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舌舞 作者:金万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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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沉思时,李舟以为我怕了,便说:“今天必须开棺,越拖时间,越不好化检。我们已经拿了文件来,你可以把这些影印件给村民看,叫他们配合一下。”
  “你们怎么不早点发现,现在让我去说,他们能答应吗?”我瞪着张校长,不安地问。
  “我跟你一起去说,不用担心。”张校长受不了我的眼神,只好缓住我。
  “对了,我刚才来你们村的时候,听见那个肖卫海说他的两只黑狗丢了,是真的吗?”。李舟问向我,“我们做过记录了,吴阿公出事的那天下午,有人看见他走去肖卫海的果园了,这还真巧,今天就丢了狗。”
  “喂!”王金贵使了个眼色,暗示李舟别在其他人面前透露案情,然后才劝我尽快让村民理解,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挖坟了。
  我左右为难地站在教学楼下,一步都没有挪动,不知该怎么去劝那群村民。把埋好的尸体又挖出来,这在当地被视为最不吉利的事,比超过七天下葬还要可怕。等这群警察把尸体挖出来,村民肯定要拦在村口,引发大冲突的。现在叫我去做说客,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他们还真会打算。不过草民哪敢和衙门斗,我拿着那份文件的影印件,迟疑了一下子就准备和张校长去村里找几个人人物作解释,让他们分头去安抚村民。
  同时,另一对衙门的人马正朝老马场那边走去,准备调查火灾。我没听说有人在松林里找到林老虎,心想他的命真大,居然还没死。目前有这么多人去松林那边,林老虎肯定不敢待在那里了,但愿他快点跑去贵州,别继续待在马场村附近了,这真叫我吃睡不香,坐立难安!
  在路上,我和张校长没有任何交流,他老捂着额头,似乎不想让我看见。村民们看见我和张校长走出来,弄清楚了来意,大家就聚到一起,表示不接受警察的要求。我和张校长好说歹说,他们就不是同意,王村长和刘大妈也不答应。穷乡僻壤,最珍贵的不是山珍,而是特殊情况时的团结一致。虽然大家平日里勾心斗角,但遇到这种事,谁都不会违反祖宗定下的风俗习惯。
  后来,张校长就对着大家说:“你们听我讲!吴阿公不是被烧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警察不会平白无故挖坟!你们想一想,要是杀人犯还在我们村里,你们不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吗?难道大家不想找出凶手,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村子里最近不太平,大家要配合警察,越快抓住杀人犯,就越快能安心睡觉和吃饭!”
  我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校长的说法。同时,我也在想,难怪李舟和王金贵刚才跟我透露了一点案情,原来他们是想让我们借以说服村民,还是张校长更老辣!但是,人群之中看不到肖卫海,我比大家更了解案情,所以就怀疑他收拾包袱跑了。村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所幸他们听信了张校长,一个小时的长谈后才终于同意让警察开棺。
  时至正午,学校放学了,欧阳新就和武陵春来找我,问我警察怎么来了。刘琴没有来,不知跑哪去了,打了她的手机也没接。我把开棺的事情告诉武陵春和欧阳新,他们很诧异,更诧异村民同意开棺了。武陵春很好奇刘大妈等人怎么被说服的,直言那口棺材开不得,到时候村民摔一跤都会把帐算在我头上,别以为他们现在答应就没事了。武陵春现在变了个人,处处为我着想,让我有点不适应。可现在叫村民反悔,这就是跟衙门过不去,我哪有那个胆子。
