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花

　　白涵看到自己老妈自吹自擂脸不红的模样，心里暗叫不妙，他眼珠一转，马上亮出讨好的笑容。
　　“妈，你刚从美国回来一定累了，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没事，很快的，你先在旁边看会儿电视。”胡晶晶边说边把白涵赶到沙发上，然后跑进厨房开始折腾起来。白涵苦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打开冰箱只找到一盒过期的牛奶。‘
　　算了！反正吃不死我。白涵自我安慰了下，然后走进厨房卷起袖管说要帮忙，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监督兼指导胡晶晶蹩脚的厨艺，说实话胡晶晶这老妈也不知道怎么当的，白涵能长成现在玉树临风的模样简单就是奇迹。
　　虽然胡晶晶厨艺不精，但是屡败屡战的精神还是值得敬佩，看她认认真真切着黄瓜，白涵想起了昨晚捡到的纸条，假装无意地问：“妈，爸是怎么死的？”
　　“被车撞死的。”胡晶晶说得很随意，手中的菜刀也没有像白涵意料中那样掉落在地或切到手指。
　　“那时候我几岁啊？”白涵继续问道。
　　“你还没生呢。”
　　“哦……那爸爸长得什么样子？”
　　“长得和你差不多。”
　　对于胡晶晶形式化的回答，白涵颇为不满，因为从小到大一提到父亲，胡晶晶就故意回避或者随便敷衍，家里没有父亲生前的照片，也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有时候白涵甚至怀疑自己是试管婴儿，但是看到胡晶晶对着空气发呆，他又能感觉到一个妻子对早逝爱人的思念。
　　纠结很久，白涵鼓起勇气，十分严肃地看着他老妈说：“妈，别再瞒我了，我想知道事实，爸爸是不是没死？”
　　胡晶晶手一抖，差点把手指头切了，她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但还是没逃过白涵的眼睛。白涵见她脸色有变，更加穷追不舍地问：“妈，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呯”！一声巨响打断白涵无休止的提问，白涵微微一怔，只见桌上的锅子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大洞，胡晶晶手上的菜刀则缺了个口子。
　　“别再提他，他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明白了吗？”
　　看到自己的妈妈生这么大气，白涵十分意外，他站在原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老妈不知所措。
　　“妈，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不用和我道歉。”胡晶晶低头淡淡地说道，说完后，她解下围裙走出了厨房，白涵迟疑片刻便追了上去。
　　“妈，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问。”
　　胡晶晶停下脚步，深吸口气转过身望着他，看到那双含泪的苍老眼眸，白涵感觉自己做了件罪不可恕的事，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妈妈哭过，今天他很成功地把她弄哭了。
　　“妈，对不起……”白涵十分诚恳地道歉。
　　“没事，刚才是妈太激动了。”胡晶晶边说边吸着鼻子，白涵马上抽张纸巾递上前。
　　“妈妈，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只是不愿想起那个没良心的男人。”胡晶晶擦擦眼角，深吸几口气，哀伤慢慢上了她的眉头，忧郁的眼睛里隐忍着不能言说的痛苦，她低头一点一点揭开心中的伤疤。
　　“其实这些苦都是我自找，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也没有关心过他孩子的存在，在我怀孕的时候，他把我当成人质绑在一根细绳上吊了２个多小时，后来老板赶过来救了我，但她却不知道这是个圈套，那时我想找救兵，可肚子很疼很疼，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医院，医生说如果晚一步，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说到这里，胡晶晶哽咽了下。“所以我一直当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你有个像魔鬼一样的父亲。”
　　白涵听后惊呆了，不敢刚才所说的事实，他无法将妈妈口中的男人和自己父亲联系起来，幻想过无次的父亲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好了，我饭还没做好呢，不和你瞎吹了。”胡晶晶拍拍白涵的肩膀，就像没事一样回到厨房，重新系上围裙开始瞎折腾。白涵回过神，感觉内心像被被什么东西划了，有点痛又有点酸涩。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得多。
　　




重遇

