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裂
肖义苦笑了声,耸耸肩,只好也跟了上去。
天气很好,他们在一排着名的学生街里穿梭。
似乎是万圣节快要来了的缘故,S大学生街附近的店面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鬼怪妖魔到布什小泉,就连真人的脸形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舒雅在前,肖义在后,两人气氛尴尬的边走边四处张望着。
“万圣节是什么时候?”一个个制作精美的面具在面前晃动着,舒雅忽然回过头问了肖义个踉跄。
“5天后。”肖义如实的答道。
舒雅点点头,心事重重的继续朝前走着。
“系里要组织万圣节化妆舞会,你来吗?”肖义以为舒雅来了兴趣,又继续说。
舒雅却没有回答,她的步子忽然在一家面具店前停了下来。
狭小的店面,破旧的装潢,甚至没有像样的招牌,舒雅记得,上星期她也来过学生街,并没有这间店子。
再看看店子里挂着的东西,无数的面具摆满了墙上的每个角落,和其他的面具店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模仿鬼怪妖魔的各种假面,而是一张张和真人面容酷似的人脸,每一张脸都仿佛是……从死人脸上剥下来一样,圆睁的双眼悬挂在墙上的半空,稀奇的凝视着每个来往的客人。
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舒雅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往里迈了一步,无数张真人假面的距离似乎离自己更近了,她忽然觉得,他们在笑……她又睁大了眼睛,他们真的在笑么?
她轻轻的向一张看起来慈眉善目,挂着一幅天真笑容的女人假面伸出了手。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刺耳机械的狰狞笑容猛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舒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在笑,他们真的在笑!刚才自己感到的不是错觉。
“呵呵,小姐,我们的新品种人皮面具有趣吗?还带有电动发声功能,把小姐给吓着了。“
肖义正把受惊的舒雅搂在怀里,冷不防店老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跳了出来,一脸阴笑的解释着。
舒雅似乎惊魂未定,拼命鼓起勇气,颤颤微微的,又向那张脸(她已经不敢相信那只是单纯的面具了)伸出了手。
哈哈哈哈哈——
脸又笑了起来,老板说的没有错,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只是机械的反应。
可是她为什么却还是觉得,那些脸一张张都有了灵魂,正缺乏善意的冲自己微笑着?
“店里摆设的都是利用最新的塑胶科技,利用真人脸形塑造出来的人皮面具,无毒无臭,透风透气,带上去和换了一张脸没什么区别,小姐如果参加假面舞会,相信带上去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店老板热心的介绍着,舒雅却没有一点心情听下去,她的目光飞快的在周围上百张各色各样的人脸上移动着,仿佛感觉到上百个怨死的鬼魂正贪婪的吞噬着自己。
“肖义,我们走吧……“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转过身去,本能的寻找着自己的男友。
肖义却没有回答她,他正站在离自己身边,手里握着一张人皮假面,饶有兴致的和老板讨价换价。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心情。“舒雅又是一肚子不满的走到了肖义身边,准备兴师问罪。
“小雅,这张面具好看罢,放在周末的万圣节假面舞会上一定很有效果。“她的话还没有出口,肖义却忽然转过了身来,指着手里一张面色泛黄的假面对她说。
她的步子当场僵住。
那是一个男人的假面,半张脸是完整的,另半张脸却象被挖空一样,只有一个窟窿的眼睛和一个血淋淋的口腔,露出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头,那细长的眼睛,高耸的颧骨……竟然和标本室里那具真人标本一模一样!
“一定很有效果!“舒雅的脑子里正被无数个古怪的念头纠缠着无法自拔,肖义竟一下子把面具给套到了头上,这一下舒雅看的更清楚了,标本室里的人体标本就仿佛复生一样的站在她的面前,只是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白天,只是她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男友,只是……
她的视线忽然成了一条直线,是的,那面具简直和标本室里的真人标本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两个半张脸的左右顺序颠倒,真人标本失去面容的那半张脸,在这张面具上是完整的。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里。
那一巴掌是舒雅打的。
肖义愣在那儿,脸上的人皮面具象一张牛皮纸一样,全无力量的飞了出去。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又哪儿触怒她了?这么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可他却没有生气的时间了,舒雅已经闪电般的转过了头,飞快的扎进了学生街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他只好也追了上去。
地上,一只手缓缓的伸向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拾了起来,轻轻的掸去了上面的灰尘。
“不把人脸当会事,是要糟报应的哦。”老板站在店里高耸的门槛上,远远的看着追逐而去的两个年轻人,脸上忽然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3
第二天,又是舒雅值班。
理工楼里依旧空荡荡的,迷宫一般的走廊纵横交错,很难看的见几个人影,偶尔听见几个脚步声,不是从门前一闪而过,就是在转弯里消失,总之,这座楼的7点以后,是很难看的见几个人的。
舒雅百无聊赖的在空旷的走廊里散着步,标本室开放的时间已经过了,锁上大门加上楼里流传的种种恐怖传说,她也可以忙里偷闲的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她就是不明白,既然标本室里平时除了开放时间就很少有人问津,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雇个人守着值夜班。
据说标本室里曾经失窃过,可她在那里工作也只不过两个月时间,也只是听说了流传在坊间的一些无聊传言。至于是否真的有人来偷窃过标本室,偷走了标本室里的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小小管理员的她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那间房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好偷的,万一偷鸡不成,给里边鬼魂吞了就赔大了。
舒雅自嘲似的在心里说了一句。也不知怎的,自从昨天的事情过后,她对于标本室里的那些东西就多了几分恐惧感,一想到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残肢断臂,孤独的立在角落里的人体标本,她就有些不寒而栗。那真的只是失去生命的肢体吗?为什么自己能够看见他们移动,又能感应到一张张跳动的脸,在对着自己微笑。
她知道,人是有第六感的,第六种感觉,就是一种同世间存在的超能量进行交流的感觉。
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这种感觉不成。
舒雅惨笑了一声,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小雅,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人是陶紫,舒雅的好朋友,也是校里着名的恐怖灵异研究社社长。
见到好友,舒雅顿时来了些精神,“勤工俭学,能在这里见到陶姐真是不容易啊。”
陶紫也是一笑,高兴的摸摸舒雅那可爱的大脑袋,“给学校打工?在哪上班呢,晚上留在这鬼楼里可不是件好事。“
给陶紫这么一说,舒雅只好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头指指走廊尽头大门紧闭的房间,“标本室里,作保管员。“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却看见陶紫的脸色刷的一样落了下来。
“你在标本室里值班,我听说学校管理处又安排了一个人在那里值班,竟然是你?”
