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金玉楼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是……”
郭璞道:“你何必坏我大事?”
金玉楼冷笑说道:“别忘了,这对我来说,是一桩天大的功劳,有了这进身阶,我何愁不飞黄腾达,亨尽富贵荣华?”
郭璞扬起了眉,道:“金玉楼,在武林中你也算得个英雄,你有没有考虑到,你要这么做,对得起祖宗,对得起……”
金玉楼哈哈笑道:“我要考虑那么多,我就不会到京里来了。”
郭璞勃然色变,但倏又淡淡笑道:“金玉楼,你跟郭璞有过节、有仇恨,我要是来个不承认,反过指你挟私仇诬害人……”
“那随你!”金玉楼道:“我先挑‘洪门天地会’总舵,然后再由他们口中逼出你,看看咱们谁有办法,谁站得住!”
郭璞机伶一颤,变色轻喝,道:“金玉楼,你敢!”
金玉楼冷冷笑道:“郭六少,你该知道我敢不敢。”
郭璞双目之中倏现杀机,道:“金玉楼,既如此,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籍此时此地,替郭璞了却这段过节了。”
金玉楼笑道:“郭六少,你想杀我灭口?恐怕那很难,郭家六兄弟中以你功力为最,我虽胜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
郭璞冷冷笑道:“金玉楼,‘粉金刚玉霸王’的一身所学我熟知。”
金玉楼笑道:“郭六少,我要没把握,我不会冒杀身之险当面拆穿你的。”
郭璞道:“这是个好地方,靠近厨房,谁也不会到这儿来的,金玉楼,咱们都试试自己的运气吧!”话落,闪身,电一般地拍掌拍向金玉楼胸腹。
他这一掌,功力十成,是存心不让金玉楼逃出手去。
金玉楼一笑,说道:“怎么说打就打,在这儿杀人,你也不怕被人看见,好吧,咱们都试试自己的运气吧!”飞起一指点向郭璞掌心。
那一指距离郭璞掌心还有半尺,郭璞却既像遭了雷殛,又像突然被人打了一掌,神情猛地一震,连忙撤掌抽身,瞪大了一双眼,诧声说道:“‘震天指’,你会郭家的‘震天指’……”
金玉楼淡淡一笑,道:“怎么,许你会就不许我会?”
郭璞未动,也未再说话,双目凝注金玉楼一眨不眨。
金玉楼被他看得好不自在,道:“郭六少,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郭璞未答理。
金玉楼更不自在了,道:“郭六少,我又不是大姑娘你着了迷,中了魔么?”
郭璞仍不言不动。
金玉楼想必忍不住了,双眉一挑,方待再说!
郭璞脸上突然掠起一片惊喜神色,神情猛松,道:“原来是你……”
金玉楼一怔说道:“原来是我?本来就是我嘛!”
郭璞冷冷说道:“你冤得我好苦,吓得我险些没了魂儿,要不要我请出老人家的宝贝整整你?”
金玉楼忙摇手说道:“行了,别请,别请,我怕你了,服你了,行么?”
郭璞忽地笑了,道:“我恨不得跟你打上一架,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金玉楼笑道:“又想灭口?你能来我不能来?”
郭璞喝道:“说真的,我是奉……”
“是真的!”金玉楼道:“我也是奉命,你知道,有人不放心,派我来看看!”
郭璞神情一阵激动,两眼微湿,哑声说道:“老人家安好?”
“老人家安好!”金玉楼肃容一句,然后含笑说道:“你知道,六个都是他的,他最疼爱、最惦念的是你!”
郭璞眼中泪光更明显,却笑了:“我知道,你吃醋?”
金玉楼笑道:“何止是我?个个心里都不是味儿,可又明知处处比不上你阁下,别像个女人家,把泪擦擦!”
郭璞赧然一笑,举袖拭泪,道:“你见过我后就回去?”
金玉楼摇头笑道:“金玉楼哪能来了就走?老人家没这么交待。”
郭璞一喜,道:“那么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金玉楼道:“老人家要我帮人举举刀,点点火!”