　　一顿食之无味的午餐过后，胡晶晶回酒店拿行李准备搬来与白涵小住一段时间。白涵呆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洗着碗，零乱的思绪忽近忽远，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不可能抛弃自己的亲身骨肉——至少他就做不到这点。可是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他情愿相信父亲已经死了，也不愿意去接受残酷的现实。白涵深叹口气，一抬手正巧碰翻手边的餐盘，“哐当”清脆的一声，餐盘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真是的。”白涵小声抱怨着，然后弯腰去捡餐盘碎片，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割了个小口，鲜血缓缓流出。
　　看到这红得耀目的色彩，白涵又开始犯晕了，头疼得快要爆炸，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血晕症会越来越严重，以前顶多头晕眼花，现在却头痛欲裂。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里，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心想也许休息下感觉会好些，可是闭上眼睛仍能看见一片血红，一种奇怪而又强烈的饥渴感渐渐深入骨髓。
　　怎么会这样？白涵感到有些奇怪，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几分钟前刚吃过午餐，但现在又渴又饿，他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口气全都喝光，可是并没减少饥渴感，说不出的难受就像无数只蚂蚁啃食着他的全身。白涵再也受不了了，到处寻找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突然，脑中浮现出昨天晚上吃的牛排，鲜美的肉汁、嫩滑的口感，还有那一小杯可口的红酒，白涵下意识地舔下嘴唇，此刻他非常需要那道美味，来不及多想便迫不及待换好衣服离开屋子。
　　外面天气很好，灿烂的阳光绚目而又温暖，白涵像冻坏了的瘾君子，裹紧外套低着头急匆匆地走在路上，这幅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可现在不是保持风度的时候，再过几秒他很可能会晕倒在路上。白涵横冲直撞来到那家西餐厅，随便找个位子坐下，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走到他面前。
　　“先生，请问你要什么？”
　　白涵轻轻推开递过来的菜单，礼貌地笑了笑说：“麻烦给我一份牛排套餐。”
　　“牛排套餐？”服务员似乎有点莫名，这时有个女人从她手中拿过菜单轻声说：“我来吧。”
　　听到这悦耳的声音，白涵不禁抬起头，清纯的样貌、温柔可人的笑容，熟悉的脸庞比起昨晚更加柔美动人。白涵略微有些失神，不知不觉看了很久，席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捂嘴轻咳几声，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礼的举动，眼神闪烁地低下头，然后掏出钱包。
　　“昨天……昨天谢谢你。”
　　席冰看看他手中的大钞，再看了下他猪肝色的脸，忍不住掩嘴轻笑，咯咯咯的笑声就像风中银铃悦耳动听。
　　“你给的太多了。”
　　白涵避开她的视线，略带腼腆地笑着说：“呵呵，如果你不介意，这就算小费。”　
　　“嗯……”席冰皱眉思考，看上去很为难，白涵见状马上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谢谢你。”
　　席冰微微一笑，问：“那今天你想吃什么？还是牛排套餐吗？”
　　“没错。”
　　“好的，请稍等。”说完，席冰收下钱转身走向服务台，白涵的视线不由锁在了那抹窈窕纤细的背影上，在她转身的刹那，他有点心虚地坐直身体，端起杯子浅抿了口柠檬水。
　　“先生，您的牛排餐套。”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牛排就端到他的面前。白涵差点被水呛到，这屁股还没坐热，牛排就送来了，速度也太快了吧？他大感诧异，木讷地看着面前的牛排拿起刀叉犹犹豫豫地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鲜美的味道、丰富的口感在舌尖瞬间迸发，饥渴的感觉一扫而光。白涵埋头狼吞虎咽，一份牛排很快被他吃得精光，连配菜也不剩，他意犹味尽地舔了下唇边带血的汁水，然后用纸巾抹了抹嘴角。
　　“牛排的味道怎么样？”席冰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白涵抬起头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十分完美的笑容。“谢谢，非常好吃。”
　　“呵呵，这是特地为你做的哦。”
　　“特地为我做的？”白涵一头雾水，他不解地看着席冰希望她继续说下去，席冰只是笑而不答，接着就把账单递给他。“这是您的账单。”
