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年羹尧呆了一呆,道:“老弟,这是为什么?”
郭璞未即时回答,反问道:“年爷,您知道,我刚才指出他们是谁?”
年羹尧道:“老弟说他们是大内侍卫‘血滴子’?”
郭璞道:“年爷以为是不是呢?”
年羹尧道:“老弟耳目常人难及,我自叹不如,只是那‘三湘五义’……”
郭璞道:“年爷,要真如‘三湘五义’所说,他们早该出来了,更不会用那歹毒霸道的暗器杀自己人了!”
年羹尧道:“这么说来‘三湘五义’也被他们哄骗了!”
“不,年爷!”郭璞摇头说道:“相反地,‘三湘五义’明白,他们所以那么说,那是帮‘血滴子’掩护身分,哄骗在场的忠义豪雄!”
年羹尧扬眉说道:“何以见得,老弟?”
郭璞道:“第一,他们隐藏林中不出,引人疑窦,第二,‘三湘五义’曾说在未现身之前还跟他们在一起,既如此,那怎会不知他们是不是自己的朋友?第三,在场豪雄均现本来面目,为什么单单他们要蒙面?‘三湘五义’既然指明他们是‘川中六狼’、‘闽西八虎’,那面目还怕人看见么?”
年羹尧变色说道:“这么说来,老弟没说错,但那‘三湘五义’为什么……”
郭璞道:“只有一个理由,‘三湘五义’跟‘血滴子’是一路人!”
年羹尧道:“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参与……”
郭璞又截了口,道:“那也不难明白,该是一方面替‘血滴子’掩护,另一方面是引忠义豪雄入彀,以便于一网打尽!”
年羹尧点头说道:“是了,老弟不愧高明,只是这些人既来解咱们之围,又为什么蒙了面,躲避不迭地不见咱们?”
郭璞冷笑说道:“年爷好天真,您以为他们是来解咱们之围的么?”
年羹尧道:“难道不是?”
郭璞道:“我以为不但不是来替咱们解围的,而且恐怕是趁这机会把咱们跟这些忠义豪雄一网打尽的!”
年羹尧挑眉说道:“老弟,怎见得?”
郭璞道:“第一,他们早该出来了,为什么隐藏不出?第二,不该有‘三湘五义’为他们掩护,若是缉拿所谓叛逆,为咱们解围,似乎用不着怕人知道他们的身分,第三,他们不该也不敢称咱们为狗腿子,第四,他们不该蒙面,第五,他们割去这人的头,那是怕咱们认出他是‘血滴子’,这样一来,咱们虽明知他是‘血滴子’,却抓不到丝毫证据,皇上面前说起话来,站不住的是咱们……”
年羹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点……”
郭璞道:“该不会是奉了皇上的令谕!”
年羹尧道:“我明白,老弟,可是他已经把我贬到了这儿还不够么?”
郭璞道:“年爷,我无意背地里说人坏话,实际上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年爷该比我清楚,年爷跟他是君臣也是朋友,可是他连父母兄弟都不顾,还会顾念年爷这个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朋友?有件事年爷不知道我知道,他曾经下旨各地官府,把年爷的行踪泄露出去,一面假武林忠义豪雄之手杀年爷,一方面再跟在后面缉拿叛逆,这是一手颇为高明的算盘……”
年羹尧脸色铁青,道:“老弟,我打算离开杭州,你可否护送我一程?”
郭璞道:“年爷打算到哪儿去?”
年羹尧道:“我打算回甘陕去!”
郭璞一震,道:“年爷,您是打算……”
年羹尧道:“趁我未被他害死之前,我要为自己的同胞做点事儿!”
郭璞陡然挑眉说道:“年爷,护送您,我义不容辞,可是您不能这样走,也不能在这时候走!”
年羹尧道:“那么老弟你要我怎么走?又要我什么时候走?”
郭璞道:“年爷,这得从长计议,我只能护送年爷一段路,却不能护送年爷到甘陕,因为我必须赶回北京去,梅姑娘虽然当世奇女,不让须眉,但她做起事来有些地方究竟不如我这个男人家,所以以后的一段路,我要为年爷做一个妥善的安排,同时这件事务必秘密,一旦让他们知道了,年爷这一趟甘陕就要白跑了!”
