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出了慈善巷,徐、苏四人直奔醉红楼。那醉红楼在南城坡,可远眺菱角湖。一路无话,到得醉红楼,早有五六名妖媚女子蜂拥上来,将徐、苏拉扯进去,陆忍厉声呵斥,众女子嬉笑着松了手。徐君猷问道:“且请伍寒灯前来。”陆忍高声重复一句,早有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笑着奔将出来,挥手喝开众女子,又令人上茶,眼睛上下打量,辨认来者,想是不认识知府大人,满面堆笑道:“不知大人前来,该死该死,不知大人是……”那陆忍打断道:“大人有令,只叫伍寒灯前来便是。”
那妇人见来者不善,陪笑道:“回大人话,伍爷不在此,大人若急着见他,老身这就着人去唤,大人且歇息片刻。”徐君猷问道:“伍爷现在何处?”边问边抬足入了雅阁,那老妇人紧随其后,不答徐君猷问话,嘻嘻笑道:“不知大人可有中意的姑娘?”徐君猷冷笑道:“本府再问一句:伍寒灯现在何处?”那老妇人见徐君猷脸色,料想不妙,忙道:“伍爷自在他家中,并未在醉红楼。”徐君猷将眼一瞪,问道:“休要鸹噪,且引本府前去。”那老妇人面有难色,迟疑道:“这醉红楼事多……”徐君猷打断道:“若有迟疑,恐伍寒灯身首异处矣。”那老妇人闻听,惊诧不已。
“哪里来的撮鸟,敢在此咒骂爷爷。”话音未落,自内室掀帘出来一人,怒气冲冲冲将出来。徐君猷抬眼望去,但见那厮约莫四十上下,锦衣绣袍,满脸横肉,眼露凶光,手中兀自提着一个鸟笼,笼中囚着一只红嘴绿鹦鹉。那老妇人见着来人,急忙迎将上去,笑道:“伍爷来得甚巧,官府大人正寻伍爷呢。”来者正是伍寒灯。那伍寒灯只当是有人寻衅,不想竟是官府中人,连忙换了面孔,堆笑道:“不知是大人大驾光临,多有怠慢,恕罪恕罪。”一双眼睛瞄着徐君猷,暗自辨认。
徐君猷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伍寒灯,暗忖道:此厮非是善辈。那厢陆忍厉声喝道:“你可是伍寒灯?”伍寒灯见陆忍公差装束,笑道:“正是小人。”遂令人上茶,又试探询问。徐君猷淡然笑道:“本府无有雅趣,此番前来乃为查案!”徐君猷有意将“查案”二字言重几分,冷冷看着伍寒灯。那伍寒灯不由一震,笑道:“不知大人所查何事?”徐君猷道:“你可识得何夜雨?”那伍寒灯稍有迟疑,点头道:“何爷乃是本楼常客,识得识得。”徐君猷冷笑道:“他可在此?”伍寒灯连连摇头。徐君猷问道:“你何时曾见得他?”伍寒灯故作思忖,道:“已有些时日不曾见他了。不知大人寻他何干?”
徐君猷心中冷笑:这厮分明在诳骗于我!我亦要诈他一诈。遂正色道:“何夜雨牵涉一桩紧要大案,闻伍爷与他甚为要好,故来查问。”那伍寒灯惊诧不已,道:“那何夜雨乃是有名的善人,怎会牵涉大案?”徐君猷冷笑道:“伍爷,你可知藏匿要犯,该当何罪?”那伍寒灯连忙道:“小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藏匿要犯。大人如若不信,可四下搜寻。”徐君猷冷笑道:“伍爷端的有天大的胆子!本府得知,前日,何夜雨与你畅谈甚久,可有此事?”那伍寒灯脸色顿变。徐君猷看得分明,把眼瞟了苏公一眼,苏公淡然而笑。徐君猷又冷笑道:“你二人谈的可是密室之事?”
那伍寒灯脸色大变,干笑道:“小人不知大人说甚。大人要寻何夜雨,自往别处寻。小人还有事办,且先告退。”徐君猷冷笑一声,道:“本府所问,伍爷尚未回答。”那厢陆忍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那伍寒灯忽冷笑一声,道:“黄州大小官吏,伍某皆识得。你等甚人?敢在此冒称官府大人!来人,且与我拿下见官。”伍寒灯话语一出,门外早闪出五六名汉子,手握棍棒单刀,个个凶神恶煞,围将上来。陆忍勃然大怒,拨出腰刀,怒道:“你等瞎了狗眼,知府徐大人竟不识得!还不退下。”那伍寒灯冷笑道:“你等竟敢假冒知府徐大人,端的胆大包天。”
那厢苏仁上前护住苏公,笑道:“若真是徐大人,如之奈何?”那伍寒灯冷笑不语。苏公笑道:“伍爷怎生不识得徐大人?只是适才徐大人道出天机,伍爷欲杀我等灭口也。便是杀那何夜雨一般。”那伍寒灯闻听一愣,道:“何夜雨被杀了?”苏公点头道:“昨夜,何夜雨被人杀死于家中佛堂内,地上用血写着一个‘伍’字,分明指那凶手姓伍。徐大人稍加询问,何夜雨诸友之中,唯有你姓伍!有人首告,你二人于前日相会,自是商议某事。此番徐大人特来查你。”伍寒灯惊诧道:“果真如此?”徐君猷冷笑道:“此番欲杀我等灭口否?”
