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那就好!”郭璞点了点头,道:“说来您也不该怪他们,这换谁谁都一样… …” 他扬了扬眉,接道:“海骏气得流泪,当时就叫我把犯人交地方官府,不管了 ,他们两个心灰意冷都忍不了……” 海贝勒沉声说道:“糊涂,怎么能这么做!”
郭璞道:“海爷,这种气换谁谁也难忍,可是海腾说得好,他说您都能忍了, 他们又何独不能……” 海贝勒脸色一变,道:“老弟,你知道,我不忍还能怎么办,他是个皇上,除 了偶而性起跟他拍桌子外,我还能怎么做?” 郭璞道:“所以我极力地劝了他们,不为任何一切,得为海爷您!”
海贝勒的脸色有点难看,未说话。
郭璞迟疑了一下,道:“海爷,海腾、海骏都让我劝劝您!”
海贝勒道:“劝我怎地,老弟?”
郭璞道:“急流勇退,及早抽身,抛弃这儿的一切,带着他们回新疆去。”
海贝勒微怔,讶然说道:“新疆,你知道,老弟?”
郭璞摇头说道:“我本不知道,是他两告诉我的。”
“好快的嘴!”海贝勒道:“我有很多不能离开这儿的理由,要不然我早走了 。” 郭璞道:“是因为老爷子临终前的吩咐?”
海贝勒点头说道:“这是原因之一,老弟!”
郭璞道:“也因为梅姑娘在这儿?”
海贝勒脸一红,随即神情一黯,道:“我不否认,这也是原因之一。”
郭璞道:“那么,还有的是……”
海贝勒道:“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皇上,我生就一付赤胆忠心!”
郭璞道:“海爷,我大胆批评您一句,您这是愚忠!”
海贝勒浓眉微扬,道:“老弟,古来不乏愚忠之臣,诸如岳武穆、文文山、史 可法,但是他们的人格与节操都是流芳千古、完美无瑕的!” 郭璞扬了扬眉,道:“那您是一点儿走的念头也没有了?”
海贝勒毅然说道:“我从没有这个念头,老弟!”
郭璞双眉扬得更高,道:“那您是等着他排除您了?”
海贝勒道:“你看会么?老弟?”
郭璞道:“这是事实,海爷,您也应已明显地感觉到了。”
海贝勒倏然而笑,笑得有点悲惨,道:“是的,老弟。但是谁叫我身为他的臣 子?” 郭璞心头一震,道:“那么,海爷,您打算……”
海贝勒忠义感人地道:“为人臣者,只有一条路,正如诸葛武侯所说,鞠躬尽 瘁,死而后已,也像文文山所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 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老弟,我求的就是这!”
郭璞沉默了一下,道:“海爷,我没答应他俩,也不敢陷海爷于不忠不义,可 是,海爷,我奉劝一句,您这……” “老弟!”海贝勒截口说道:“谢谢你,但是我要求你谈点别的。”
郭璞一叹说道:“海爷,好吧,我不说了,可是我先向您报个备,蒙海爷您知 道,大丈夫有恩不报枉为人,谁要是敢动您毫发……” 海贝勒又截了口,道:“老弟,你当真视我对你的是恩?”
郭璞点头说道:“我生平不惯作虚言,也想不出更好的辞汇。”
海贝勒淡淡笑道:“那么,老弟,你只做到一点就行。”
郭璞道:“什么,海爷?”
海贝勒道:“别毁了我!”
郭璞心头一震,道:“您何指,海爷?”
海贝勒倏然笑问,道:“你以为我指的是什么,老弟?”
郭璞心中一跳,忙道:“该是让我撤手不管,成全海爷?”
海贝勒点头笑道:“就是这,老弟!”
郭璞心中一松,跟了一句:“海爷,您明白各为其主么?”
海贝勒目光一凝,道:“老弟,你为的又是哪个主?”
郭璞未答笑问道:“海爷,您向谁尽忠?”
海贝勒道:“老弟,那还用问?自然是皇上!”
郭璞道:“假如有人谋刺皇上,您管不管?”
海贝勒双眉一扬,道:“就是拼死也要护卫他的安全。”
郭璞道:“那是因为他是您的主上?”
海贝勒点头说道:“是的,老弟!”