舒雅给陶紫猛然低沉的声音一吓,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是我……他们安排我在那里……我想工作比较轻松,工资也还挺高……”
“别说了,明天马上找老师辞掉。”她的话又被陶紫粗暴的打断,“那间标本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平日里光天化日的,除了上课也不会有几个人去,还特地要配个保管员,你知道为什么?”
陶紫的声音变得低沉的吓人,步步紧逼的压迫着舒雅的神经,大眼睛的女孩子只觉得一丝丝寒气在身边围绕,却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继续听下去。
“难道不是因为……那里丢过东西?”舒雅睁大了眼睛,怯生生的说。
陶紫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远远的望着标本室那紧闭的门口,走廊里黑洞洞的没有光,他们的声音在迷宫似的墙壁缝隙里回荡,久久不去。
“那里曾经闹过鬼,而且,死过人。”舒雅胆战心惊的看着,陶紫的脸上忽然间罩上了一层冰霜,原本白皙的面孔变得没有一点血色,淡淡的光线映照下,显得煞为可怖。
标本室,在任何一所大学里,都不是一个好地方。
那里和太平间一样,总是停留了太多死人的肢体,据说,从死人身上取下的肢体是有灵魂的,失去完整身体的人不能升入天堂,他们的冤魂只能在自己的身体周围游荡。
有那么一个古老的传言,标本室里保存着的遗体,经过了许多年时间,吸收了每个来访者身上的精气,就会拥有自己的生命,留下脚的,就能够行走,剩下手的,会掐住每个不速之客的咽喉。
这个故事流传了很多年了。
标本室的下面本来是一个太平间,S大医院里死去的无名尸体总是存放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制作人体标本的来源。有个年迈的老医生负责人体标本的制作工作,每当来了一副新的无名尸体,他总是十分崇敬的祷告一番,再小心翼翼的用特殊的办法将死者制成标本。他制作的标本总是光鲜亮丽,逼真生动,很受学生们欢迎,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学到了如此逼真的标本制作技术。
在老医生的努力下,S大拨出专门的款项,在太平间上给标本们盖了如今的S大标本室,老医生制作的每一个标本都存放在里边。标本室刚刚建成的时候,并没有专门的管理员,老医生一有空,都会独自一人坐在标本室里,人们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他在同自己制造的生命们交流,所有人都把他的话当成了玩笑,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些标本上真的做了些什么。
老医生年纪大了,制作不动标本了,就警告每一个参观标本室的人,要尊重人的生命,每一个标本都有自己的生命,他们愿意被自己做成标本,是因为得到了他的尊重,如果来参观的人不尊重标本们,是会遭到报应的。依然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一副副标本做的再逼真,也不过就是标本而已,怎么可能拥有人才会有的生命呢?
有人不信邪,就趁老医生不在,偷偷的潜进了标本室里,偷走了里边制作的最好的一幅人体标本的手臂,学生很年轻,他只想制造一个恶作剧,却没有想到寓言的恶梦会这么快降临到自己身上。
也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趁老医生不在,他又一次偷偷的潜回了标本室里。他的手里握着从标本身上拆下的手臂,手臂的皮肤闪烁着暗色的光泽,肌肉似乎还有着弹性,让他不由得不佩服老医生的技艺。他偷偷的潜进标本室里,是为了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拆下的手臂安回去,他是个爱恶作剧的孩子,只是想和老医生开个玩笑罢了。
他打开了标本室的门,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光亮,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他悄悄的走到了放置标本的那里,他想,只要自己再把人体标本的右手安回去,恶作剧就结束了,却没有想到……
原来放着标本的地方不见了!
人体标本消失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天,很少有人会来移动这里的标本,自己昨天来看的时候标本还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今天标本竟然不翼而飞,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于是他转过了身,想折回去,或许是他记错了,或许是标本的位置原本就不在那里。
他却看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人体标本,和她几乎是一般高的人体标本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嘴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被自己拆去右臂的地方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他几乎要晕了过去。人体标本就那么在他的身后站了一会,缓缓的伸出手,从他的手上取过了右臂,再慢慢接上……一切的动作,都好像一个有着完整生命的人。
他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人体标本接完了手臂,再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缓缓的消失在了大门后边。
标本有了生命!他忽然想起了老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要尊重标本,每一个标本都有自己的思想,他们愿意被人当作标本,是因为得到了人们的尊重。
而他亵渎了标本们。
他疯狂的跑到了门口,想拉开紧缩的铁门,却是一阵徒劳,任他如何使劲,铁门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听见门外的大理石地板上响着机械的脚步声……滴答,滴答,一下一下的,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