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那位黑衫客一笑道:“你两个仍嫌不够,回去,看看再换谁来!”
话落,举箸连点,疾若闪电,大叫两声,那两个机伶齐颤,双臂齐垂,霍然飘 退。 他两个目射惊骇狠毒,面如死灰。
鲜血,自他两个那只右掌指尖,一滴一滴地滴下。
然而,由于被衣袖遮住,却令人难望见他两个那右掌究竟受了什么伤,不过, 想来伤势不会太轻。 那位黑衫客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向着柜台扬声说道:“伙计,再替我拿一双筷 子来!” 那伙计颤声答应,抖着两条腿,刚要出柜台。
倏地,那矮胖黑衣人狞笑厉喝:“老二,咱们请不动他,走!”
一声“走”字,齐扬左掌,“噗!噗!”两声,血光崩现,两只右掌应掌落地 ,然后,转身飞射出门。 掌落伤现,地上那两只断手一正一反,但无论正反,在那手心或手背上,都有 一个血洞贯穿手掌。 郭璞摇了摇头,曾、张二人白着脸闭起了眼。
海腾与海骏双双变了色,海骏道:“郭爷,这人下手好狠!”
“不然!”郭璞摇头说道:“比起那两个,这一手丝毫算不得狠!”
海骏一怔,道:“郭爷,怎么?”
郭璞道:“你看看地上那三只断手?”
海骏目光忙溜向地上三只断手,一看之下勃然色变,忍不住脱口轻呼,道:“ 天,好毒!” 是不错,那三只手都已色呈乌紫,望之吓人。
郭璞淡淡一笑,道:“这两个是‘四川’唐家的人,追随甘瘤子多年,为虎作 伥,助纣为虐,不知残害过多少白道侠义,是甘瘤子两个最得力的助手,那位是有 心废去他两个一身毒功!”
海骏呆了一呆,急急说道:“‘四川’唐家?那定然跟大内侍卫‘血滴子’二 等领班唐子冀……” 郭璞点头说道:“是该有渊源……”
他目中异采忽闪,道:“照顾好两位先生,两个贼头到了!”
话声方落,酒肆内红白两色一闪,那“太白居”门前已并肩站立着两个人,那 两个人,是一俗一僧。 俗,是个身躯高大、威猛的白衣老者,浓眉,凸眼,狮鼻,阔口,颔下一副如 猬钢髯,额上长着一个拳头般大小赤红肉瘤,加上他满脸暴戾凶残之色,望之狰狞 吓人!
僧,是个身穿大红僧衣、头围金箍的带发头陀,身躯与白衣老者一般地高大, 长相与白衣老者一般地凶残狰狞,只是,他那露在衣袖外的那只左手,较白衣老者 少了个小指头。
他两个,神色一般凄厉,四道如炬目光扫过郭璞那一付座头,直落那位黑衫客 身上。 白衣老者突然开了口,冰冷栗人:“甘瘤子来了,是哪个指名要见?”
“我!”黑衫客仍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潇洒神态,手里举着酒杯,连看也未看 二人一眼,淡淡笑道:“我只当请不动你呢,毕竟你仍是来了!” 那白衣老者甘瘤子道:“不错,我来了,如何?”
黑衫客微微摇头说道:“不如何,我要跟你谈笔生意。”
甘瘤子道:“你指名要见我,就为了这件事?”
黑衫客点头说道:“不错,你两个可愿意坐坐?”
甘瘤子道:“无须,我两个站着说也是一样。”
黑衫客摇头笑道:“威震大西南、名扬武林的甘家老头儿怎如此小家子气?再 说若让我一个人坐着我也别扭!” 甘瘤子浓眉一耸,道:“大师,走!”
双双迈步行进,拣了一付座头坐下!
黑衫客向着柜台一招手,道:“伙计,送杯箸,上酒菜,我做东,?这两位喝 两杯!” 柜台里那掌柜的与伙计都快吓瘫了,伙计张了几次嘴,一声答应尚未出口,甘 瘤子已冷然抬了手,道:“盛意心领,我二人不敢叨扰,谈正题吧!” 这回黑衫客未坚持,自己仰干了一杯,抬手一指郭璞等人,道:“京中押解重 犯的钦差,海贝勒府的郭总管,两位护卫及重犯曾、张二位先生在此,看见了么?” 甘瘤子道:“甘某老眼不瞎,看见了!”
黑衫客道:“看见了就好,你两个要的是曾、张二位先生?”
甘瘤子冷然点头,道:“不错!”
