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迷雾





  “高峰也溜了?”
  回到侦探社,平本社长已经回来了。
  “喂,江山,刑警找你干什么?”
  江山迟疑了一下:“……没什么事,老朋友了,到附近办事顺路来看看……”
  “哼,”平本盯着江山,“要是惹出麻烦来,这次差事办好了也要解雇你的。”
  “叫我干什么?说是照看孩子。从看孩子开始!”
  江山把话岔开。虽然也没多大关系,但他不想把幸子的事告诉社长。
  江山瞟了一眼板下浩子,好像那几个家伙来找他的事她没说。
  “行吗?这是委托人。跟踪这姑娘。”
  一张照片摆到江山面前。
  中午,直美在大学的图书馆睡着了。昨天晚上虽然睡得晚,却睡得很足。尽管如此,仍旧贪睡。
  好久没到图书馆来了。
  “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讨厌……”直美口出怨言,“让我再睡一会儿。”
  “这儿不是饭店!”
  “啊,对——对不起!”
  外号叫图书馆名产、聪明的大猩猩的太田女士正叉着腰站在面前。
  “偶尔也来学习?”她挖苦道。可是,挖苦的反面,又使人感到轻松愉快,对以后也有好处,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
  “对不起。”直美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下午的课?”她问道,“啊,对啦,你要去留学。”
  “可没那么带劲。”
  直美往出口走去。太田女士也跟来了。
  “已经写了休学报告了?”
  “哎。
  “那你可以不来了嘛。”
  “可以不来,但反而想来了,真怪。”
  “明天是星期天吧,别再来了。”
  “哦,对。”直美敲了一下脑袋,“星期几我都过糊涂了。朋友们知道了,准会说我过得太自在了。”
  “那也倒是。”
  “不过……我真寂寞。自由了反而寂寞。”
  直美扫视着校园。
  “什么时候回来?”
  “嗯……可能就一直在那儿了。爸爸特别喜欢那儿,爸爸和太太。”
  “哦?”太田女士点点头,“不简单呀,好好干。……什么时候动身?”
  “还有四大。”
  “还来吗?”
  “可能。”
  “好吧,再见!”
  太田女上迈着与她那圆胖的体形不和谐的轻盈步伐,走进了图书馆。
  真行啊!直美想。看那轻盈的身姿,是个精力充沛的人。与她相比,如今自己简直像上了年纪一样,动不动就精疲力尽。
  直美开始朝大学的正门走去。前院很宽敞,正门老远就看见了。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草坪上没有一个学生。
  直美停住脚。
  在高中时她还是个田径选手呢。因为个子不高,不擅长跑,但短跑却在校运动会上屡屡夺冠。可是,一进大学却跑不动了。
  直美把手里拿着的书包放在旁边的长椅上,两腿并拢,朝正门正立站好。
  到正门——一百米。
  别被人看见。她小心地朝四周看了看,只见一个陌生的、略显疲乏的中年男子肩上披着大衣,在一旁溜达。
  谁?看样子不是大学生,也不像是教授或讲师。
  可是,看上去又不像是个坏人。
  “对不起,”直美朝他打招呼,“嗯……对不起。”
  那男子明明听见了,却突然改变方向想溜走。
  “哎,等一下——”
  直美追上去叫住了他。
  “叫我有事?”
  “哎,是大学里的?”
  “不……我来找个熟人。”那男子顺口诌道。
  “对不起,我想劳驾一下。”
  “什么?”
  “一起跑一下行吗?”
  “跑?”
  “对,从那儿跑到正门。”
  “我介
  “有急事?”
  “也没什么。”
  “那就跑吧。”
  “可是”
  “一个人跑没意思,哎,来吧!”直美把那男子硬拉过来,“……喏,就从这儿,可以吗?”
  男子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把大衣扔到草坪上。
  “好,来吧,反正是运动不够。你发令。”
  “哎,要是累了,中间可以停下。”
  男子像憋不住了似地拉好架势:“快点!”
