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化装舞会[横沟正史]






  这时,日比野警官说道:“可是金田一先生,刚才我问过古川,他说美沙的确有色盲,这样的话,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比野警官,我所说的全是根据百科全书上的记载,所以请不要怀疑。听说女子遗传到色盲的比例约是总人口的百分之零点五,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生出有色盲的女儿呢?只有本身不是色盲,却带有色盲遗传因子的女性,也就是八这个符号和色盲的男性结婚,才会生下患有色盲的女儿。我们把这个理论用在美沙的父母身上,凤千代子是个彩色电影的大明星,她应该不会是色盲患者,但是会不会带有色盲的遗传因子呢?答案是不可能,因为她父亲是个运用华丽色彩、擅长描绘仕女图的画家,应该不是色盲。再者,大家也听过她母亲的事,所以她的母亲应该也不是色盲患者。”

  “可恶!”

  近藤刑警终于了解昨晚金田一耕助在这里大谈凤千景夫妇,并对两人推崇有加的真正原因了。

  “不过美沙的父亲……或者说被认为是美沙父亲的笛小路,他的情形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有驾照……一般人在取得驾照之前都会接受色盲检查,因此笛小路也不是色盲。”

  “金田一先生,那么美沙为什么会有色盲呢?”

  近藤刑警那双如狐狸般的眼晴不停地转动着。

  “从美沙的血型来研判,她不是笛小路的孩子,而从色盲的遗传法则来看,她也不是凤千代子的小孩。”

  一向沉稳的山下警官也情绪激动地问道:“金田一先生,那美沙是谁的孩子?”

  金田一耕助难过地回答:“我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只有笛小路笃子一个人知道?”

  刹那间,整个客厅笼罩在…片沉默的气氛中。

  山口刑警不太明白大夥沉默的原因,他继续问道:“金田一先生,从被害人肚围里找到的信封怎么解释?”

  金田耕助露出一排皓齿说道:“这个嘛……山口先生,津村可能用这个信封装这些火柴棒。这是立花寄给津村的信,可能不是什么重要信件,所以津村看过信后就顺便用这个信封装火柴棒。”

  金田一耕助将乐谱的正面拿给大家看。

  “你们看,这是尚未排印的乐谱,曲名是浅间赞歌,作曲者是津村真二,是一首弦乐四重奏的曲子,只要去问立花,就可以知道这曲子是不是原定前天演出的曲子。根据樱井熙子的说法,津村当带着一个合成皮做的乐谱谱套,乐谱大概就装在这个谱套里吧!津村应该是回到浅间隐之后,才在乐谱背面抄下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案,也就是说,当时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金田一先生,津村知道这些火柴棒排列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吗?”等等力警官问道。

  “这该怎么说好呢?我想津村只知道慎恭吾想藉火柴棒的排列图案点出凶手的线索,因此他让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案在矢崎的工作室重现,希望警方能就此掌握一些线索。他自己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警方或许可以从中查出些端倪,也许他是这么想吧!”

  “就算是这样……金田一先生,美沙为什么会有氰酸钾?”

  山下警官宛如刚从噩梦中惊醒似的。

  对于他提出的问题,金田一耕助不是很有把握地说着:“这个嘛……山下警官,会不会是笃子夫人拥有氰酸钾呢?她把美沙当作自己营利的工具……”

  “就是它!那个箱根百宝盒!”

  等等力警官突然大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就是它、就是它!笃子夫人发现箱根百宝盒中的氰酸钾少了一些,所以她在上野车站月台候车时,才会显得那么战战兢兢。”

  金田一耕助不怀好意地看着等等力警官说:“警官,怎么啦?一点都不像平日的你……什么箱根百宝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等力警官简单扼要地将箱根百宝盒的事情对大家说一遍,当他说完时,正好有一位年轻的便衣刑警跑进来说:“刚才留守在笛小路别墅的古川刑警打电话来,他说凤千代子去了笛小路别墅,因为笃子夫人打电话去医院跟凤千代子提起美沙的事,并希望她能立刻赶过去。”

