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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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道:“齐先生如此辛劳,夜间何以提神?”齐礼信道:“苏大人问的是,小人每夜必饮浓茶以提神。”苏公道:“却不知这几夜如何?”齐礼信道:“说来也怪,这几夜精神恍惚,早早便睡了,饮浓茶亦无益。”苏公淡然一笑,道:“可否引我等往堂内一看?”齐礼信唯喏,遂引徐君猷、苏公往厢房。随从并苏仁在廊下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温七引周中急匆匆而来。苏仁见得,遂至门前呼唤,徐君猷、苏公出得门来。周中急忙上前见过徐君猷,徐君猷道:“周先生,本府召你前来,乃为庞广失踪一事。本府问你,这几夜可曾听得甚动静?”周中思忖道:“大人若言及动静,小人昨夜确曾闻得开合门声,不过亦未过多留心。”苏公道:“约莫甚么时辰?”周中回想道:“仔细时辰,小人不甚清楚,那时刻,小人正脱衣上床。”徐君猷思忖道:“你道那时刻正是庞广出门之时?”周中道:“小人不知,那声响甚是轻微,只是夜深人静,听得门页吱呀声。”徐君猷似有所思。
苏公道:“闻徐大人言,朱溪先生死亡当夜,周先生自学子寝所回居室,正见得庞广步入不倦堂。”周中连连点头,道:“小人望得甚是清楚,确是庞先生无疑。”徐君猷道:“庞先生亦曾承认当夜确曾去见了朱溪。”苏公道:“周先生可曾见着庞先生出来?”周中连连摇头,道:“小人径直走了,不知他出来情形。”
苏公冷笑道:“好个周中,兀自欺蒙我等。”周中满面诧异,道:“大人何出此言?”苏公望着徐君猷,道:“徐大人,可知真凶何人?”徐君猷惊诧不已,望着苏公,又望了望周中,疑道:“苏大人是指……?”苏公淡然一笑,道:“周先生,真人面前不言假话,你且如实说来。”周中面带愠色,道:“苏大人此言,周某不明白。”苏公手拈长须,叹息一声,道:“周先生端的沉稳,真可谓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周中茫然。徐君猷疑惑不解,望着苏公。
苏公叹息摇头,道:“但凡行诡秘之事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知,自以为天衣无缝,故表面沉着平静,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灵。周先生,且将如何谋害朱溪之事招来!”徐君猷、周中大惊,周中急道:“苏大人何故诬陷小人?”徐君猷示意随从,立于周中身后,以防其逃脱。苏公淡然笑道:“适才苏某问你,朱溪先生死亡当夜,你自学子寝所回居室,正见得庞广步入不倦堂。你亦曾对徐大人如是言。”徐君猷点头道:“确是如此。”周中奇道:“小人说的实话。”苏公笑道:“亏你也是书院先生,学子寝所在西向,朱溪不倦堂在东向,我等现在所处何地?却不知周先生自学子寝所回居室,怎生要经过东厢房不倦堂?”周中顿时语塞,徐君猷悟道:“苏大人说的是。周先生,你作何解释?”周中吱唔道:“……小人确实欺蒙了大人……是夜,小人见庞广悄然出门,行迹诡秘,一时起疑,便暗中尾随,直至东厢房朱先生室。”徐君猷道:“为何你要编造假话欺蒙我等?”周中道:“小人与庞广素来要好,若言暗中尾随,传将出去,甚是不好。若言无意见得,便少些闲言。”徐君猷点头道:“原来如此。”
苏公笑道:“朱溪身亡当日,某与徐大人来书院,勘验现场后,徐大人与温七言语,交代书院事宜。苏某无意间见周先生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苏公甚是疑惑,朱先生亡故,周先生为何暗中得意?”周中一愣,道:“周某与朱先生为故友旧交,朱先生亡故,周某万分悲伤,怎会暗中得意?定是大人一时眼花了。”徐君猷曾听苏公言及此事,暗道:可惜无有证见,周中断然不会承认!
