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疯狂者
月一次的月经),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女人,是你的来潮吗?你的月亮圆了吗?
“什么?”她问空房子,“什么月亮?”
她又一次错过了某样东西。几乎要抓住时,又让它飘走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至
少解除了一个秘密。从外表看来,她抓破了自己。的小腿,毫无疑问,血迹就是从那里
流到床单上的。
难道我睡着后出于本能地抓破了自己?难道——
这一次这个想法持续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想法,而是一个想
象。她看到一个裸体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小心翼翼地沿着路边走着,路边荆棘丛
生。当她打开淋浴喷头,伸出一只手试水温时,她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如果一个人的梦
很生动,他能不能在梦中真的流血,就像那些在耶稣受难日手脚流血的人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遭到了污辱吗?
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回答自己。多么可信!她几乎相信自己
的话是真的。一个熟睡者的皮肤上会自然而然地出现一道抓痕,同这个人在梦中同一时
刻做出的动作完全相称。这道抓痕并不是不可能产生的;而完全不可能的是,一个睡着
的人只因为梦见自己赤身裸体,她的睡衣因此便从身上消失了。
脱掉你身上穿的那件东西。
我不可能那么做!除了睡衣以外,我没有穿任何东西!
幽灵般的声音。她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她自己,而另一个呢?
这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她在睡梦中脱掉了睡衣,就是这么回事。也许是一段
清醒后的幕间插曲,她在黑暗中跑过,踩着白色踏脚石跨过了黑色溪流,后来她就脱掉
了睡衣,只要她找一找,一定会在床底下发现它皱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
“对极了,除非是我把它吃掉了。或者是——”
她把试水温的手缩了回来,好奇地看着它。手指尖上有褪了色的玫瑰红污迹,指甲
盖上也有一点儿。她慢慢地把手举到面前,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一
次不是理智的声音,毫不夸张地说,这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不要把摸过种子的手放在
嘴里!不要!千万不要!
“什么种子?”罗西恐怖地问道。她闻了闻手指,只有魔鬼般的芳香,一股使她想
起烤肉和烤糖饼的味道。“什么种子?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她停住
了。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是她不喜欢听见那个问题像一宗没有完成的工作那样在空
中盘旋。事情还会继续下去吗?
她回到喷头下面,调整好水温,直到不至于热得受不了为止。她用香皂特别小心地
擦洗着手指,连指甲下面也看不见一丝那种玫瑰红了。接着她又洗了头发,一边洗一边
唱起歌来。过了五分钟,她走出浴室,让身体晾干,开始有一种真正是肉体的感觉,不
再感到像电话线和玻璃渣一样麻木和僵硬了。她的声音也接近正常了。
她开始穿牛仔裤和体恤衫,想起拉比·利弗茨约她吃午餐,又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裙
子。她坐在镜子前,开始辫发辫。这是一件花费时间的工作,因为她的背后和肩膀以及
大臂仍然感到十分僵硬。热水使这种情况改变了许多,但没有彻底恢复正常。
是的,这个婴儿个头很大。她想到。她那么专心地辫着她的发辫,以至于不知道自
己都想了些什么。即将辫好时,她从镜子里面看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扩大了她的视野。
“哦,我的上帝!”罗西无力地喊了一声,她站起身,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走过房
间。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幅画面上的金发女子总是站在山顶上,发辫搭在两只肩肿骨之
间,左手高举,可是现在她把左手放在了眼皮上,用它遮挡着阳光,画面上作为雷雨前
兆的云层已经消失。穿玫瑰红短裙的女郎头顶上是七月潮湿的天空,罗西几乎没有注意
到,空中还有几只黑鸟在盘旋。
天很蓝,因为风暴已经过去,她想。当我在……哦……当我在别的什么地方的时候。
她关于“别的什么地方”的记忆只留下了黑暗和可怕的印象。这已经足够了;她不
想再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她想也许她已经不想给这幅画配镜框了,她改变了主意,决定
明天不让比尔看到它了,甚至连提都不再提这件事。他如果看到雷雨前的阴暗天空变成
了晴空万里的艳阳天,事情便糟了。但是如果他看不到任何变化,情形则会更糟,那就
意味着她自己神经不正常了。
她拣起了没有玻璃的画框。在通往客厅的大门右侧有一个小壁柜,里面放着她离开
诺曼时穿的一件低帮帆布运动鞋和一件新买的廉价合成纤维汗衫。她不得不将油画放在
地上,以便打开柜门,她本来可以夹在胳膊底下,这样便可以腾出一只手来,可是她不
愿意那样做。当她再一次拣起画的时候,她大吃一惊,定睛看着画面。太阳躲起来了,
几只黑马在神庙的上空盘旋,一幅全新的景色。但是除了这些,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东西?