  “好,来吧。预备——跑!”
  直美飞奔起来。地面在脚下流动。视野轻轻摇晃着,越来越大了,看见正门了,近了。——还有一点儿,还有一点儿。
  起初沉重的脚愈来愈轻,好像踢着地面在空中飞一般。
  风拂动着头发,冲破空气,向前疾驶。
  跑过正门,直美放慢了脚步。
  一下子停不下来,又往前跑了十米米。正门的前面是林荫道,所以问题还不大,要是汽车道那可就完了。
  “真高兴!”直美喘着粗气,叫道。心脏此刻跳动过速。——没问题,还年轻,怎么会轻易就垮下来呢!
  “怎么回事?”
  从收发室走出一位老人,莫名其妙地问。
  “我想跑一跑,心里很高兴,真的。”
  “年轻啊。”老人笑了。
  “咦,还有一个人一起跑的……到哪儿去了?”直美扫视周围。
  “还有一个人?”
  “哎”。
  “噢,躺在那块草坪上的是不是?”
  朝他手指处一看,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成大字形,躺在草坪上。
  3
  “是一时贫血,不要紧。”医务室的女医生说。
  “对不起……”
  低下头。
  “躺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突然进行了什么剧烈运动,是吧?”
  “是的。”
  “年龄不大就蛮干。”
  “晤……是啊”
  直美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听见了。
  “你能呆在这儿吗?事务长叫我呢。”
  “哎,我在这儿。”
  “不用管他,让他躺着就行了。”女医生说着便走了。
  “都怪我……”
  直美叹了一口气。是自己硬叫他跑的,她觉得自己有责任。
  幸好不是心脏麻痹。直美躲在屏风后面悄悄地朝他窥视。
  衬衣扣子解开了,领带也松开了,他还是闭着眼睛端着粗气。不过,脸色比刚才送到这儿的时候好多了。
  直美墓地发现他的上衣扔在椅子上,便拿起来挂在门旁的衣架上。叭地一声,一个定期票似的东西掉了出来。
  抬起一看,是一本用了很久的定期票,角上都磨坏了。
  定期票的姓名栏上写着:江山秀一。她想再看看里面,把那页卡片似的东西抽出来。——一张身份证。
  “……侦探?”
  直美瞪大眼睛,盯着这张身份证。姓名也是江山秀一,上面贴的照片好像是以前拍的,但是没错,是他本人。
  侦探社。——这样的侦探,追犯人的时候可怎么办?
  开玩笑归开玩笑。直美也知道,现在的侦探大都是调查品行,搜集私通证据。可是,他在大学里干什么呢?
  “难道……”直美禁不住脱口而出。
  然而,当时周围只有自己和他,而且一跟他打招呼,他竟装成没听见的样子想溜走。
  这难道是……
  “是长谷活干的?”
  直美涨红了脸。
  “……啊,对不起。”
  听到说话声,直美回过头来。
  他搔着头站在那里。
  “不该胡来,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哎,你是侦探?”直美说。
  “哦?……晤,嗯”
  “在跟踪我?”
  “不这个……”
  “别瞒我!我知道了。是长谷活干的吧?她不相信我……”
  “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可不好啊。”
  “是它自己掉出来的。”
  “不会吧。”
  “你随便怎么说都没关系,反正我说的对吧。”
  “我告诉你,”江山拿起定期票,“对一个侦探来说,委托人的姓名是最高机密,就是刑警问,也不能回答。”
  “不用隐瞒,我都知道。行了,你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什么?”
  “不要跟踪我,我反对!”
  “你不是委托人。”
  “我是委托人的主人。”
  “我说过不能告诉你委托人是谁。”江山也不示弱。
  “你真让人头痛!”
  “彼此彼此。托你的福,我差一点上了西天。”
  “请别客气。”
  “我的工作还没完。”
  直美撅着嘴,瞪着江山:”好吧,我付给你多少你能不干?”说着拿起书包,打开钱包。“我带着十万元,全给你,行了吧?”
