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苏公自袖中摸出纸笺,呈与徐君猷,道:“徐大人且看此。”徐君猷接过纸笺,见上书有“吉梦录”三字,不由一愣,望着苏公,疑惑道:“此笺何来?”苏公道:“乃是下人苏仁自朱溪堂外废物坑中找得。”徐君猷把眼望苏仁,赞道:“果真是苏大人手下,端的精明。”又皱眉思忖道:“如此言来,果真有《吉梦录》一书?”元悟躬不知前后,莫名其妙,追问道:“甚么《吉梦录》?”徐君猷道:“我等本以为《吉梦录》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诱使我等误入歧途罢了,故此方才未曾告知元大人,不想竟确有此书。”遂将临江书院鲁氏所遇之事,并苏公猜疑庞广所撕“吉”字等细细道出。元悟躬疑惑不已,思忖道:“元某也算得博览群书,却不知晓有《吉梦录》一书,不知此诗集出自何人之手?”徐君猷点头道:“非但不曾见过,连听亦不曾听及,若查得此书作者,或可寻得些线索来。”元悟躬思忖道:“却不知此书中隐藏甚么秘密?莫不是藏宝图?”徐君猷思忖道:“临江书院死了三人,凶手兀自苦苦找寻,若非宝物,又是甚么?常言道:财帛动人心。”苏公思忖不语。
正言语间,门吏辛正来报,只道包虎来见,徐君猷令其进来。不多时,包虎进得堂来,苏公望着包虎,那包虎低头行步,并不看苏公,近得徐君猷前,施礼道:“小人包虎拜见大人。”而后又向元悟躬施礼。徐君猷一摆手,手指苏公,道:“包虎,你可认识此二人?”包虎偏头来看苏公、苏仁,摇摇头,道:“回大人,小人不识。”徐君猷淡然一笑,道:“他二人你皆未见过?”包虎道:“回大人,皆未见过?”元悟躬笑道:“包虎,你且再仔细看看,确未见过他二人?”包虎又偏头看了一眼,矢口否认。元悟躬笑道:“莫不是苏大人错听他人了?”苏公淡然一笑,并不言语。
徐君猷脸色一沉,道:“大胆包虎,兀自狡辩,莫非苏大人诬陷你不成?”包虎急忙跪倒在地,道:“大人,小人确未见过苏大人。今日早起,至大人遣人前来唤小人,小人皆在清城派值守房内,不曾出门半步。大人若不信,可召清城派众丁前来问话。小人若有半句欺蒙之词,任凭大人处治。”徐君猷勃然大怒,道:“大胆包虎,你且看此是甚么?”徐君猷将短箭抛在地上,包虎看那短箭,茫然道:“小人不识得此物,似是袖箭?”徐君猷压住怒火,道:“你不识得?”包虎摇摇头,道:“小人从未见过。”徐君猷猛然抓起茶碗,欲掷包虎,忽见苏公满面笑容,便趁势喝了口水,放下茶碗,淡然一笑,道:“苏大人,可有话问?”
苏公起得身来,近得包虎身旁,道:“包虎,你今年几何?”包虎一愣,稍有迟疑,道:“小人今年三十有一。”苏公连连叹息,道:“可惜,可惜。”包虎不解何意,满目疑惑,却又不便开口。苏公又叹道:“家中可有妻室儿女?”包虎甚是茫然,点头道:“小人有一儿一女。”苏公又叹息数声,冲着徐君猷道:“且遣人告知包虎家眷,准备料理包虎后事。”包虎唬得一惊。苏公叹道:“包虎,你死到临头矣,兀自懵懂。”包虎急忙道:“小人无罪,请诸位大人明鉴。”苏公叹道:“临江书院三条人命,加上包虎,便是四条矣。”包虎急忙道:“诸位大人,此案与小人毫无干连。”苏公道:“临江书院周中先生被暗箭射杀,此暗箭非同寻常弓箭、袖箭,而是弩箭,且为二连弩,此箭短小,制作甚为精巧,非寻常工匠可打造,亦少有人使用此弩箭。徐大人早已着人暗查军中、市井工匠,却不曾想凶手竟是你。包虎,休要狡辩你无此弩箭!若要人证,徐大人即刻可传唤不下十人来,包虎,你信还是不信?”徐君猷早令人取来临江书院射死周中之凶器,示与包虎看。
包虎看得短箭,惊诧不已,急忙道:“黄州城使此弩箭者,非止小人一个,怎可言小人便是杀人凶手?”苏公道:“若徐大人未寻出第二个来,你便难脱嫌疑,你道,还有何人?”元悟躬道:“包虎,你且细细想来,此干系你身家性命。”包虎吱唔不言。苏公淡然一笑,道:“你不言便是你了。”包虎忽道:“小人从未到过临江书院,亦不识得甚么周中,小人无有行凶动机与时机。”苏公笑道:“适才徐溜与你言语甚么?”包虎一惊,慌忙道:“小人不曾见得他。”徐君猷、元悟躬亦惊诧不已。苏公道:“徐溜乃是徐大人家丁,自小在徐大人家中长大,跟随徐大人多年,可他为何窥听徐大人与我等话语?为何向你传递消息?我料想,那徐溜定是被你等收买,安插在徐大人身旁,察探徐大人一言一行。”徐君猷、元悟躬、包虎皆大惊。