  开棺时,大家选在正午,村民认为这时候开棺会将晦气冲淡,不至于以后农作物没有收成。我和一群村民围在村外的那片墓地旁,一起看警察挖坟,欧阳新和武陵春也在旁边,可就是看不到刘琴。挖坟的过程持续了近一小时,有的人不耐烦就回去了,只有少数人坚持下来了。警察本来不让大家看的,可村民怕警察乱挖,所以留下几个人监视着,警察也不好赶人。
  挖坟时,警察的铲子劈坏了棺盖,泥土就顺着窟窿眼滑进去。为了尸骨不被破坏,李舟就和几个刑侦人员将棺材抬上地面,现场就开棺了。冷冷的秋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我们几个围观的人禁不住地害怕,这可是大家都头一遭看到开棺的事。人都埋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尸骨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吴阿公的尸体只剩下烧焦的骨骼了,若是一具全尸,棺材里一定变成了一锅腐烂的肉汤了。
  奇怪的是,棺材抬出来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恶臭,比大便臭多了。一时间,棺材裹着的泥土里还窜出几只老鼠、黑蛇,吓得大家惊叫连连。都说秋蛇最毒,村民一见黑蛇游窜,马上就用铲子拍死它们。还有几只老鼠跑得快,眨眼就溜进墓地四周的草堆里,来不及逮住将它们逮住。
  终于,棺材抬了出来,李舟马上叫人开棺。每个警察都戴着口罩,好像是怕尸气郁积在棺材里,开棺时会被冲到。开棺前,我抬头看了天色,灰蒙蒙的空中飘来一朵黑云,给村子覆盖上了一种诡异的气息。棺材并不正规,属于未正式完工的那类,连棺钉都没钉齐,警察一下子就打开了。本来,警察在棺材旁准备了黑色的袋子,想要将棺材的尸体立刻转移进去,怎知他们刚打开就集体猛退了两三步。
  站在一旁的村民尽管觉得不吉利,但还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尸体变成什么样了。却听,围观的人中惊叫声起伏不断,每个人都被棺材里的景象吓坏了,连我也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恐惧地大喊:“我的老天!棺材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三十八章 死尸写的信
  
  在老马村上头,空气似乎被惊吓到了,开棺那一刻掀起狂风,将棺内的浓臭刮得爆散开来。我的肠胃一阵蠕动,感觉有人用手在肚子里搅拌,苦苦的胆水跟着涌到嗓子眼。探头看到棺材里的人们都一齐退后,大叫着弹开,仿佛晚一秒就会跟着死掉。
  此刻,棺材内竟装成一层肉汤,红、绿、黄、黑交杂着,配合着腐臭味,能让胖子瞬间吐成一个瘦子。吴阿公是以骸骨的状态入棺的,即使骨骼能腐烂,也不可能闷出一堆肉水来。我忍着恶心感,踮起脚看进去,棺材内有一具膨胀的尸体,跟气球差不多,似乎一戳就会炸掉。尸体的面容已经扭曲,认不出是谁了,但头部的黑发漂在尸水中,那长度应该是女性的。
  这情况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警察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都大眼瞪小眼。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尸体身上的衣服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回想,我全身就僵住了,那是赵喜悦穿过的!自从那晚土地庙一别,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赵喜悦,难道她早就死了?
  可是,我上周六刚收到过赵喜悦捎来的信,那晚还来墓地等她,这才几天的功夫,她怎么跑进棺材里了。尸体腐烂的程度绝不像两三天,起码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了,而且吴阿公是在一个多月前下葬的,开棺前坟墓的土色不像近期被翻动过。我想了想,回忆起下葬那天,大家在村里吃丧宴,每个人都听见棺材有敲打声,该不会赵喜悦那时就被放在里面了吧?
