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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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微、张易满跟随那人,进得湖州城,过街走巷,那人入得一家店铺,上有匾额“蛇蚓斋”,严微心中暗笑:“怎生取得如此怪名?又是蛇,又是蚯蚓。却不知做甚买卖?易满,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看个究竟。”遂独自入得店内,但见满室卷轴条幅,原来是字画店。严微只观字画,不看店主,假充行家模样,不时微微点头,嘴唇张合,似自言自语。那店主见状,急忙上前,顺着严微眼光,指点道:“客爷好生眼力,此轴非同寻常,乃是孙过庭真迹,且看此书,有如悬崖绝壑,笔势劲健,乃难得之佳作。客爷若看上,小店可便宜些买与客爷。”严微淡然一笑,环视四下,并未见得他人,一侧有门,垂有珠帘,严微暗道:“想必那厮是进了里屋。”
店主见严微笑而不答,只道是被他瞧出赝品,急忙自柜内又取出一长匣,小心开启,取出一轴,展开来,道:“客爷请看此轴,张子野先生之《会友文》。”严微低头细看,哪里辨认得出真假,只是故作思索状,道:“细看确似是张先之笔。”那店主急道:“客爷怎生言似是,这便是真迹无疑。”正言语间,忽闻珠帘响动,自里屋出来一人,严微斜眼望去,原来是一男子,正是跟随之人。那人冲着店主微微点头,那店主忙自木格上取下一长匣,看了看长匣,交与那人,道:“老爷慢走。”那人看了看长匣,并不言语,径自出门去了。
严微心中诧异,暗道:“这厮举止高傲,似非寻常之辈。”严微看罢《会友文》,笑道:“此轴卖多少银两?”那店主满脸堆笑道:“此轴乃是张子野先生归隐之作,客爷且看此字笔势苍劲,拙胜于巧,肥笔有骨,瘦笔有肉,变态纵横,劲若飞动。客爷若是喜爱,便出五十两罢了。”严微笑道:“一两便可。”那店主闻听,顿露愠色,道:“客爷笑话矣。此轴岂值一两银子?我观客爷乃是性情中人,货卖识家,我便亏折些许,以图客爷常顾。少却十两,便是四十两,不可再少。”
严微连连摇头,道:“太贵太贵。“那店主闻听,收卷字轴,道:“客爷哀梨蒸食,好不识货,此乃张子野先生真迹,即便寻遍湖州亦难觅三幅。罢了罢了。”严微遂回身便走,又闻那店主道:“客爷且止步,二十两卖与你罢了。”严微回头道:“一两便买。”那店主冷笑道:“一两?莫若去抢。”遂将卷轴塞入匣内,置于木格上。严微出了店门,环顾左右,望见那人身影,又见张易满早跟将去了,正欲追去,又闻那店主高声道:“客爷慢走,一两卖与你便是了。”严微淡然一笑,复入店中,遂摸出一两纹银,抛与那店主,接过长匣。
出了蛇蚓斋,严微追将上张易满,道:“且设法换得那厮手中长匣。”张易满笑道:“如此甚易。”遂跑将过去,猛的撞上那人。那人猝不及防,仆倒在地,手中长匣早已飞出。严微急忙上前,调换长匣。好事者忙围将过来观看,那人爬将起来,见着地上张易满,破口大骂:“你这撮鸟,兀自瞎了狗眼,撞了老子……”骂骂咧咧,张易满急忙爬将起来,撒腿便跑。那人正欲追赶,忽然想起长匣,环视四下,见着地上长匣,急忙拾将在手,此刻早已不见了张易满身影。
众人散去,那人依旧前行,张易满复又回来,会了严微,二人远远跟随,那人出了城门,取道往露香园而去。于无人之际,张易满笑道:“却不知这匣中装的甚物?”严微暗笑道:“乃是字画,却不知是何人赝品?”但见木匣上写了一个字:“苏”,严微笑道:“原来这厮与苏大人同姓。”开启长匣,果是一字轴,张易满持轴,严微舒展开来,不由一愣,这字体笔走龙蛇,恁的眼熟,细一看,竟是苏轼落款!严微暗骂道:“这厮好生大胆,竟敢伪造苏大人卷轴。”