徐君猷脸色大变,呵斥道:“包虎,可有此事?”包虎俯首道:“大人,冤枉呀,小人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元悟躬思忖道:“苏大人怎知徐溜之事?”苏公笑道:“包虎进来之时,分明见着苏某与家人苏仁,竟无丝毫诧异神色,此是为何?徐大人抛出短箭,明明是包虎之物,包虎却矢口否认,又是为何?只因他入府衙之前,便已经知晓我等话语了。适才,徐大人在院中令家人召唤包虎前来,那家人绝不知晓其中情形,可包虎又从何得知?便是窗下窃听之人。府衙乃重地也,何人能白日在此窥探,必是府中家人。苏仁方才已见得那厮面目,府中最大嫌疑者便是徐溜。徐大人可细查徐溜居室,或有可疑物什。”元悟躬疑惑道:“包虎不过一小民,为何刺探徐大人行径?”苏公笑道:“非是包虎刺探徐大人行径,包虎其后更有他人。”
徐君猷脸色益发难看,包虎亦惊恐不已,急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徐君猷压住盛怒,瞪着包虎,道:“本府问你最后一次,黄州城中还有何人使此弩箭?”包虎摇头道:“小人确不知晓。”徐君猷冷笑一声,道:“适才苏大人所言,徐溜可曾见你,你等究竟受何人指使?”包虎哭丧道:“大人,小人冤枉呀,苏大人所言,不过是臆想推测,并无证见。”徐君猷猛然站起身来,将地上短箭拾起,喝道:“此箭可是你的?”包虎点头道:“此箭是小人的,不过那两支却非小人的。”徐君猷冷笑道:“休再狡辩,凶手便是你。”包虎大喊冤枉,元悟躬谏道:“依元某之见,暂且将包虎收监,而后细细查证,到得那时再定他罪亦不迟。”徐君猷思忖道:“便依元大人之言,权且将之收监。”苏公道:“苏某以为,包虎既然不肯招认,大人又无有实证,当释放包虎。”徐君猷、元悟躬闻听,甚是诧异。包虎亦茫然不解。元悟躬道:“虽无实证,但包虎颇有嫌疑,若放他回去,恐其逃遁。”苏公笑道:“凡事当讲个理字,既无实证,便难以道清其中细节,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冤假错案多由此而生。治人之罪,当令人服之。”元悟躬叹息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元某佩服。”徐君猷思忖道:“包虎,本府便依苏大人之言,放你回去,好好思量。”包虎急忙跪谢,而后爬将起来,出得堂来,急急去了。
苏公笑道:“徐大人,此刻即可遣人暗中尾随。”徐君猷一愣,笑道:“原来是苏大人欲擒故纵之计。” 遂唤来一名家丁,令他如此这般。家丁领命,匆匆去了。元悟躬叹道:“我道苏大人以仁为本,却原来暗使诡计。”苏公笑道:“兵法云:兵以诈立。此等奸诈之徒,不使些诡道如何令其伏罪?”徐君猷思忖道:“这包虎谋害数人,竟如此嘴硬狡猾,若如元大人所言,此番放走他,他趁机逃遁,如何是好?”苏公笑道:“他绝不会逃遁的。”徐君猷一愣,道:“苏大人怎如此断定?”元悟躬忽然笑道:“元某明白矣。包虎若趁机逃遁,便是不打自招,心虚矣。公台便可发得海捕公文,四州缉拿于他。”苏公笑道:“非也。”元悟躬一愣,道:“那是为何?”苏公笑道:“包虎确非杀人凶手。”徐君猷、元悟躬一愣。苏公笑道:“大人且细细回想,临江书院射杀周中之凶手,身材瘦小,而包虎身高体大,非同一人也。”徐君猷皱眉回想,连连点头,道:“苏大人说的是,那厮确不比包虎魁伟。但其与包虎同用一般弩箭,包虎心中已知此人,却死赖不肯招认。此番放他离去,他定去见那凶手。”元悟躬笑道:“苏大人端的心细如丝。”