郭璞道:“那么您是我的主上,倘有人要害您,我焉能不拼死?”
海贝勒呆了一呆,道:“老弟,我不让你这么做。”
郭璞淡然笑道:“海爷,假如有人谋刺皇上,皇上也不让您伸手,您如何?”
海贝勒双目微睁道:“老弟,你真打算……”
郭璞道:“海爷,您该知道这是真是假!”
海贝勒双眉陡挑,道:“老弟,我话说在前头,假如你真这么做,我会恨你一 辈子!” 郭璞淡淡笑道:“假如皇上恨您一辈子,您会在乎么?”
海贝勒一怔,苦笑说道:“老弟,我天生嘴笨,说不过你……”
郭璞道:“海爷,这无关口才,这是理。”
海贝勒道:“可是我以为你不该这么做。”
郭璞道:“有理么?海爷?”
海贝勒道:“说了你别不高兴,老弟,你是汉族世胄,前明遗民……”
郭璞心头猛地一震,但他旋即淡淡说道:“海爷,您这是让我难堪,就算我有 这种想法,那是公,海爷,如今存在于你我的,是私交。” 海贝勒笑道:“老弟,你不愧是位顶天立地的奇英豪,大丈夫,公私分明!”
郭璞淡淡说:“海爷,我辈当如是!”
海贝勒道:“跟你一样,老弟,我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一旦公私有了冲突, 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郭璞简直心神震动,他简直怀疑这位莽贝勒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知道了他的 本来,但是表面上他仍淡淡笑道:“海爷,话虽这么说,到时候我恐怕狠不起心!” 海贝勒笑道:“老弟,那是妇人之仁,有道是:‘有敌无我’,公私难两全… …” 郭璞道:“多谢明教,海爷,我得费一段时间!”
海贝勒道:“干什么?”
郭璞道:“使自己的心肠慢慢硬起来。”
海贝勒哈哈大笑,道:“不谈了,老弟,说真的,你觉得我这几个护卫怎么样 ?” 郭璞微微一怔,愕然说道:“海爷此问……”
海贝勒道:“我是指为人、做事。”
郭璞道:“做事,他八位跟您这么多年了,您不该问我,为人,海爷,您也不 该问我,只是我身受良多,我愿意说说……” 海贝勒道:“老弟,我洗耳恭听!”
郭璞道:“海爷,以往的,我不谈了,有道是:‘疾风识劲草,患难见真情’ ,拿今夜事来说,海腾、海骏能不顾自己,闯进刑部来找我,这使我深深感动,也 感无以为报……”
海贝勒道:“老弟,咱们之间不谈一个‘报’字,因为那是老弟你换来的,以 你自己的心,换来了他们的心,所谓肝胆相照,热血互洒,这就是动天地、泣鬼神 的朋友之义,朋友之情!”
郭璞点了点头,道:“是的,海爷!”
他抬眼凝注,接道:“海爷,您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海贝勒微笑摇头,道:“没什么,老弟,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别人对我这八护卫 的看法。” 郭璞道:“那么如今您已经知道了。”
海贝勒点头说道:“是的,老弟……”
他顿了顿,忽道:“老弟,这一趟见到岳锺琪本人了么?”
郭璞点头说道:“见着了,我等于是个钦差大臣,他敢不见我?”
海贝勒道:“素闻岳军兵强将勇,你可见识到了?”
郭璞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海爷,四川兵将训练有素,军威极壮,固然, 那是年爷一手带出来的,可是岳锺琪功不可没,换个人也带不了这支劲旅,他本人 无论言谈举止,处事对人,均隐隐有大将之风,称得上个将才,我看将来朝廷对他 必有大用!” 海贝勒叹道:“小年已经去了,朝廷只有重用岳锺琪,不过,凭良心说,他确 也是个不逊小年多少的将才!” 郭璞道:“这么说,我并没有看错!”
海贝勒微笑说道:“你老弟慧眼!”
郭璞道:“那是您夸奖……”
海贝勒笑了笑,道:“老弟,你还没有向我报告此行的经过。”
郭璞道:“海爷,别的不值一提,我给您提一段最紧张、最精彩的,就因为这 一段,我差点回不来了……” 海贝勒“哦”的一声,扬眉说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有谁能拦住你……”
郭璞道:“事实上,我差点没能回来,海爷,您听说过甘瘤子此人?”