年羹尧点头说道:“说得是,老弟,那么以你之见?”
郭璞笑了笑,道:“年爷可知道,陆虎臣已经做了杭州将军,一、两天内就要来走马上任了?”
年羹尧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他奈何不了我!”
郭璞道:“这个我知道,可是这个人很有办法,很厉害,也够狠,我打算当着地方官的面整整他,给他个下马威!”
年羹尧扬眉说道:“老弟打算怎么整他?”
郭璞笑了笑,道:“年爷如果不反对,咱们先去游一会儿湖,回去再说。”
年羹尧笑道:“老弟,难得雅兴,你的话我从不反对。”
郭璞笑了,于是两个人并肩出大树林。
到了湖边,郭璞领着年羹尧到了他适才下船处,可是他坐着来的那艘画舫已经不见了!
自然,这地方不会没有别的船家过来兜揽生意,却都被郭璞摇头拒绝了。
年羹尧诧异地道:“老弟你不是说要游湖么?”
郭璞目光直在湖面上,在那来往的画舫中搜寻,道:“年爷,我刚才来的时候雇了条船,给了他船资,言明他在这儿等我的,怎么现在不见了?”
年羹尧笑道:“老弟,你碰上了骗子了!”
郭璞道:“不会,年爷,那小伙子挺老实的!”
年羹尧笑道:“扮猪吃老虎,最可怕的是外貌老实的人,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老弟我敢跟你打赌,你要能等得到他,我愿意输点什么,不信咱们就在这儿等!”
郭璞摇头笑道:“算了年爷,没想到杭州西湖还有这一套,有道是‘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未尝不是受益,另找条船吧!”
当下另外雇了条画舫往湖中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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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湘五义
画舫上,沏了一壶龙井,两碟瓜子,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谈,其乐也融融,颇能令人忘掉那不愉快的一切。
片刻之后,船到“三潭印月”,郭璞抬手遥指,笑道:“此为西湖之最胜处,湖也,水也,利用水以增其美,苏太守东坡居士立三塔为标识,明钱塘令聂心汤仿其遗志,更筑栏梗水,设为湖中湖,并改立石潭三座所谓三塔亭亭引碧流,即指此!”
年羹尧叹道:“可惜这是白天,倘是夜晚,尤其是秋夜观月,水月连天,心随影转,全是诗境,由此展望,苏堤垂柳,西冷烟树,保叔塔影,双峰峦翠,均远近咫尺,极尽观赏之妙,画舫来去,萧歌渺远,荡漾湖中,委实能令人不知岁月之将逝!”
郭璞点头说道:“坡上平临三塔影,中湖倒浸一轮秋,秋夜来此……”
一眼瞥见十余丈外湖面上,有一艘画舫,里面坐着个乡绅打扮的矮胖老者,一双眼不停往这边瞧,当郭璞看见他的时候,他却慌忙举杯掩饰,顾左右他望。
郭璞收回目光,笑了笑,道:“年爷,咱们舍舟登陆,上去瞧瞧如何?”
年羹尧背向着那艘画舫,自没有留意许多,当下欣然点头笑道:“当然好,哪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郭璞吩咐船家把船靠岸,又吩咐那摇船的在这儿等着,然后双双舍舟登陆,隐入那柳荫竹林之中。
※ ※ ※
他两个身形方自不见,十余丈外那艘画舫便缓缓摇拢过来,摇近,那乡绅打扮的胖老者往那郭璞与年羹尧逝去处的青石小径上望了两眼,然后自怀中摸出一封信,顺手丢在郭璞与年羹尧坐来的那艘画舫上,向着船家说道:“我是那两位的朋友,稍时麻烦你告诉两位一声!”
那船家尚未答话,突然那柳林中闪出了郭璞,他笑道:“既是朋友,何不请上来一会?”
那乡绅打扮的矮胖老者猛然一惊,但他立趋平静。
他遥遥抱拳说道:“老朽敬遵郭爷令谕。”
随即在郭璞所生的那艘画舫上借个脚拿起那封信登了岸。
到了近前,那矮胖老者躬下身形,恭谨说道:“见过郭爷与年大将军。”
郭璞与年羹尧连忙还礼,郭璞含笑问道:“老人家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那矮胖老者道:“不敢当,老朽姓洪!”