黑衫客道:“还有么?”
甘瘤子道:“没有了!”
黑衫客倏然一笑,道:“不要郭总管及这两位护卫的命?”
郭璞眉梢儿为之一挑。
甘瘤子道:“如果他舍下人犯,带着两个走路,甘某答应放过他!”
黑衫客笑了笑,道:“那样让他拿什么覆旨?回去不仍是死路一条么?”
甘瘤子道:“他本武林人,尽可回武林去!”
黑衫客点头说道:“话是不错,不过我纳闷你两个要曾、张三先生干什么?”
甘瘤子道:“曾、张二位先生乃先朝遗民,忠义之士,岂容落入满朝之手……”
黑衫客笑道:“满朝?您怎么不说满虏?”
甘瘤子脸色微变,道:“那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然!”黑衫客摇头说道:“你若口称满虏,那会狙杀头之罪的。”
甘瘤子浓眉一扬,道:“若怕什么杀头之罪,甘某也不来救二位先生了。”
“救?”黑衫客笑道:“所谓‘救’字,那仅是由左手交右手,我不懂你们在 弄什么玄虚,更不懂你们为何多此一举?” 郭璞目闪异采,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海腾与海骏则各自一脸诧异色。
甘瘤子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衫客笑道:“你要我说明白些么?”
甘瘤子道:“你最好说明白些!”
“好吧!”黑衫客点了点头,举杯浅饮一口,道:“武林人所共知,甘瘤子已 经死了,‘红莲寺’妖孽也已被除尽了,可是据我所知,全不是那么回事……” 甘瘤子道:“当然不是那么回事,甘某与一空大师隐居……”
黑衫客摇头说道:“只能称之为藏匿,不能称之为隐居,据我所知,甘瘤子那 墓中只是一具空棺,人却已悄悄地溜进了‘雍和宫’……” 海腾、海骏为之一怔。
甘瘤子勃然色变,倏又冷笑说道:“众所周知,‘雍和宫’中供奉的是密宗喇 嘛,甘某人……” “不错!”黑衫客截口说道:“众所周知,‘雍和宫’中供奉的是密宗喇嘛, 但据我所知,‘雍和宫’却不只藏着你一个俗家汉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四 川’唐家的不肖子弟,他们贡献家学为满虏制造各种毒器,你则专负责教喇嘛们熟 悉中原武学……” 甘瘤子砰然拍了桌子:“你胡说!”
那一掌吓人,整张桌子应掌粉碎。
黑衫客淡淡笑道:“我胡说?自胤祯登基那天你便进了‘雍和宫’,至今已然 多年,为满虏效力的那几个‘四川’唐家不肖子弟,也是你拉进去的,还有云家十 兄弟,令婿、令媛为此跟你闹翻,一怒离家,我胡说?”
甘瘤子脸色大变,厉喝说道:“你究竟何人?”
黑衫客道:“稍时你自会知道,如今你且再听听我说说这‘红莲寺’余孽,‘ 九指头陀’一空的藏匿经过……” “九指头陀”一空狞声说道:“佛爷听着呢,你说吧!”
黑衫客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一杯,接着说道:“‘红莲寺’非佛教正统,乃是西 藏密宗喇嘛在中原的一处巢穴,自当年红姑等破了‘红莲寺’消除了妖孽之后,‘ 九指头陀’漏网逃往西藏,专为喇嘛制造淫药,并暗中杀害隐居藏边的先朝忠义遗 民,曾几何时潜来中原,欲觅地再筑秘密巢穴,如今受甘瘤子一纸相召,跑到这川 鄂交界处,打着先朝忠义遗民的幌子,欲拦劫曾、张二位先生……”
一空头陀突然厉喝说道:“不错,确是如此,你待怎么样?”
黑衫客淡淡说道:“不怎么样,我不说了么?跟你两个谈笔生意。”
一空头陀道:“谈什么生意?”
黑衫客抬手一指曾、张二人,道:“我也要曾、张二位先生,要你两个把他二 位让给我。” 一空头陀尚未说话,甘瘤子已然说道:“总该有点代价?”
黑衫客点头说道:“做生意讲究公平交易,自然会。”
甘瘤子道:“你拿什么代价换曾、张二位先生?”
黑衫客道:“你两个自己的两条命。”
一空头陀勃然色变,便要站起。
甘瘤子抬手一拦,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便宜!”