　　白涵看了下，账单上的数字为零，他非常诧异，指着这个诡异的数字问：“这……好像错了吧？”
　　“因为你刚才已经付过了。”席冰俏皮地眨眨眼，然后转身走向另一张餐桌，白涵抿紧嘴唇，做了几十秒钟的思想斗争后，马上追了过去。
　　“席冰小姐请等一下。”
　　席冰转过头，嫣然一笑。“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我能请你吃顿饭吗？”白涵支支吾吾半天，从喉咙里滚出句含糊不清的话，席冰听后表情莫明地愣了半天。
　　“算了，没什么事。”白涵摆摆手，尴尬地扯出一笑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说：“今天我六点下班。”他不禁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儿，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一位纯洁美丽的天使在向他微笑，心跳情不自禁为之加速。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白涵垂下眼眸，匆匆说完后，满脸通红地快步走了，走到很远，他停下脚步连喘几口气，刚才那刻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口，舌头也跟着打结了，他不明白怎么会想请她吃饭。
　　难道是喜欢上她了？白涵被心里的想法吓一大跳，自己的女友死了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女人？只不过是请她吃顿饭表示感谢，并没别的意思。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就像在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不愿意承认刚刚萌芽的微妙感情。
　　
　　白涵走后没多久，西餐厅里进来一男一女，或许是他们的气质比较独特，一进门就引起很多人注意，那个女的特意挑个角落的位子坐下，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四处张望一番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华熙，拜托你不要鬼鬼祟祟的好吗？很丢人唉。”老板一手托腮，以鄙夷的眼神看着仍在东张西望的华熙。华熙收回游移不定的视线，挑起剑眉哼唧一声。“哪有，我只是在看有没有人在监视我们。”
　　“是吗？我看你是猎艳吧，左后方的女孩子的不错，旁边的那个男人也还行，想要一个，还是两个都要？”老板说话的表情一本正经，华熙知道她在故意嘲讽却找不出话反驳。看到华熙吃瘪的模样，老板认真的眼神变得有些小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看来她很成功地将华熙的这张臭嘴封了起来。
　　“好吧，我说不过你。”华熙耸耸肩表示投降。“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拖我来这里干什么吗？”
　　老板的眼睛瞟向服务台，然后使了个眼色。“看到那个高个子的女人了吗？”
　　“嗯，一进门就看到了。”华熙毫不掩示自己的色狼本质，招来老板白眼一个。
　　“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把华熙难住了，他手抵下巴皱眉观察好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地点下头。
　　“嗯，她鼻子这里有点脱皮，应该多用补水面膜。”
　　“啪”！老板额头上的青筋再次出现，如果旁边没人，她很有可能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去。
　　“我指的不是这个！”老板的语气里夹杂着强烈的不满和威胁，白痴都能听得出来，华熙却摆出一脸莫名。“那你是指什么？”
　　话音刚落，桌上玻璃细花瓶莫名其妙碎了，玻璃渣飞溅而出差点刺进华熙的眼睛，好在他的反应够快，及时跳起身躲过玻璃残渣的袭击。服务员发现状况马上走过来，脸上的恐慌显而易见。
　　“啊，两位你们没受伤吧？”
　　华熙和老板马上做出受惊未定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下全身，服务员趁机把玻璃碎片收拾干净。
　　“这家店真是的，连花瓶都会爆炸，怎么让人吃饭啊。”老板就像个苛刻的顾客，说起话来怪声怪气，她压根忘了自己是始作俑者。服务生听到这话满脸通红地一个劲地道歉，华熙看着老板，心里猜测她在搞什么鬼。片刻后，席冰走了过来，她礼貌客气地对老板和华熙说：“很抱歉，让两位受惊了。”
　　“光说抱歉能解决问题吗？”老板不依不饶，华熙越来越糊涂了，平时她可不会这样，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我要见你们经理。”老板使出顾客终极杀手锏，弄得在场的服务生非常尴尬，她向席冰投以求助的目光，席冰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
　　“我就是今天的值班经理，这位小姐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