还有其他什么变化吗?她这样想,她认为其所以自己没有看出其中的变化,是因为画面
中并不是增加了什么,而是减少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又有某样东西——
我不想知道,罗西毫不犹豫地对自己说。我甚至都不愿意考虑这件事。
但是她很为自己这种方式担心,因为她已经开始把这幅画当做自己好运的象征,一
种吉祥物。有件事是毫无疑问的:正是由于罗丝·麦德这幅画对她的激励,她才顺利通
过了第一天的录音工作,打消了恐惧感。所以对于这幅画她不愿意产生任何不愉快的想
法,也不想对它产生害怕的感觉——但是她已经在害怕了。毕竟这幅油画上的天气从来
没有发生过变化,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它。但是她知道它将在什么地方度过今天和即
将来临的周末:就在壁柜里面,和她的旧鞋做伴。
她把它放进壁柜,让它靠在墙上,克制住让它面对墙壁的欲望,然后关上了柜门。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穿上自己那件惟一的短外套,挎上皮包,离开了房间。当她通过阴
暗而漫长的走廊往楼梯口走时,有一个声音在她内心深处说:我会报答你。她停在楼梯
口,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起来,皮包差点儿掉在地上,有一会儿工夫她感到右腿疼得厉
害,它一定是发生过严重的痉挛。过了一会儿,疼痛总算过去了,她迅速地冲到了楼下。
我不再想这件事,她一边往汽车站走,一边想。如果我不愿意想的话,谁也不能强迫我
想。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不愿意再想这件事了。我只愿意想着比尔。比尔和他的摩托车。
12
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比尔,并在这种状态下匆忙开始了录制《谋杀未来》的工作。
午餐时也没有闲暇考虑油画中的那个女人。利弗茨先生带她去了一家叫做德拉·非米纳
的意大利小餐馆。那是一家罗西所见到过的最舒适的餐馆,当她吃西瓜时,他向她提出
了一种叫做“更加牢固的商业约定”的建议,他建议她在一份合同上签名,这份合同上
说,每周付给她八百美元,或以二十周为期限,或以十二本书为期限,由她选择其中一
种。这并不是罗达所说的那种可以得到一千元酬金的合同,但是拉比还许诺让她加入某
个代理机构,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参加尽可能多的广播节目。
罗西,到今年年底你就能挣到两万二千元了。还有,假如你真的需要这份工作的
话……为什么要匆忙决定呢?罗西对自己说。
她问他她能不能利用周末考虑一下此事,利弗茨先生告诉她当然可以。当他在科恩
大厦向她告别时,她看见罗达和科特坐在电梯口的长凳上吃惊地偷偷窥视着她。利弗茨
先生向她伸出手来,她也伸出了手,以为他要握手。没想到她的手被他用双手握住,弯
下腰吻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吻过她的手,虽然她在许多电影中看见过,她的身子颤抖了
一下。
只有当她坐进了录音棚,看着科特在另一间房间里绕带时,她的思维才回到了油画
上。它现在已经被她安全地(罗西,但愿如此)藏进了壁柜里,突然她知道它发生了哪
些变化,油画里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是那只臂环。那个女人原来戴在右肘上,今天早
上她从手臂到肩膀任何饰物也没有戴。
13
罗西当天晚上回到房间之后跪在地上,用目光在没有整理的床上搜寻着。她看见了
那只臂环,它在床边的黑暗处发出微弱的亮光。在罗西看来它就像是女神的订婚戒指。
臂环旁边还有些别的东西:一块小小的蓝色布条。她毕竟找到了一块丢失的睡衣。那上