海贝勒一震,点头说道:“江湖巨寇,西南甘家,当年其声威几乎直追胡、郭 两家!” 郭璞点头说道:“不错,海爷,您知道当年有座‘红莲寺’?”
海贝勒点头说道:“我知道,老弟,那是皇上犹是阿哥时的一处秘密机关。”
郭璞道:“据您所知,甘瘤子此人是否已死多年?”
海贝勒一点头,道:“不错,皇上登基以后,听说此人就死了。”
郭璞道:“那么,‘红莲寺’呢?”
海贝勒道:“也被那班自命为汉族世胄、前明遗民的江湖豪侠破了。”
郭璞笑了笑,道:“可是事隔多年后的今天,甘瘤子与‘红莲寺’唯一漏网之 鱼‘九指头陀’一空,却联袂在川鄂交界之处拦劫人犯。” 海贝勒吃了一惊,道:“老弟,有这种事儿?”
郭璞笑道:“怎么没有,您请听……”接着就把那一段说了一遍。
听毕,海贝勒变了色,道:“老弟,说句不客气的,你的确?命两大造化大, 甘瘤子一身功力在当年足可与郭、胡两家的那几位相颉颃,何况还有一个暴戾凶残 、一身武学诡异、擅施百毒玩艺儿的‘九指头陀’一空……”
他目中异采一闪,急接道:“老弟,你说那位黑衫客叫什么来着?”
郭璞道:“甘瘤子称他关将军,他自称关山月!”
海贝勒脸色一变,那神情不知道是凝重还是震惊,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那就难怪甘瘤子与一空头陀也不是对手了……” 他点了点头,接道:“没想到他还在人世,而且会突然出现在川鄂交界处。”
郭璞惑然凝注,道:“怎么,海爷知道此人?”
海贝勒点头说道:“何止知道,当年先父在日,还跟他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
郭璞“哦”的一声,道:“我听那曾静说,此人是前明大将军袁崇焕麾下一员 上将,当年曾混进京里,投到雍王府里……” 海贝勒一点头,道:“没错,老弟,确是这么回事儿,此人不但一身武学莫测 高深,智慧也是当世罕见,一人胜过百万雄兵,把朝廷搅得乱七八糟,大清朝的命 脉,险些断送在他手里。”
郭璞道:“那么此人的确不差……”
“何止不差?”海贝勒道:“他帮现在这位皇上收‘血滴子’、用喇嘛、练… …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这位皇上的帝位之争,全让他一手包办了,要不是他,现 在这位皇上还真不容易登上帝位!”
郭璞道:“那么此人高明!”
海贝勒道:“高明二字还不足以形容他,老弟,你可知道,真论起来,当年郭 、胡、傅三家中,以郭家声威最高,武功最盛?” 郭璞点了点头,道:“这我听说过!”
海贝勒道:“你听说过,郭家六龙,末者为最?”
郭璞点头说道:“这我也听说过!”
海贝勒道:“同样的家学,你知道为什么末者为最么?”
郭璞道:“那该是各人禀赋不同……”
海贝勒道:“固然,各人禀赋不同,因之成就也有差异,可是我说句话老弟你 也许不信,郭家六龙人人上上之材,几乎难分高下,难判优劣……” 郭璞道:“这么说,不是因为各异之禀赋……”
海贝勒摇头说道:“不是,老弟,那是因为那位郭家六龙之末的郭燕南,除了 高绝之家学外,还受过关前辈的指点,算得上是关前辈的一个弟子!” 郭璞“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只是,海爷怎称他关前辈… …” “忘了,老弟?”海贝勒道:“他跟家父有过一段不平凡的交情?”
郭璞摇头失笑,道:“您刚说过,可是,既然他是这么个人,怎会跟老爷子… …” 海贝勒轩了轩浓眉,道:“那可以说是打出来的交情……”
郭璞呆了一呆,道:“打出来的交情?”
海贝勒点头说道:“是的,老弟,打出来的交情,先父当年保的是太子,这位 关前辈辅佐的则是四阿哥,当然这就免不了要打,结果一打之下,英雄惜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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