  “十万!小孩子带那么多钱,你搞错了吧。”
  “谁是小孩子?”
  “你不是大人。”
  “反正你别再跟着我。”
  直美抱着书包走出了医务室。
  “喂,等一下!喂!”
  江山抓起上衣和大衣,急忙追上去。
  “别跟着我!”来到外面,直美转过身,怒声说道。
  “这是我的工作!”
  江山系紧领带,上衣搭在胳膊上,怒声答道。
  “你可以说跟丢了嘛?”
  “要是跟丢了你,我的饭碗就砸了!”
  “你的饭碗与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但我却靠这个吃饭。”
  江山加快脚步,与直美并肩走了起来。
  “既然是跟踪,应该隐蔽地跟着,像个跟踪的样子。”
  “我知道,只要不跟丢就行了。”
  直美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想把我怎么样?一直把我送到家?”
  “不,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什么?”
  “保嫖,兼照看,你肯定是个淘气鬼。”
  “太让你费心了!你真是个出类拔苹的保缥,还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在地上。”
  江山顿时语塞。
  “哪是…··烟为没做准备运动。”
  “哼!”
  “而且,最近睡眠不足。”
  “玩过头了吧?”
  “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可不能像你那样,什么事不干,一伸手就能要来十万元。”
  “反正让人讨厌。”
  “是不好,不过,请你就死心了吧。”
  “要是有垃圾车,我就让他们给拉走。”直芙说着,停下脚步。
  她来到教学楼前。
  “我要听课去了。”
  “你不是已经退学了吗?”
  “教室都是空位,没关系。”
  直美快步往教学楼里走去。
  江山慌忙追上她。
  “你也听课?”
  “我得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直美顺手推开一个教室的门。能容纳近三百人的大教室里只有二三十个学生,而且大都坐在后排,有的打瞌睡,有的在看书。
  直美找了个空位坐下。江山无奈,只好站在门旁不显眼的地方——尽管如此,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这儿,总是引人注目。
  江山。心里渐渐好受些了。
  刚才真觉得要死了。他痛切地感到,自己体力衰退了,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
  生活无规律,常在外面吃饭,吃的又不好,别说体育锻炼,连散步也没有过。
  这样的生活,身体不衰弱才怪呢。而且,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活力。
  江山觉得这个新并直美很棘手,可是,她身上洋溢着青春气息,又不能不令人感到振奋。
  赛跑开始的瞬间,她像弹簧一样弹了出去。裙子飘动着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的直美,实在令过山望尘莫及。
  本来,江山倒不至于那么快就贫血晕倒的。
  “回—@@-@有什么问题吗片讲课的教授操着例行公事的语调说道。
  看样子没人提问。用这种语调讲课,不论是多么重要的课都没人想听。
  “老师。”
  举手的是新并直美。真是厚脸皮,本来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了。
  “什么?”教授不大耐烦地问。
  “教室里有个外人进来了!是对大学自治的破坏!”
  江山转过脸去。
  “什么人?”教授望着江山说。
  “准是个警察!”直美说。
  学生们骚动起来。
  “滚出去!权力的走狗,滚出去!”
  有人一喊,于是一呼百应。
  “滚出去!滚出去!”一时间成了大合唱。
  当然,她并没真的生气,只是为了解闷,觉得有趣。可是,教授倒挺认真,绷着脸说:
  “你!过来”
  江山朝嗤嗤直笑的直美瞪了一眼,连忙逃出教室。
  “……啊,你还没走呀,”走出正门的直美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江山说了声,“你辛苦啦!”
  “我说过,这关系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我不感兴趣,看你那样子,老婆跟人跑了吧?”
  江山咳嗽一声。
  “谢谢你的关心。”
  直美瞪大眼睛盯着江山。
  “哦?这么说,真跑了?嗅,真开心,”
  直美笑得直打滚。不,因为是在路上,并不是真的在地上滚。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又蹦又跳。
  “有什么可笑的广江山满脸通红,怒声说道。
  “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