面溅上了一些玫瑰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血迹,但罗西知道那不是,它们是从某种绝对
不能品尝的果实中榨出的汁水。她今天早晨洗澡时从指甲缝里抠出了类似的污迹。
臂环沉极了,至少有一磅重,也许两磅。如果它是用某种看上去很相似的材料制成
的话,它应该值多少钱呢?一万二千元?或一万五千元?真不坏!想一想吧,它来自一
幅她用一文不值的订婚戒指换来的油画。但她仍然不愿摸它,她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的台
灯旁。
她把蓝色小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背靠在床头上,双腿交叉着,十足
像个中学生。她打开小包的一角,里面露出了三粒种子,那是三粒像石榴籽一样小的种
子,当罗西带着绝望和无端的恐惧观察着它们时,几个无情的字眼像银铃般响彻了她的
脑海:我要报答你。
第七章 野餐者
1
诺曼一直在跟她说话。
星期四晚上,他清醒地躺在旅馆房间里,熬过了整个漫长而黑暗的午夜,眼睁睁地
在床上一直躺到星期五清晨。除了浴盆上的荧光灯以外,他打开了所有的灯光。房间里
一片雪亮,他喜欢这种做法。这让他想起透过浓雾看路灯时的感觉。在同一个星期四的
晚上,他躺在那儿,几乎和罗西入睡前躺在床上的姿势一模一样,只不过罗西是把两只
手放在了头下面,而他只放进了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还不时拿起地板上
的那瓶酒,把它送到嘴边。
罗西,你在哪里?他询问着失踪的妻子。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这无声无息、蹑手蹑
脚的极易受惊的小耗子,你怎么敢跑掉?
他关心的是第二个问题——她怎么敢出走。第一个问题实际上并不重要,因为他已
经知道星期天她会在哪里。一头狮子不会注意斑马在哪儿寻找食物,它只要在它们饮水
的坑边等待就足够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但是……她怎么敢离开他呢?即
使他们谈完最后一次话后他就会死掉,他也想弄明白这一点。究竟她的行动是有预谋的,
还是仅仅事出偶然,或者出于一阵冲动而作出的错误决定?有没有人帮助她(例如死去
的彼得·斯洛维克先生或其他什么人)?自从她自由自在地走出了家门,来到这座可爱
的湖滨城市以后,她一直在做什么?在类似这种白石旅馆的地方当一名给杂种们清理垃
圾的女招待?他并不这么认为。只要想想她照料自己家时的模样便知一二,她是个懒骨
头,无法应付这种下等人的工作。她又不具备任何一种特长。看来,她只能靠出卖色相
维持生活了。现在她说不定还待在大街上哪个角落里呢。天知道,跟她这种婊子干那种
事就像跟一堆烂泥一样没劲,不过男人总会为女人掏钱的,哪怕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在
表演结束后躺在床上流一会儿口水也心甘情愿。她肯定是上街去了。
他会向她问个一清二楚的。一旦得到了所有的答案——从她这类女人身上所能得到
的全部答案,他就会用皮带套在她脖子上,让她无法作声,然后使劲地咬一口……再咬
一口……为了教育城里那个“犹太天真汉”,他的嘴巴和下颌直到现在还疼,可他决不
会罢休的,甚至都不需要放慢速度。旅行袋底层有三片药,在对付这只迷途羔羊——他
那可爱的小罗丝之前他会先把药片吃下去。至于干完该干的事情之后,那时药效将会逐
渐消失……
他顾不得以后的事了。他有一种感觉,不会再有以后了,有的只是黑暗。他并不在
乎这个,说不定“黑暗”正是医生要给他开的处方。
他躺在床上,喝着世界上最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烟圈经过浴室
里的轻柔白光照射之后,变成了一团蓝色的薄雾,漂浮到光滑的天花板上。他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