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迷雾





  “去锻炼!”
  “是的,昨天跑了一下,看来还是运动不足。所以想流点儿汗。走吧。”直美说着快步走去。
  “喂,等一下。我昨天累得腰酸腿痛。”
  “真是个没出息的侦探。早饭吃了吗?”
  “吃了一片面包。能吃点就很好了。”
  “好孤独啊。”
  “习惯了。”
  “怎么回事?”
  “哦?什么?”
  “你好像没精神。”
  “是吗?人到中年就这样。”
  来到车站,直美摇着手,说:
  “哎,来了,来了。”
  “直美!迟到了!”大津智子嚷道。
  江山惶然不知所措。全是女孩子,五个——不,六个。都是女式西裤的轻装打扮,都带着背囊或运动包。
  “让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今天还是星期天。”
  “说什么呀!直美的欢送会,我们不能不参加。”
  “好了,咱们走吧。哦,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保缥江山,是位侦探哟。”
  “噢!”
  “会柔道或空手道吧?”
  “带手枪了吗?”
  “在日本不行吧?”
  江山好像被当成了玩物。
  “喂,这是怎么回事?”他问直美。
  “准备郊游到山里去开欢送会,怎么办?你要是在山下等的话也可以。只是,说不定下来时会走到别的方向去。”
  江山瞪了直美一眼。明知体力不行……
  “当然跟去,”江山说,“这是工作。”
  “这才像个专业保镇户直美点点头,“哎,劳驾,把这个箱子带上好吗?”
  江山一看,脚下有一只纸箱。两手一抱,沉甸甸的。
  “里面是饮料,拜托了。”
  “好,走吧。”
  “走,出发!”
  “混蛋!”江山嘟味道。
  可是,又不能不跟去,江山拿定主意,笨拙地抱着沉重的纸箱登上车站的阶梯……。
  “快到了。”
  “再加一把油就上去了!”
  “加油!”
  姑娘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记住吧,混蛋!”江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脊背汗流如注,领带早就解开了,他用手帕擦着汗,头发乱蓬蓬的。要是事先准备,这座山也不是太高,不会这样狼狈。可是,江山现在却是西装革履。而且,纸箱里的可乐罐在往上爬的途中已减少许多,分量轻了不少。可是,姑娘们爬累了,这个说;“帮我拿着包!”那个说:“哎!我的也拿着。”一个一个都加到了江山身上。这会儿怀里又拖着四只包和一只背囊。
  脚下很滑,实在受不了。他想,工作可不包括这些呀,得要求增加工资!
  “到了,到顶了!”上面有人喊。“好了··”
  谢天谢地,大概没什么头痛的事了吧。
  江山鼓足劲把背包拿了起来,朝一块看样子能按近的石头边上走去。看上去挺结实的石头,突然塌了。
  转眼间,鞋在粘土地上直往下滑。到路边上想停下来,可是惯性太大,怎么也停不住。
  江山顺着草木茂密的陡坡滑落下去。
  “啊——啊!”
  到了山顶,直美尽情地呼吸着。
  山顶狭小,有许多全家或高中生团体来游玩的,他们在上面摆满了饭盒,空地方没了。
  “总算上来了。”智子说,”哦以为半道上就会吃不消的呢。”
  “真的!有时也真行。”
  “啊,累死了!”
  有的姑娘爬得上气不接下气。
  “肚子饿了。背行李的呢?”智子说,“好像还没上来。”
  “就是那些东西吗?”
  “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呀。”
  “有劲的下去看看!”
  “我去!”
  “你真行。”
  “我肚子饿了!”说着,有一个下了山。
  “真有点儿可怜呢。”直美靠在身旁的一块石头上说。
  “这样挺好,应该教训他一下,他跟踪人,就要戏弄戏弄他。”智子说。
  “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工作呀。”
  “没关系,这次吃点苦头,下回就不会再干了。”
  直美想,他肯定还会干的。——中年人是很顽固的。
  “哎,糟了!”
  下去看的人回来了。
  “怎么了?”
  直美站起身:“昏倒了?”