  不待年轻的便衣刑警把话说完,金田一耕助早已将和服衣角一撩,冲向大门。其他人见状,立刻跟在金田一耕助后面冲出去。

  “啊!听说美沙还没有回来……”

  年轻的便衣刑警一边喊,一边跟在大伙后面冲出客厅。





第二十八章 幕后黑手


1。贵族末路

  笛小路家的别墅面向水泽地而建,离别墅正馆不远处,有一栋比正馆低三公尺左右、与山崖下的水泽毗连而建的茶室。

  昨天早上台风来袭时,这间茶室惨遭淹水的命运,但由于室内的地板架高两公尺左右,因此只有床下浸在水中。现在积水已经退了,不过流水声比平日大声。

  这里可说是笛小路笃子的梦想宫殿,当她对教育美沙感到厌倦、想躲避世人批评的眼光时,总是把自己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喝杯热茶,重新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战争让笛小路笃子从高高在上、足以向世人夸耀的贵族生活,一下子跌入平民的生活中,以往肩负子爵的荣耀,也在瞬间让她成为世人的笑柄。

  战前的情况还好,子爵的头衔至少让笛小路泰久风光一阵子,一家人在同族里多少有点地位,做起事来无往不利。但是战后,残酷的现实毫不留情地把一切幸运从笛小路笃子身边带走。

  笛小路笃子对笛小路泰久没有任何亲情可言,而笛小路泰久对笃子,除了冰冷的对待之外就是轻视。若说笃子对笛小路泰久还有一丝感情存在的话,那也是因为笛小路泰久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他唯一留给笃子的就是美沙,尽管美沙年幼,可是她的背后却有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凤千代子。

  因为这个缘故,向来自视甚高的笃子从此必须过着痛苦、坚忍和屈辱的日子,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需要梦想宫殿的原因。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十二点左右,樱泽附近又开始笼罩在浓雾中,水泽边的茶室从雾气中透出强烈灯光。

  茶室两边有挂着芦苇草帘幕的窗子,在不到四叠半大的房间天花板上垂挂着一盏日光灯,亮晃晃的灯光下坐着两个女人。

  笛小路笃子倚着屏风端坐在碳炉前面,她穿着小千谷缩的和服,腰间系了一条博多带子,左边的带子还夹着一块泡茶时用的袱纱(注:茶道用的小方巾)。

  碳炉上面有一个茶壶,正发出吱吱的水蒸气声。

  距离碳炉稍远处,只见凤千代子穿着一袭洋装,优雅地端坐在榻榻米上,她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似乎对笃子的一言一行感到非常害怕。

  凤千代子的神情看起来相当疲惫,飞鸟忠熙进行手术时,她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面,双手不断冒着冷汗。在发生一连串的命案后,飞鸟忠熙又遇上意外枪击事件,这些对凤千代子来说,的确是相当大的打击。

  尽管有村上一彦和熙子在旁边安慰、鼓励她,不过真正支持凤千代子的是她本身过人的耐力,她甚至反过来安慰飞鸟忠熙。

  对飞鸟忠熙而言,这次枪击事件发生时,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在身边,虽然有大量出血,但现场刚好有两位适合的输血人,他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取出来的子弹经过鉴定后,确定是从柯尔特式点二二口径的自动手枪里射出来的。

  手术后,凤千代子和熙子、村上一彦一起进入病房探望飞鸟忠熙。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秋山卓造的安危,这令凤千代子有些吃味,不过她也因此体认到飞鸟忠熙和秋山卓造之间深厚的情谊。对于为了追缉凶手而不顾性命危险的秋山卓造,她觉得有些愧咎。

  “秋山叔叔一定会没事的,如果您不放心,等一下我就去找他。”飞鸟忠熙默默地点点头。

  稍后,熙子把打火机拿给飞鸟忠熙看。

  他只是笑着说:“拿给金田一先生。”

  熙子明白父亲的意思,她紧紧地握着飞鸟忠熙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病房。

  之后,的场英明也前来探望飞鸟忠熙。

  飞鸟忠熙对的场英明说:“我欠了教授两个人情呢!”