严微收了卷轴,嘱咐张易满好生监视,扭身之间,不合与一路人冲撞,那人未加防备,倒退数步,跌倒在地,严微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不料那人破口大骂道:“你这厮瞎了狗眼,敢撞大爷!”爬将起来,挥拳便打。严微闻听,不由恼怒,暗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不长眼,反来骂我。”眼见那人拳头落下,严微眼急身快,一转身,躲过拳头,一手抓住那人手腕,另一手抓住肩头,顺势一带,那人站立不住,仆面倒在地上,顿时鼻血迸流。那人大怒,爬将起来,用衣袖抹了鼻血,顺手拾起一块石头,怒道:“砸死你这撮鸟。”正欲出手,那厢张易满自其侧后一扫脚,将那人扫翻在地。那人见敌不过,狼狈而逃,口中兀自叫嚣:“你两个撮鸟等着,老子便叫人来,此仇不报便不姓刘。”张易满哈哈大笑:“快去快去。爷爷等着。”
严微忽见得地上一蓝布包,料想是方才打斗间那刘某所遗落,遂拾将起来,解开蓝布包,却是一卷手抄及数份信札,书卷扉页上书三字:“子直集”。翻开来看,却是律诗、绝句、词赋,严微笑道:“不想这厮是个书生,怎生如此凶恶?”张易满笑道:“书生亦是凡人,谁道书生便通情达理?自古以来,多少大奸大恶自书生而来?”严微笑道:“如此言来,这圣贤之书,如同宝剑,侠客用之,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贼人用之,则夜黑风高,行凶抢劫。”张易满忽指前方,道:“严爷且看。”严微顺手望去,却见那斗败的刘某径直奔过石桥,入得露香园大门。
严微笑道:“我却想他叫人来打斗一番。”遂令张易满去召集各处弟兄。不多时,但见露香园内出来八九人,提刀抡棒,气势汹汹。当先一人正是那刘某,过了石桥,直冲严微而来。那刘某见严微兀自立在原处,毫无逃避害怕之意,不由一愣,高声喝道:“你这厮休走,爷爷来了。”近得前来,为首一人,手指严微,冷笑道:“可是你适才冒犯了刘爷?还不快快跪下求饶。”
严微左手撑腰,右手叉开五指,道:“仁义礼智信,东南西北中。”众人闻听,莫名其妙。原来这是五材帮会暗语,吴越一带江湖中人,一听便知。为首那人不曾明白,呵斥道:“休要罗嗦,且替刘爷赔罪。”伸手便来抓严微。严微不躲不闪,待来手将近,猛出手抓住其腕,反扳其腕。那人大惊,急忙抽手,飞起一脚,直踢严微下身。严微撒手,海底捞月,双手架住来脚,向上一抬,顺势猛然一推,那人站立不住,往后倒下,其后三四人急忙托住,方才未倒。那人大怒,顺手抢过一柄单刀,飞身劈将过来。严微冷笑一声,连退数步。那人见状,挥刀直逼。严微左闪右躲,待那人刀势稍弱,反身一腿,将其单刀踢飞,复又一脚,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哎呀“一声,后倒在地。
严微笑道:“你等泼皮,平日以强欺弱,横行乡里,今日逢着爷爷,便是你等倒霉。”一汉子忽挥刀砍来,严微看得仔细,飞起一脚,正中那厮手腕,钢刀脱手而出。那厮抱腕怪叫,严微紧接一脚,将其踢倒在地。为首汉子眼露凶光,趁严微脚未稳之际,忽一挥手,一道寒光直飞严微。严微躲闪不及,翻身倒地。为首汉子见状,哈哈大笑:“不知死活的东西,却不知今日谁倒霉。”众人皆狞笑。忽见严微一翻身,站立起来,众人皆惊,却见严微钢牙咬着一支钢镖!
严微取过钢镖,置于掌心,一看,双眼盯着发镖汉子,不觉笑道;“原来是你!”