  “不是,好像摔下去了!”
  “是吗?”
  “哎……来一下”
  直美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跑去。
  “略,那儿。石头塌下去了吧,还有滑到路边的痕迹。”
  的确,滑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路边,路边以外是陡坡,直到下边很远处的小溪边。
  “看,我的包!”
  顺着一个人手指处望去,中间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只运动包。
  “糟了”
  直美面如白纸。
  从这样高的地方坠落,恐怕没命了。就是有救也要负重伤。没想到会这样!
  “本来是闹着玩的……”直美嘟哝道。
  “我的饭盒……”有的姑娘关心的是别的。
  “没看到在哪儿吗?”
  “没挂在那边吗?”
  “那可不是洗的衣服呀。”
  直美探着身子。
  “我下去看看。”
  “直美!别胡来,不能下。”
  “可是,智子,都怪我呀,那样拖着他……”
  “别这么说,他跟着本是他的工作,可以说是殉职嘛。”
  “我可想不通。”
  “可是,没有缆绳什么的,怎么下去呀……”
  “向山顶上的人;和一下,说不定会有呢。”
  “那也不能一下人下去,可以报告警察,到下边的河边寻找。”
  智子极为冷静。
  这当儿,下面几米远处的草丛微微晃动起来。江山像头迷路的狗熊探出脑袋。
  “出事了?”
  一个姑娘惊叫道。
  “还活着!”
  “当然厂江山怒声答道。
  直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攸,能上来吗?”
  “没关系。我在找失落的包,差一个怎么也找不到。”
  “行了!上来!”
  “哦先把包扔上去。”
  江山把背囊、运动包扔了上去。手抓着草,脚蹬着树,爬了上来。
  大家都捏一把汗。他吃力地往上爬,爬到上边,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
  “不要紧吧户直美问。
  “大概还活着。”江山说。
  “哎,吃盒饭吧!”一个人嚷道。
  江山坐在岩石上,跳望着远处云雾露露的群山。他想说,山是那么静。可是,不知谁放的,收录机里传来摇摆舞似的音乐。
  “江山!”
  回头一看,是直美。
  “三明治和可乐拿来了,吃吧。”
  “可以吗?”
  “不算收买吧?就这一点。”
  江山微微一笑:
  “正好,我都快饿死了。”说着,咬了一口三明治。
  “真对不起,让你吃苦头了。”直美说。
  “又不是你推下去的。”
  “可是…··哦并不喜欢什么郊游,这次来就是拿你开心。”
  江山笑道:
  “这就像同讨厌上司喝酒,当职员的对这些都习惯了,别放在心上。”
  江山眼望远处。
  “有什么心事吗?”
  “脸上能看出来?”
  “晤,有点儿。”
  “这个”
  “我不会再溜了。”
  “不是这个,老婆她……”
  “太太?”
  “原来的老婆。说不定死了。”
  “有病?”
  “要是有病就不担心了,已经离了婚。事情有点儿麻烦。”
  “你还在爱她?”
  “别瞎说,小孩子家!”
  江山有点焦躁,把脸扭到一边。
  心里已经不爱了,这是事实。可是,也并不是因此就可以见死不救。就是死了,也不能当成是个素昧平牛的人。无论怎样,毕竟结过婚,在一起生活过。
  “你看这样行吗?”直美说,“你如果担心太太的事就马上回去吧。”
  “不,我又帮不上忙。”
  江山振作一下精神,嘴里塞满了三明治:“真好吃。”
  “是长谷沼做的。”
  “晤,她一直在你家?”
  “我没出世就在我家了。”
  “真不简单。”
  “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怎么?”
  “我是说,她三十年如一日做同样的一件事。我们才过了二十岁就自以为不简单,可是在她看来,我简直就像个婴儿,肯定的。”
  “你真是个老实可爱的孩子。”
  “人家说正经的,你别笑话。”直美瞪了江山一眼,“明天去进行野外体育活动吧?”
  “啊!”
  江山的脸涮地白了。
  5
  “辛苦了!”
  “再见,直美!”