  过了一会儿,医生提醒大伙该出去了,只有凤千代子留下来。

  飞鸟忠熙一下子就陷入沉睡中,他在睡着时仍紧紧握住凤千代子的手。

  十点左右,熙子不知道从那里回来,在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跟樱井铁雄谈话。在熙子说话当中,樱井铁雄不只一次放声大笑,为此熙子还几度蹶嘴抗议,但最后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讨论到最后,樱井铁雄似乎认输了。

  “喂,你想要怎么对金田一先生说?”

  “都可以,只要他愿意听就好了。”

  “既然这样,你去说不就好了……还是你又隐瞒了什么事实?”

  “这件事非常重要。好,我要走了。”

  “你要走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跟凤阿姨换班,她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当熙子来到医院门口时,笛小路笃子正好打电话给凤千代子,护士告诉熙子这件事。

  于是熙子对护士说道:“啊!我正打算跟她换班,那么……我去请凤阿姨来接电话,你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几分钟后,凤千代子接过电话,回到病房说:“婆婆要跟我说一些美沙的事,我出去一会儿。”

  熙子感到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若无其事地说着:“嗯……好的,这里就交绐我来照顾吧!不过请你尽快回来,因为等会儿爸爸醒过来的时候,要是看不见你,他一定会很难过。”

  “谢谢你,我会尽快赶回来。”

  看着凤千代子离去的背影,熙子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安感。


2。致命的会晤

  凤千代子一走出医院,立刻回到饭店换衣服,然后以现在这身装扮和笛小路笃子面对面坐着。

  “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说飞鸟先生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的,托大家的福。”

  “命好的人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尽管如此,可怕的事情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妈……您刚才说美沙怎么了?她睡着了吗?”

  “啊!美沙子……”

  笛小路笃子斜眼看人的表情令凤千代子感到极度不安。

  (这么说起来……刚才熙子和一彦的神情也有点怪怪的。)

  “妈,今天在高尔夫球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美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她没说什么。”

  笛小路笃子含糊其词地带过,她盯着凤千代子问道:“千代子,你是不是准备要和飞鸟先生结婚?我有话想告诉你。”

  “是……应该是这样。”

  凤千代子胆怯地回答。

  “你们已经谈好了吗?”

  “是的。”

  “都说得非常清楚了。”

  “嗯,只要他正式开口向我求婚,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一定会接受他的求婚罗!”

  “是的,我会答应他的求婚。”

  “那很好啊!我由衷地祝福你。”

  笛小路笃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凤千代子看了觉得很不安。

  “对了,我想跟你谈一谈美沙的事……我想你今天也累了一整天,先喝点茶吧!这是我自己做的。”

  “谢谢您。”

  “夜深了,那就喝淡一点吧!”

  笛小路笃子的态度非常沉稳,她从一个精致的茶罐里舀出一匙茶叶放进茶碗里,然后用杓子舀水到茶壶里,慢慢搅动之后把茶水倒进茶碗。

  接着,她用茶刷轻轻涮着茶汁,这样便做好薄茶。

  她递给凤千代子一个信乐制的茶碗。

  凤千代子向前挪动一步,正要接过笛小路笃子手中的茶碗时,芦苇草的帘幕外突然传来喝止声:“别喝!凤阿姨,不可以喝那碗茶!”

  凤千代子吃惊地连忙把手抽回来,同一时间,笛小路笃子也迅速抽回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茶碗。

  霎时,笛小路笃子脸上浮现的阴险表情令凤千代子永生难忘。

  “凤阿姨,是我,樱井铁雄。熙子担心你,叫我悄悄跟在你后面,或许从你的角度看不到,可是我却看见笛小路奶奶在泡茶之前,已经先把一样东西放进茶碗里了。”

  樱井铁雄的声音因发怒而侯抖,凤千代子则吓得失声尖叫,急忙退缩到茶室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