郭璞笑了:“老人家仍把我当成不能独当一面的小孩子。”
金玉楼道:“在老人家眼中,不都是这样?其实那是爱之深,你知道,要真照你那么说,当日苦大师上门的时候,老人家就不会派上你了。”
郭璞点了点头,抬眼问道:“你不怕真主儿闻风赶了来?”
金玉楼笑问:“你呢?”
郭璞道:“我不怕,他永远不会来找我。”
金玉楼道:“我也是!”言毕,两人相视而笑。
笑声中,郭璞忽地皱了眉道:“刚才你所说的,都是弘历告诉你的?”
金玉楼笑道:“你想我是那么笨的人么?”
郭璞神情一松,道:“还好……”
金玉楼摇头说道:“并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你知道,他们已对你动了疑。”
“我知道!”郭璞点头说道:“那是老早的事了,至于你……”
他笑了笑,接道:“耳后的颜色略浅了些,瞒不过明眼人,记住回去后改改。”
金玉楼哈腰说道:“是,阁下,要都像你,我连来都不敢来,还有什么吩咐?”
郭璞道:“吩咐?我哪儿敢?”
金玉楼道:“是老人家的吩咐,他说我不是块挂帅的材料,只能充充帐下将,所以,我请你吩咐!”
郭璞笑了笑,道:“我正愁缺个帮忙的人手……”
金玉楼笑道:“谁说的?那位多情的梅……”
郭璞脸一红,叱道:“别胡说……”
他神情微黯,接道:“你知道,她该是海青的!”
金玉楼淡淡笑道:“我只知道这种事儿要当仁不让,况且她一颗心在你身上,这种事勉强不得,据我看,老人家定把她当成凤凰!”
郭璞脸又一红,道:“才来没几天,你怎么这么清楚?”
金玉楼眨眨眼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我还不算太笨!”
郭璞摇了摇头,道:“不谈这件事了……”
“不要谈?”金玉楼正色说道:“这是老人家一向最关心的事,再说,她是个好姑娘,这种事一个不慎将铸无穷遗恨。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你不能为一个人让大伙儿都失望,都伤心。再说,你不是想让她离开这儿么?这是最好的办法!”
郭璞身形倏颤,忙摇头说道:“海贝勒是个顶天立地的奇豪英杰,我不忍,也不能!”
金玉楼道:“不忍,不能,站在立场上来说,这是妇人之仁,恐怕当初苦大师不是看准了你这一点!”
郭璞羞愧地垂下头去,道:“我曾经尽量地避免,谁知道她……”
金玉楼道:“情有独钟,爱不是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应该顺其自然!”
郭璞低着头,未说话。
金玉楼扬眉说道:“你要是心软,让我来……”
郭璞机伶一颤,猛然抬头,喝道:“你敢!”
金玉楼正色说道:“有老人家的吩咐,除非你敢抗命,再说,我也是为了苦大师,为了无数的先朝忠义遗民,汉族世胄!”
郭璞倏敛威态,近乎哀求地道:“可否过些时候再说……”
“可以!”金玉楼道:“但那得有个期限,不然你我都别回去见老人家。”
郭璞陡挑双眉,道:“给我一个月的工天,过时随你。”
金玉楼点头说道:“好,你我一言为定,谈谈眼前事吧!”
郭璞道:“眼前事你不是都知道了。”
金玉楼道:“我在等你的吩咐。”
郭璞笑了,但笑得有点勉强,道:“你方便么?”
金玉楼道:“不方便我就不说了,跟你一样,我也可以装糊涂,把他们当所谓叛逆办,这不是头一件大功么?”
郭璞点了点头,道:“好!”随即嘴唇一阵翕动,最后笑道:“这个是你来还是我来?”
金玉楼含笑说道:“如果你没有意见,我看还是交给我。”
郭璞点了点头,道:“好吧,看你的了,我走了!”说着,背手转身,行进了东院。
一直目送郭璞进了东院,金玉楼方始缓缓转过身形,目光只一环扫,立即落在墙边的一座假山上。
然后,他微微一笑,举步往左行去。
左边,数丈外,是一条画廊,穿过画廊是一座八角朱栏碧瓦小凉亭,亭旁还有一泓碧水。
如今,在那座小凉亭里,正背着手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中等身材的中年汉子。
由金玉楼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面,但由那侧面的鹰钩鼻看,此人定是难斗的人物!