  朋友们挥手告别。
  “哎,直美,”最后一个大律智子说,“去跳迪斯科吧?”
  “晤……不啦,我有点儿累。”
  “是吗?你动身前咱们还能再会吧。”
  “还有三大,明天我打电话。”
  “明白。好,再见。”
  “今天,谢谢你!”
  智子拍了拍精疲力尽的江山的肩膀:“叔叔,你辛苦了。”接着又说,“坝上沙龙软膏睡一觉就好了。”
  “多谢关心”江山苦笑着说。
  “哎!”直美叹了气。站前广场上,照明灯亮了。天空渐渐由蓝色变成深蓝色。
  “你的衣服太不像样了。”直美说。
  由于在斜坡上滑落,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可能是被树枝挂的,口袋也破了。
  “本来就不像样,没多大变化。”
  “这样就不能去侦探社了。”
  “这么严重?”
  “要是同流浪人在一起,也许会显得好一些。”
  江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太不像样了,而且鞋上全是泥,连自己也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晤,没关系,我穿夏季穿的薄西装。”
  “没有替换的?”
  “夏季和冬季的各有一套。”
  直美叹道:”爸爸光是上班穿的就有三十套。”
  “有卫生纸吗?”
  直美沉思一下,说道:“来!”说着拉起江山的手就走。
  “干——干什么?”
  来到出租汽车乘车处,直美一把将江山推进了一辆“的士。
  “高岛屋,日本桥的高岛屋。”
  “去买东西?”
  “哎,买薄棉卫生纸。”
  “到日本桥买卫生纸?”
  “你不知道,法国进口的卫生纸博鼻涕是最合适的。”直美一本正经地说。
  “哎,这不行。”江山抗议道,“这实在是收买。”
  “要是不老实点儿,裤子的尺寸就量不准了。”直美说,“啊,腿比较长。”
  “比较是多余的!”
  过山被她拉着在百货店里到处转悠。直美好像是老主顾,店内销售部的售货员一边搓着手,一边跟在直美的身后。
  “嗯,裤子的尺寸就这样,一个小时做好。”直美说。
  “明白了。”
  听到售货员的回答,江山吓了一跳。
  一套质地精细的西装,凭江山的工资是买不起的。
  “哎,衬衣和领带、手帕顺便也在这儿买。”
  “卡尔登的怎么样!”
  “晤,什么卡尔登不卡尔登的,我不配。车站商店卖的那种白手帕……”
  “你别说话!”直美说,“他说的你不用管,他是个爱面子的人。”
  “明白了。”
  作为百货店自然是相信付钱的人。结果,江山说什么也都不被理睬,最后他干脆不说话,一切听之任之。
  “哎,有替换的裤权吗?”
  “当然!”
  胸好。要那件驼绒毛衫,反正年龄又不大。嗅,内衣就行了。下面再看看鞋和袜子。”
  江山死心了。反正跟着她买东西,身上原来穿戴的这一套肯定要统统扔到垃圾箱里。这样,木乐意也只好由着她。
  转了一会儿,裤子做好了,上衣也缀上了名字,全齐了。
  “啊,年轻了!”看着从试衣室里出来的江山,直美直拍手,“要是肚子削掉些就好了。”
  “又不是泥捏的人,哪能说削就削掉!”江山的兴致不高,“一共多少钱?”
  “不知道,没关系,反正从爸爸的帐户上支付。哎,咱们走吧。”
  往四周一看,江山不禁愕然。
  “店里下班了?”
  “早就下班了,从便门能出去。”
  “我给你们带路。”
  店里的一个人走在前面。
  “请别介意,我只是赔偿你的损失。”
  “知道,十分感谢。”江山点点头,“不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呀。”
  “职业道德问题。”
  “是的。”
  “让你的良心睡会儿觉,好吗?到昨天去过的那家餐馆吃晚饭吧。”
  “可是”
  “今天听我的,吃了饭就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
  江山耸了耸肩。
  “既然到了这一步就随它去吧。”
  “就是啊。”
  “让良心喝点葡萄酒,喝它个烂醉吧。”江山说。
  外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