  我刚想到这个细节,警察就戴着手套,取了一瓶尸水后,将那具肥大的女尸慢慢地抬了出来。这时候,尸水与污物被扫开了,我才看见女尸的嘴把人用胶带一样的东西封住了,四肢也被捆着。我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心想原来大家竟把赵喜悦活埋了,她在棺中的恐惧与绝望,世人永远不会知道。
  守灵的那晚,赵喜悦来找过我,向我借钱,她需要钱逃走。后来,我带着钱去土地庙,赵喜悦却不见了,至此再没有音讯。我发呆地站在墓地外围,回想守灵那晚曾与欧阳新离开过棺材一段时间,爬到肖卫海家里看铝皮盒子是否在他家里。如果有人趁那段时间把赵喜悦放进去,虽然有难度,但还是有可能办到的,毕竟棺材很粗糙,棺钉也没钉全。
  我还在呆想时,警察就把尸体裹起来收好,又从棺材中的黄绿色尸水里捞出一具烧焦的骸骨,那应该就是吴阿公了。这种情况下,尸体肯定被破坏了,要再找证据锁定凶手,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李舟和王金贵等尸体都装好了,他们竟齐刷刷地看向我,就好像这事是我干的。
  刘大妈站在我旁边几丈远,她立刻跳出来说:“那晚是唐老师和欧阳老师守灵吧,棺材里的人怎么变了,你们俩快跟警察解释。”
  欧阳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武陵春,百口莫辩。我最近撒谎撒多了,想都不用想,当场就编了一个借口:“那晚我和欧阳新离开了一两个小时,因为我拉肚子,叫他陪我去学校厕所了,拉了很多次才回来。”
  大家听到我的辩解,谁都没信,警察马上叫大家分开,他们要问一问棺材封后以后,谁留下来守过棺材。我和欧阳新都知道,这都是走场子的程序,傻子都知道嫌疑最大的是我们两个。可实际上,我们真的没有把赵喜悦装进棺材里,那晚我们爬去肖卫海家,肯定是有人趁那段时间动了手脚。
  然而,事出突然,我根本没能细想,很多事情不知怎么讲,所以选择全部保密。欧阳新和我想得一样,也选择了沉默,这都亏我抢在警察前先编了个借口,他在旁边全听到了。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普通人不可能把那晚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回答得越模糊越可信,不像电视上那样,隔几年还答得顺溜。
  其他人也被盘问了,但都答不上什么,只能让警察从尸体和证据上着手了。这一次,不仅我们,就连警察都很讶异,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高智商的罪犯,简直百年不遇。我虽然是李舟他们的怀疑对象,但他们现在还没直接的证据,所以不可能马上拘捕我。王金贵也不能马上看一眼尸体就得出一系列结论,于是他就和警察一起把尸体运出去。不过,那口棺材没有带走,只是装模做样地采集了点证据,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就重新掩埋了。
  开棺的事在村里引起了大轰动,村民奔走相告,午饭时间谁都没吃饭,全在讨论凶手是不是林老虎。可我认为,林老虎不可能是凶手,一来赵喜悦怀了他的孩子,二来他是逃犯,哪里敢冒险把人装进棺材里,万一被人看见了,他就跑不掉了。等我和欧阳新、武陵春回到宿舍时,刘琴也回来了,问她去了哪里,她就说自己在办公室里改作业,因为手机是静音模式,所以没发现我给她打过电话。
  对于开棺的事,刘琴表现得很惊讶,她还问:“警察没抓人吗?这事肯定不是恶作剧了,一定有凶手。”
  “抓什么啊,至少要等他们把证据研究完了才有结论,没那么快的。”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武陵春在我们房里,听我们这么说,她就问:“唐九月,那晚你真的拉肚子吗?我怎么记得你去守灵前,借了好多钱,说是……”
  “之前的那些事,我不是都跟你讲了吗?”我叹道,“刚才和警察说的都是假话,肯定不能照实说了。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了。”
  武陵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回想起一个月前,三枪后的那天我把事情经过一一列数,又开始惊乍了。接着,武陵春就看着默默发呆的欧阳新,小声地问道:“那你们真的不知道赵喜悦为什么被放进棺材里吗?”
  欧阳新点了点头,武陵春就说:“那我以后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到底谁是凶手,村子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了!”
  “警察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吗?”这时候,刘琴担心地问,“现在因为林书香的事,好多情况不能反映了,就算有证据也不能说吧?”
  “说是那么说,可要是能帮喜悦姐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我就算被林书香供出来,也会跟警察说实话的。”我认真地说,“现在就是看警察能查到什么了。我这几天整理一下目前拿到的证据,找一找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些事肯定都有关联,”
  刘琴见我说得那么肯定,接着就没反对了,只问我都拿到了什么证据。我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然后就跟另外三个人分析,现在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