“不然!”黑衫客头说道:“便宜的是你两个,如果你两个想要曾、张二位先 生,就留下两条命,否则,带着两条命走路。” 甘瘤子:“甘某不以为便宜会让我两个占了。”
“当然!”黑衫客点头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论公论私,都不该让你两个 留在这世上,但我多年手不沾血腥,也看在令婿、令媛份上,我留你二人一命,废 去那身仗以为恶的功力……”
甘瘤子脸色一变,尚未说话。
一空头陀已目闪寒芒,厉笑而起:“匹夫,你是何人,敢说这种大话?”
一声“匹夫”听得郭璞挑了眉,但他终于又忍了下去。
黑衫客则毫不在意地摇头道:“我道尽了当年事,便你想不起我是何人,甘瘤 子也该知道,难道非等我摘下帽子不可么?” 甘瘤子冷冷说道:“甘某当年旧识颇多,你最好摘下帽子。”
黑衫客一摇头,道:“好吧!”
抬手摘下了那顶宽沿大帽,那是一张略显黝黑的脸,长眉,凤目,胆鼻,方口 ,唇上微髭,英武逼人,隐隐有夺人之威,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年纪。 郭璞猛然一阵激动,两眼欲湿。
甘瘤子与一空头陀脸色大变,双双退了一步。
甘瘤子抬指戟指,惊诧欲绝地失声说道:“你,你,你是关……山月!”
“不错!”黑衫客点头笑道:“你还不算太健忘,老眼也难得未花,只是甘瘤 子,论起来你该称呼我一声关将军。” 甘瘤子须发贲张,凄厉怕人,狞笑喝道:“关山月,我恨不得啃你之肉,寝你 之皮,当年若不是你居中挑拨离间,甘某不会落得众叛亲离……” 黑衫客淡淡一笑,道:“甘瘤子,那该说令婿、令媛不齿你的心性作为,羞于 跟你为伍,你自己不知悔过改非,怎……” “住口!”甘瘤子厉喝一声,咬牙说道:“关山月,废话少说,甘某正愁找你 不着,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鬼使神差你撞到甘某手中,如今没什么好说的,新旧 帐并算,你纳命来吧!”
身形不动,抬掌虚空向黑衫客抓去。
郭璞双眉扬起,但倏又敛去威态。
黑衫客面挂微笑,但眉宇间却微带凝重,坐着未动,抬起右掌,虚空拍向了甘 瘤子。 他这里一抬掌,二人之间劲气猛旋,砰然几声,几张桌子应势而碎,声势好不 吓人。 劲气甫旋,甘瘤子身形为之微微一晃,而黑衫客却端坐纹风未动,两个人仍是 那么虚空扬着掌。 “九指头陀”一空嘴角浮起一丝狠毒诡异笑意,将手缩进了衣袖中,但他未动 ,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转眼片刻,甘瘤子身形泛起轻颤,额头上也见了汗渍,尤其他额上那额肉瘤, 更红了。 再看黑衫客,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突然,“九指头陀”一空悄无声息地扬了右衣袖,一线极其轻淡的黑光脱手飞 出,射向黑衫客心窝。 郭璞欲动却未动。
黑衫客双眉微扬,摆了左手,他左手摆处,那线极其轻淡的黑光倒射而回,折 袭“九指头陀”,其势更疾。 “九指头陀”一空脸色一变,忙振衣袖,那线黑光倏然落地,“噗”的一声, 地上焦了一大块,毒性之烈令人触目惊心。 “九指头陀”一空狞声一笑,方待再振衣袖。
蓦地,甘瘤子一声霹雳大喝,震得酒肆乱晃,紧跟着砰然连声,桌椅霎时又倒 了一片,落地成粉。 再看时,二人手臂已垂,甘瘤子踉跄后退,脸色煞白,那袭白衣被汗湿了一半。
黑衫客扬眉一笑,方待站起--
“九指头陀”目闪凶光,双袖齐扬,两颗黑忽忽之物脱袖飞出,齐向黑衫客射 去。 黑衫客脸色一变,目闪威棱:“一空,你敢施此有伤天和之物!”
一张口,两道白光电射而出,迎向那两颗黑忽忽之物,酒香四溢,扑鼻沁心。
“噗!噗!”两声,那两颗黑忽忽之物立即坠落地上,那是两颗鹅卵般大小球 状物,如今已全被黑衫客两股酒箭喷湿了。 “九指头陀”机伶寒颤,双袖一摆,转身欲遁。
黑衫客适扬轻喝:“我本只想废你功力,如今,留不得你了!”
抬手一指,飞点而出。
“九指头陀”凄厉大叫,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满地皆是,高大身影往前一栽, 砰然倒下,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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