刘府陷入慌乱之中,管家刘乙不知所踪,华信屡谏苏公缉拿刘悫,苏公迟疑不决,华信无奈,别了林栋,拂袖而去。苏公劝说林栋暂且移出刘府,前往湖州府衙。林栋谢绝道:“林某与刘大人乃管鲍之交,相识近三十年,林某深知刘大人之为人。破案缉凶之事便烦劳苏大人了。”苏公叹道:“此苏某份内之事。”苏公担心林栋安危,遂余下李龙,护卫林栋。
苏公别了刘悫、林栋,回得府衙。赵虎早已回来,来见苏公,只道一无所获。苏公遂令赵虎引公差捕快,缉拿刘乙。赵虎领命而去。苏公拈须思忖,究竟谁是刘乙幕后主使?难道果真是刘悫?刘悫与林栋又有何瓜葛?李家巷梁、叶两书生之死又有甚干系?两案本不相干,但露香园使之牵连。细细想来,凶手在刘府,而凶机非在刘府,而是随林栋南下而来。凶手必非一人,露香园便是凶犯窝点。那刘乙事情败露,必先告知同伙。苏公思罢,遂令苏仁去截住赵虎。苏仁急急去了。
不多时,苏仁引雷千来报,只道赵虎已引人出了府衙,衙房只余雷千、贺万。苏公遂令雷千、贺万前往露香园,只是窥视,不可打草惊蛇。雷千领命去了。苏公暗自思忖:幸有严爷把守露香园,想必无有差池。待擒了刘乙,此案便可水落石出矣。苏公暗自高兴,忽转念一想:若那凶机乃随林栋南下而来,京城与湖州,其间约莫二千里,凶手为何不在中途下手,而选在湖州?凶手真正企图是嫁祸刘悫?刘乙便是潜伏在刘悫身旁之暗线!若如此,那幕后真凶非是随林栋而来,此人端在湖州!若如此,那李家巷梁、叶二书生之死又怎生解释?
苏公思前想后,不得其解,不由又取出叶正之灶下的那残纸,置于桌上,细细端详,“殳刀赤”,字迹隽秀,却不工整,纸质似非一般,墨汁亦非寻常。苏公思忖间不觉走神,呆若木雕。苏仁见状,悄然出房,不多时,沏来一碗热茶,近得苏公,轻声唤道:“老爷。”苏公唬得一惊,猛一回身,手肘正撞着茶盘,苏仁猝不及防,一碗热茶倒在桌上。苏公晃过神来,急忙去取桌上残纸,却已迟矣,茶水早已浸湿残纸。
苏公取过残纸,把眼望苏仁,正欲埋怨,苏仁忽指残纸,惊道:“老爷且看。”苏公急忙低头来看,却见残纸上显现出三个字来!苏公看着三字,唬得目瞪口呆!
惊诧间,有门吏来报,道是门外有严姓人求见。苏公料想是严微,收了残纸,令苏仁引严微前来。不多时,苏仁引严微来,苏公急忙上前,道:“严爷辛苦矣。”严微笑道:“大人,我已擒得谋害书生之凶手。”苏公大喜,道:“怎生擒得?”严微遂将前后一一道来。原来,严微躲过钢镖,群凶遂一哄而上,团团围住严微,欲置严微于死地。严微艺高胆大,抽出贴身宝刃,厮杀起来。群凶欺严微手持短刃,只顾刀劈棒打,哪里知晓这是件削铁如泥的利刃。三四个回合,群凶刀断棒折,兀自有三四人伤了腿脚。此刻间,张易满引人赶来。双方厮杀一处。群凶怎是对手,片刻间撂倒了五六人,余下几人见势不妙,撒腿便逃。严微怎肯放过,追将上去,踢翻两个,不待爬起,早被张易满一棒打昏。余下发镖汉子逃过石桥,急往露香园大门,严微早拾得一粒石子,打将过去,正中那发镖汉子后脑。那发镖汉子“哎呀一声,鲜血迸流,踉跄数步,栽倒在地。严微赶将上去,一脚踩住,利刃抵其咽喉,那发镖汉子焉敢动弹。
苏公听得精妙处,连声叫好。严微道:“此伙凶犯现押在露香园内,听候大人处置。”苏公道:“与你相撞那刘某可是唤做刘乙?”严微笑道:“正是正是,若非这厮,引不出众凶来。”苏公笑道:“且引我往露香园。”严微取过一匣并一包裹,道:“大人且看。”苏公疑道:“此是何物?”严微解开包裹,道:“那刘乙身怀此物,大人或有兴趣。”苏公取过诗抄,翻阅数页,奇道:“子直集?莫非是刘悫所作?我闻刘子直好写五言,从未见识,今方一见,果然不凡。”又见数封信札,皆是京城刘悫故友旧交往来书信,其中有林栋两封。苏公诧异道:“刘乙逃匿时,不携金银珠宝,却盗此些诗抄信札,所为何故?”严微笑道:“初始,我只道他是个书生。”
苏公拈须思忖,喃喃道:“奇怪奇怪。”严微笑道:“大人,此不足为奇。”苏公一愣,奇道:“不足为奇?”严微笑道:“此匣中字轴却益发奇怪了。”苏公疑道:“却不知是何人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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