭爷,这是干什么?”
郭璞摇了摇头,道:“谁知道,想必前面有了什么事儿……”
说话间,只听船后李顺向邻船打了招呼:“喂,借问一声,前面怎么回事儿?”
随听邻船有人说道:“听说是官府衙门在前面江面查船。”
李顺说了一声,遂未再问。
郭璞眉锋一皱,海腾及时说道:“查船?这是干什么?”
郭璞未答话,随即向船后扬声说道:“老人家,请过来一下!”
李顺应声自船后急步走了过来,近前哈腰说道:“客人有什么事儿?”
郭璞道:“我刚才听见好像前面查什么船?”
李顺忙道:“是的,那是官府衙门里派来的。”
郭璞道:“查什么?”
李顺摇头说道:“不知道!”
郭璞道:“老人家,这是以往常有的事儿么?”
李顺摇头说道:“小老儿在这条水路来往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碰见……”
郭璞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好,谢谢你了老人家,请忙去吧!”
李顺应了一声,哈腰而去。
海腾一旁问道:“郭爷,您看是……”
郭璞笑了笑,道:“谁知道,海腾,由前面这些船上借脚,一艘一艘地跳过去,直到前面,你可有把握?”
海腾举目望前一打量,只见前面江面上停满了船,而船与船的距离,都在十丈以内,当即点头说道:“没问题,郭爷,您请吩咐!”
郭璞一点头,道:“好,你跟海骏去一趟,找他们带头的说话,告诉他们,要他们船只一律放行,别耽误了咱们行程,别的少说。”
海腾应声说道:“您放心,海腾省得,海骏,走!”
“走”字甫落,他跟海骏腾身掠起,鹰隼一般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前面船堆里,惹得惊呼四起,一阵骚动。
曾静一旁忍不住低低问道:“旗主,这是……”
郭璞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料错,这该是喇嘛们的好主意,江中船多,这是藉官府找出咱们在哪条船上,二位请进舱去吧!”
曾静、张熙答应一声,双双进舱而去。
这里曾、张二人进了舱,那里海腾与海骏也到了最前面,他两个三不管地在一艘双桅大船头停下了身。
那船上的人虽然惊诧,但膲他俩那身打扮,却没有一个敢问,更没有一个敢往前走一步。
他二人在船头举目前望,只见五艘大船停在前面,四艘首尾相接横列江面,拦住水路,仅留那中间两船之间的空隙往下游一艘艘的放船。
另外一艘大船停在远处,船头上没燃灯,仅能从这四艘大船的辉煌灯火照耀下,看见那船头坐着几个人,但坐的是什么样的人,却看不清楚。
这四艘大船那居中两艘上,全站着持枪跨刀的旗勇,由两名武官指挥着在一艘一艘地查船。
海骏当即说道:“原来是水师营的……”
海腾双眉一扬,道:“走,海骏,咱们过去!”
双双一提气,长身而起,直掠向那居中两艘大船中居左一艘,这一来,立即大乱,他两个脚刚沾船板,几声叱喝惊呼,那些旗勇就要拥过来。
海腾及时喝道:“别乱动,我俩是京里海贝勒府的!”
这一声沉喝喝住了那些旗勇,海腾立又转向那名吓楞了的武官,道:“你们可是水师营的?”
那名武官定过神来忙点了头:“你两个是……”
海骏冷然喝道:“你聋了?我俩是京里海贝勒府的,拿去看看!”
他自腰间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那位武官接过一看,忙双手递回哈了腰,道:“二位有什么事……”
海骏伸手一把夺过腰牌,道:“海腾,你说!”
海腾当即说道:“我们郭总管奉命出京,有机要公干,如今要由水路回京,座船在后面不得通行,郭总管要我传话,所有船只一律放行,别耽误了我们的公事,你们要查船,等我们过去之后再查,就是这个事!”
那名武官忙哈腰暗笑,道:“是,是,二位请稍候,容我请示一下!”
转回身去往下吩咐了。
海骏双眉一扬,要说话——
海腾及时说道:“海骏,这是公事,他哪能擅自作主?”
话刚说完,只听远处那艘大船上有人扬声说道:“大人有令,一律放行!”
有了这句话,未等那名武官转身,海腾与海骏双双掠起,折了回去,等他二人回到船上,前面的船像突然开了闸一般,全向前拥去,挤势顿时为之一松。
郭璞笑道:“行了,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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