苏公冷笑一声,又道:“齐礼信先生素来精力充沛,每夜必至亥子时分方才歇息。而近几夜却精神恍惚,早早便睡了,直至天明。你等可知为何?”徐君猷甚是诧异,欲言又止。齐礼信奇道:“小人亦不解。”温七笑道:“齐先生尚且不知,我等又怎生知晓。”苏公淡然道:“齐先生、温先生不知,可周先生却知。”周中诧异道:“齐先生尚且不知,周某又怎知?”苏公笑道:“周先生好生无趣,兀自狡辩。还是苏某说将出来吧。”周中冷笑不已。
苏公道:“周中先生欲谋害朱溪先生,是何企图,先且不说。周中先生思索出一条妙计,便是用毒蛇害死朱溪,即便次日发觉,亦无人起疑,只当是意外。却不想徐大人神思敏捷,心中疑惑,暗中遣人细查。周中闻得风声,便欲嫁祸庞广,先向徐大人首告,只道庞广曾与朱溪争吵,事发当夜又曾见得其入不倦堂,欲引起徐大人疑心。徐大人暗中派遣衙役监视庞广,周中又实施计划,伪做庞广连夜逃脱假象,进而迷惑徐大人,误认定庞广是畏罪潜逃。”众人闻听,将信将疑。周中冷笑道:“苏大人言论果如天马行空。不过细想起来,颇为好笑。一者,周某与朱先生、庞先生私交甚好,为何要害他二人?二者,此方二月,周某去哪里寻得毒蛇来?三者,苏大人言周某伪做庞先生逃脱假象,那庞先生怎会听周某言语?”众人闻听,亦觉有理。
苏公淡然一笑,亦不辩驳,又道:“齐、周、庞三位先生同住一院,周先生行动之时,有一顾虑,便是齐先生至亥子时分方才歇息,惟恐被其有所察觉,每每往齐先生书斋闲话,借机在齐先生所饮浓茶中下得适量迷药,令其早早入睡。”齐礼信大惊,把眼望周中,周中冷笑不已,道:“齐兄可曾见我下药?”齐礼信摇头。周中道:“齐先生尚且不知,苏大人又怎生知晓?”
苏公又道:“徐大人适才勘验庞广居室时,甚是凌乱,地上有一联,下联为‘和气致祥’四字。”徐君猷连忙道:“正是,上联应为‘谦光迪吉’,可惜吉字被撕去了,只余下‘谦光迪’三字。”众人迷惑不解。苏公笑道:“何谓伪做庞先生逃脱假象?非是庞先生逃走,而是有人逼其逃离,或是将庞先生谋害,销尸毁迹,自此销声匿迹,此案便不了了之。”温七疑道:“苏大人何以认为是周中所为?”苏公道:“苏某察看过那残缺字幅断口,分明是被人生生撕扯去了。苏某以为此乃是庞广所为,此举何意?庞广在情急之时为何如此?”徐君猷思忖道:“莫非是暗示甚么?这‘谦光迪’三字有何用意?”苏公淡然一笑,道:“周先生以为如何?”周中冷笑道:“此与周某何干?”徐君猷猛然醒悟,道:“我明白矣。庞广撕去‘吉’字,便是暗示凶手,‘吉’字做一谜面,谜底岂非便是‘周中’!”周中闻听,面色大变,急道:“此不过是苏大人臆想推断。无有真凭实证,怎可令人信服?”温七思忖道:“那‘周’字内乃是‘土口’,而是‘吉’字的‘士口’,怎可言暗指周中?”徐君猷冷笑道:“即便如此,周先生亦难脱嫌疑。”
苏公淡然一笑,道:“请徐大人往周中居室,细细寻查,苏某料想,或有可疑物证。”徐君猷然之,冷笑道:“周中,你以为如何?”温七上前道:“徐大人说的甚是,是非曲直,一见便知。”周中惊恐不已,吱呜不语,不肯向前。温七忙道:“小人且为大人引路。”遂头前引路,不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众人皆来看。周中见状,猛然推开一随从,扭头便跑。众随从见状,急忙追将上去。周中逃不多远,忽“啊”的一声,扑倒在地。众随从追上来,踩住其后背、双手。徐君猷、苏公跟将上来,徐君猷冷笑道:“周先生为何要跑?莫非房中有见不得人的物什?”周中一动不动。苏公诧异,遂叫随从散开,俯身叫唤,无有反应,遂叫随从将周中扳过身来。众人皆大惊,但见周中胸前赫然插着两枝短箭!