再看那中年汉子的装束打扮,挺气派,不知是那个府里,哪位亲王、贝勒或大臣的亲随!
他好闲情逸致,正望着亭外一泓碧水出神。
金玉楼穿过画廊,离他不到一丈,他茫然无觉。
金玉楼淡然而笑,轻咳了一声。
这回惊动了那中年汉子,他转过头来向金玉楼投过一瞥,那是一张方脸,带着一股子暴戾之气。
他似乎厌恶有人打扰他的宁静,眉锋一皱,转过头去要从那边出亭,金玉楼脚下更快,已然到了亭边,轻咳说道:“这位,请教一声……”
那中年汉子不得不停步转过了身,脸上挂着不耐烦的冷意道:“好说,什么事?”
金玉楼已然到了他面前,微微一笑,道:“阁下是……”
那中年汉子道:“纪贝勒府的!”
金玉楼“哦”地一声,道:“原来是纪贝勒府的,失敬了,我是宝亲王府的。”
亲王要比贝勒大,再说,这位宝亲王是皇子阿哥。
那中年汉子忙道:“原来老哥是宝亲王府的,那彼此不是外人……”
金玉楼道:“我请教……”
“好说!”那中年汉子忙道:“老哥有话只管说。”
金玉楼笑了笑,接道:“这亭子附近的景色,比别处都好么?”
那中年汉子点头笑道:“是不错,我就中意这儿。”
“那该是!”金玉楼点头说道:“只因为我跟海贝勒府的那位郭总管在那儿谈话。”
那中年汉子一怔说道:“你老哥这话……”
金玉楼道:“我是说,站在这儿偷听人谈话很方便。”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道:“你老哥说谁偷听人谈话?”
金玉楼道:“那要看是谁站在这儿大半天了。”
那中年汉子道:“我,可是我是……”
金玉楼淡然笑道:“你是什么,别把人都当成糊涂虫!”
那中年汉子道:“你老哥这是……”
金玉楼道:“别废话,光棍眼里揉不进一颗砂子,你自己说,是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相请?”
那中年汉子忽地阴阴笑道:“别忘了,我是纪贝勒的亲随,这儿是‘亲王府’,惊动了别人……”
金玉楼道:“这我明白得很,用不着你多说,只答我一句,你是乖乖地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相……”
那中年汉子手向上移,已然移到了腰际。
金玉楼淡淡一笑,接道:“如果你还想要那只手,我劝你别蠢动!”
那中年汉子不听话,已经抬到腰际的那只手,便要往里探。
金玉楼双眉一挑,左掌疾探,一闪而回。
那中年汉子腰一挺,张口要叫,金玉楼右掌抬起飞起一指点了过去,那中年汉子一声痛呼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身形一晃,往后栽倒。
金玉楼毫不怠慢,右臂跟着一抄已将那中年汉子抄起,抬眼略一环顾,还好,没人看见。
只见他身形一闪,没入了那墙角处的假山后,再由假山后出来时,他背负着手,步履潇洒地走开了……
东院是厨房所在,那东院中的一列屋子,热气腾腾,炒菜声、锅碗瓢杓声,是既乱又聒耳。
郭璞迈着潇洒步履,刚进东院便被挡了驾,挡驾的是两个“怡亲王府”的亲随,两个穿着长袍、腰里还藏着家伙的汉子。
“喂,站住!”那两个亲随正在那满桌上的菜里,东品品,西尝尝,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一见东院进来个人,立即招手喝止。
郭璞停了步,既未进也未退,站在那儿望着那两个亲随直笑,那两个亲随由屋里跑出来了一对。
近前,那脸上都是麻坑的一名说道:“喂,你怎么站在这儿了?”
郭璞笑了笑,道:“你不是让我站住么?”
那麻脸汉子道:“我的意思是叫你别往里闯。”
郭璞道:“我没有再往里闯呀!”
那麻脸汉子苦笑一声,道:“我是说请你出去。”
“出去?”郭璞摇了头,迈:“那不行!”
那麻脸汉子一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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