徐君猷又召来管家,询问徐溜可曾回来。管家只道尚未见他回来。徐君猷怒道:“这厮恁的可恶。当依苏大人之言,细细搜查其居室一番。”遂邀元悟躬、苏公同去。元、苏二人不便推脱,只得依从。管家头前引路,众人来得府衙后院厢房,管家开启房门,徐君猷引元悟躬、苏公入得房来。徐溜房中颇为简陋,房当中有一张四方桌,两把椅,依右墙有一张床、临窗有一案桌,案桌右端有笔墨纸砚,左端垒着一摞帐本,依案桌乃是一个衣橱。徐君猷令管家四下搜查。苏公环视四壁,倒也干净整洁,近得案桌前,取过一册帐本,随意翻开一页,字迹工整,帐目清晰。徐君猷近得床来,掀去枕头,并无甚么。那厢管家忽道:“老爷。”徐君猷扭头来看,却见管家自衣橱内摸出一包袱来,甚是沉重。徐君猷奇道:“是何物什?”管家将包袱掷于地上,苏公听得包袱内撞击声,料想是银两。管家解开包袱,但见得数十锭大小不一银两,大则五十两,小亦有十两。徐君猷清点一番,竟有二百余两之多。直惊得管家目瞪口呆,茫然道:“他怎的有如此多银子?”徐君猷脸色铁青,道:“定是这厮收得他人钱财。”
苏公见得银两下压有两封信函,遂拿将起来,呈与徐君猷。徐君猷接过信函,那信函面上并无字迹,抽出函内信笺,展开来看,但见笺上书道:“但有朝中密函、徐大受往来尺牍、奏折,当觅隙抄录与吾,必当重赏。”(作者注:徐大受,字君猷)元悟躬、苏公看得清楚,惊诧不已。徐君猷脸色铁青,恨恨道:“果如苏大人所言!”遂令管家召集众家丁找寻徐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管家急急去了。苏公叹道:“徐溜身份败露,必定逃遁。”徐君猷咬牙切齿道:“若捉得这厮回来,定要剥其皮、抽其筋。”
三人出了徐溜居室,回至堂中,苏公道:“苏某来见大人,实另有一事。”徐君猷道:“苏大人但说无妨。”苏公道:“我已知《吉梦录》藏于何处矣。”徐君猷、元悟躬惊诧道:“藏在何处?”苏公道:“此书便在朱溪书斋之内。”元悟躬奇道:“闻听那凶手已寻觅数次,怎未见得?”苏公笑道:“原来朱溪将此书拆为数份,分散隐于其他书卷中,那凶手只留意书名,怎会细细翻阅每卷每页?”徐君猷听罢,欣喜不已,道:“如此言来,我等速往临江书院,寻得此书出来,徐某倒想看看,此书中究竟隐藏甚么宝藏。”元悟躬拈须思忖道:“元某亦有此想。”
徐君猷,元悟躬、苏公等一行人众赶往临江书院,一路无话。近得临江书院,远远见得道旁有一男一女,举止颇为亲密。徐君猷见得,叹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径,端的伤风败俗。”元悟躬亦叹道:“世风日下矣。”苏公笑道:“不知二位大人因何感慨?”徐君猷淡然一笑,道:“君不见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乎?”苏公茫然道:“大人言谁?”徐君猷将手一指。苏公不觉失笑,道:“大人且细看,哪里是甚么儿女情长,分明是母子情深。”徐君猷一愣。言语间又近得许多,徐君猷方才看清,那女子却是一妇人,原来是那学生母亲,不觉哑然失笑。苏公奚落道:“徐大人,幻由心生也。”
近得前来,苏公心中一动,那妇人甚是美貌,分明便是先前离开书院之时见着的妇人,那学生便是刘相覃。徐君猷恍然大悟,低声笑道:“原来是相覃之母,误会了,误会了。”母子分手,那妇人转身离去,待与众人相会时,遂低头闪于道旁,用半截丝巾遮了面。刘相覃正待回书院,见得徐君猷数人,便立于道旁迎候。待徐君猷近前,刘相覃上前施礼。徐君猷道:“温先生可在书院?”刘相覃道:“温先生家中有事,不在书院。齐先生在此。”徐君猷道:“我等欲往朱先生堂中查看,不劳驾齐先生了,你与我等引路开门便是。”刘相覃唯喏,遂引徐君猷等入得书院,径直奔不倦堂。
入得堂院,刘相覃小心翼翼推开门,徐君猷、元悟躬直奔书斋而去。苏公立在门口,问刘相覃道:“闻徐大人言,你乃是朱溪先生最为得意门生?”刘相覃惶恐道:“先生仰慕大人久矣,恨无缘以见,闻大人来黄州,欣喜不已,曾对学生言:汝本性愚钝,若能得苏大?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