徐君猷遂叫众随从四下搜寻,苏公急忙四下张望,见右前方三四十步远一片树林,料想凶手隐匿于此,遂吩咐苏仁速去查探。苏仁摸出分水娥眉刺,奔将过去,果见得林中一人,身材瘦小,苏仁正欲冲将上前,但见那人双手一合,苏仁暗叫不妙,翻身躲闪,“啪啪”,两枝短箭射在地上!苏仁唬得一惊,就地一滚,隐身于一株树后,稍待一会,猛然挥出一枝分水娥眉刺。众随从闻讯围将过来,苏仁探身张望,只见得分水娥眉刺正中树身,哪里还有那厮身影。苏仁过去,拔下兵刃,入林中找寻,又三四十步,便是书院白墙。
苏仁等出林回禀,徐君猷叹道:“可惜让这厮逃脱。”苏公察看两枝短箭,约莫三寸长,纯钢打制。徐君猷惊道:“这箭好生厉害。”苏公道:“此乃是机弩,想必一次连射两枝。”徐君猷思忖道:“这厮射杀周中灭口,定是恐周中泄露机密之事。”苏公然之,道:“且往周中房中。”徐君猷遂令温七、齐礼信安置周中尸首。
徐君猷、苏公等入得周中房内,细细搜查,不多时,自其床上枕下搜出一包药来,苏公打开察看,料想是迷药,遂呈与徐君猷看。一随从自床下拖出一口木箱,开启木箱,原来是些衣裳,翻找下面,却见数锭大银,随从急忙道:“大人且来看。”徐君猷、苏公急忙过来,随从细加清点,竟有二百两银子。徐君猷惊诧不已,道:“周中怎来如此多银子?”正疑惑间,又闻得一随从惊呼一声,叫道:“有人!”徐君猷、苏公扭头来看,却见那随从开启衣橱门,散出一堆衣裳,衣厨内缩放一人,徐君猷战战兢兢上得前去,探头一看,惊道:“庞广!”苏公闻声而来,小心试探,可惜那庞广早已死去多时。徐君猷令随从将尸首移出,苏公见庞广右手紧握纸张,小心掰开,取出纸张一看,正是那个“吉”字,徐君猷惊叹不已,道:“果被苏大人料到。”
苏公望着那残纸“吉”字,道:“周中谋害庞广,乃在昨夜,藏尸至此,欲伪作庞广潜逃假象,待寻得时机,而后处置庞广尸首。”徐君猷道:“故而适才我等要入室搜寻,周中惊慌不已,料想事情败露,便欲逃跑,却不想被同伙灭口。”苏公望着庞广尸首苍白面孔,叹息道:“不想临江书院数日内便暴死三人,却不知这书院中究竟隐藏甚么阴谋?我等入得书院,那凶手便在暗中窥视。”徐君猷似有所思,道:“那凶手料到我等要查看庞广房间,便先行进去,将竹篓安置,欲令我等疑心。”苏公摇头道:“此时刻放置竹篓,未免迟矣。我想周中在谋害庞广后,便已伪作假象矣。”徐君猷迷惑不解,道:“那凶手在庞广房中做甚?”苏公微眯双眼,望着尸首,叹息道:“这便要问庞广了。”徐君猷道:“可惜庞广已死矣。”苏公忽道:“徐大人怎知庞广房中之人便是凶手?”徐君猷一愣,反问道:“难道不是同一人?”苏公思忖道:“或是同一人,亦或是两人。”
徐君猷令随从去唤温七前来。不多时,温七来到,徐君猷引他来看庞广尸首,温七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喃喃道:“这怎生是好?”徐君猷叹道:“此事还得烦劳温先生处置。”温七唯喏。徐君猷、苏公出得房来,苏公道:“此案看来颇为曲折,徐大人还得调动府衙捕快公差。”徐大人然之,叹道:“临江书院本是安宁治学之所,却不想安宁之后隐藏如此杀机。”苏公道:“以徐大人之见,这临江书院杀机何来?”徐君猷摇头道:“徐某茫然无解。幸得有学士大人帮衬。”苏公道:“徐大人过谦也。若无徐大人竭力帮扶、细心安置,苏某几将饿殍矣。徐大人济子瞻于危难困顿之时,子瞻感恩怀德,镂骨铭肌。”徐君猷连忙道:“徐某仰慕苏大人久矣,恨无缘以见,不想苏大人来我黄州,实乃徐某之幸也。早闻苏大人善断奇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徐某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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