郭璞“哦”的一声,笑道:“那彼此就不见外了,老人家有何见教?”
那矮胖老者道:“有封信在此,请郭爷过目。”
说着,双手遮上了那封信。
郭璞拆开一看,脸上立即变了色,冷哼说道:“怪不得在岳墓我未见洪门兄弟,适才地未见那位送我过湖的船家,原来如此!”随手把信递向了年羹尧。
年羹尧接信一看,脸上也变了色,“哗”的一声,撕了那封信,高挑长眉,目闪威棱,道:“好厉害的东西……”
只听郭璞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矮胖老者道:“就在郭爷过湖不久!”
郭璞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矮胖老人道:“郭爷上岸之后,来了两个客商打扮的中年人,要坐李七的船,李七以等客人为词没答应,谁知那两个竟强行登上了船,李七过去要理论,却被他俩一边一个夹了住,然后他们表明了身分。”
郭璞皱眉说道:“老人家,贵会此地分支,可曾跟什么同道接过头么?”
那矮胖老人道:“没跟什么同道碰过头,倒是那周大侠……”
郭璞道:“哪位周大侠?”
那矮胖老人道:“江南八侠中那位周浔周大侠……”
郭璞眉峰又皱深了三分,道:“老人家,就他一人么?再想想看,还有没有?”
那矮胖老人想了想道:“刚才老朽还碰见了‘三湘五义’雷氏兄弟,不过那是在事后。”
郭璞心头一震,道:“老人家认识那雷氏兄弟么?”
那矮胖老人摇头说道:“老朽不认识,雷氏兄弟说,他们认识李七……”
郭璞道:“那么老人家又怎知他们姓雷?”
那矮胖老人道:“是他们自己说的。”
郭璞道:“他们找老人家干什么?”
那矮胖老人道:“他们想找李七,因此找上了老朽。”
郭璞道:“他们又怎知老人家是洪门中人?”
那矮胖老人呆了一呆,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他们见面使唤老朽吴老爹!”
郭璞冷哼一声,道:“这事情就不简单了,老人家可知那周浔与‘三湘五义’今何在?”
那矮胖老人道:“老朽不知道周大侠今在何处,不过那‘三湘五义’雷氏兄弟却告诉老朽他们住城里‘平安客栈’。”
郭璞道:“老人家,我敢断言,他们绝不住‘平安客栈’,我奉劝老人家一句话,画龙昼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逢人只说三分话,莫要尽掬所有……”
那矮胖老者满面愕然,方要问。
郭璞已然转向了年羹尧,道:“年爷,您先回城去吧,等我把这件事情查明后再去找您,如今我先送您上岸去,走吧!”
然后又转注矮胖老人道:“老人家,这件事我自会查明白的,李七的事包在我身上,贵分支请勿轻举妄动,今夜三更以前我交还老人家个李七就是。”
那矮胖老人称谢施礼下船而去。
郭璞与年羹尧也下了船,望着那艘画舫划出一余丈后,年羹尧始道:“老弟,你就那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走?”
郭璞笑道:“年爷,不让他一人走如何能引出人来?”
年羹尧呆了一呆,失笑说道:“我该明白,老弟本就高明,只是老弟你怎么不告诉他一声?”
郭璞道:“那样就不够逼真了,那些人个个阴狠狡猾,只被他们看出一丝破绽,他们便不会上钩了!”
年羹尧点头兴叹不语。
郭璞那艘画舫划了没多远,郭璞便在湖中叫来一艘空着的画舫,请年羹尧过船迳自登岸回去,然后他命船家跟着矮胖老人所坐那艘画舫划去。
※ ※ ※
船行间,郭璞望望四周画舫均远,飞快地自怀中摸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一个英挺脱拔的俊美男子,刹那间变成了一个脸色焦黄的中年汉子。
那人皮面具制作之精巧,便是个中老手也看不出来。
郭璞跟着那矮胖老人登了岸,所幸他始终是背向着那船家的,要不然那船家非大叫妖怪不可。
那矮胖老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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