伍寒灯脸色又变,满面愧意,挥手喝退手下,拱手赔礼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人,只是小人绝非凶手。小人昨日整宿在兴和赌坊博钱,有五六人可为小人佐证,大人可着人前去查问,但有欺蒙,甘愿受罚。”徐君猷故作思忖道:“前日你可曾与何夜雨相会?”伍寒灯忙道:“不瞒大人,小人与何夜雨乃是多年至交,平日里常一起饮酒。前日,小人确曾与他一同饮酒,直饮至黄昏时刻他才离去。却不曾想此一去竟是……”忽而,伍寒灯满脸悲痛之情。
徐君猷问道:“既如此,本府权且信你。你与何夜雨既是故交,可知他因何遇害?”那伍寒灯皱起眉头,思忖道:“何夜雨为人和善,颇有声望。谁人如此歹毒,竟要谋害于他?小人端的不解。大人道那地上还用血写着个‘伍’字,可是何夜雨所书?”徐君猷淡然道:“凶案现场,还有何人?”伍寒灯思忖道:“据小人所知,何爷所识之人,少有姓伍的。莫不是那凶手欲嫁祸小人,写下那血字?”
苏公道:“前日你二人饮酒之时,何夜雨可有甚言语相告?”伍寒灯思忖半晌,道:“皆是些闲话,并无其他。”苏公点点头,道:“但有异常,伍爷可告知徐大人,以便缉拿真凶。”伍寒灯恨恨道:“小人亦盼早日将真凶正法。”苏公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会意,遂起身告辞。那伍寒灯不敢怠慢,急忙送行。
出了醉红楼,徐君猷低声吩咐陆忍,令他监视伍寒灯之举动。苏公又道:“那伍寒灯气焰嚣张,似有所恃。此番已然惊动,行事必定甚是小心谨慎。大人可多着几人,分头把守,以防其使诈。”陆忍唯喏。第十一卷《黄州迷案》 第五章 悬案余波
午牌时分,街巷行客渐少,满城多了些炒菜的香味。徐君猷笑道:“今日辛苦苏兄了,徐某做东,不知苏兄想吃甚么?”苏公笑道:“苏某自来黄州已有年余,闻得乡人言:黄州豆腐唯一家。久有耳闻,亦曾买过些,却未吃过正宗,徐大人若是客气,便是黄州豆腐了。”徐君猷哈哈笑道:“苏兄所言正是,黄州做豆腐者,不下百家,所谓正宗黄州豆腐,唯只一家。”苏公惊叹道:“不知是何秘方?”徐君猷摇头道:“这家豆腐坊主姓高,其豆腐只供送城中回首楼,故而黄州城中唯回首楼可尝到正宗。言及秘方,闻市井人言,似是高氏家中有一口好井,唤作金甲井,此井井水非同他井,甚是清冽,其味甘美。用此水做出豆腐皮紧肉嫩、色白质腻,手指顶托似伞而不坠。端的蹊跷。”
苏公惊叹道:“昔日苏某在湖州之时,曾尝过湖州一品豆腐,却不知黄州豆腐相比如何?”徐君猷笑道:“苏兄善烹饪,可谓一代名厨,若能吃得苏兄亲手做的黄州豆腐,何其幸哉。”苏公笑道:“苏某不过是偶尔掌勺罢了,怎敢言一代名厨。”徐君猷笑道:“去年寒食节,苏兄为徐某所烹猪肉,其味甚美。徐某亦曾令家厨依法烹制,其味竟怎也比不过苏兄。此是为何?”
苏公淡然一笑,正欲回答,却闻前方甚是喧哗热闹,不觉好奇,抬眼望去,前方街口一处酒楼,人出人进,犹如集市一般。又望那匾额,赫然写着“回首楼”。苏公惊诧不已,叹道:“不想这回首楼生意竟如此红火!”那徐君猷亦不觉诧异,疑惑道:“平日里亦无这般热闹,莫不是哪家在此做宴席不成?”苏仁插言道:“若是做宴,客人断然不会如此出出进进。”徐君猷点头道:“亦不见得门前悬红结彩,似非做宴。”三人随众拥向前去,苏公不觉诧异道:“徐兄,你看那匾额题名,似曾相识。”徐君猷抬头望去,道:“果然换了新匾额,这字似是蔡……”徐君猷忍住不言。苏公笑着点点头。
此时,两名书生自酒楼出来,满脸酒足饭饱,甚是畅意。徐君猷急忙上前,拦住二人询问:“敢问二位,里面可有余座?”那两名书生一黄一白,黄脸书生笑道:“看你等也是慕名而来吧。若要吃那归人豆腐,便要去那方排队,等得半个时辰,或可有余座。”那白脸书生笑道:“即便是等上一个时辰,能吃到豆腐,亦不枉一等。那味儿,堪称一绝。”那黄脸书生笑道:“那是自然,若没有我正宗黄州豆腐,何来归人豆腐?”
那厢徐君猷奇道:“某前番来吃,分明是黄州豆腐,怎的改叫归人豆腐了?此是何意?”那黄脸书生笑道:“这位员外想必是外地人,吃过黄州豆腐,却未吃过归人豆腐。此番来得正是,快且去排队候座。”徐君猷连连点头,疑惑道:“何谓归人豆腐?”那白脸书生笑道:“员外有所不知。这豆腐打得好,味道却还要看何人来掌勺。回首楼厨师虽是一流,但相比蔡大人,还是逊色几分。”徐君猷闻听,惊诧不已:“蔡大人?你言的是蔡真卿蔡大人?”那黄脸书生笑道:“除了蔡真卿大人,还有哪个?”徐君猷恍然大悟,蔡真卿字归人,归人豆腐莫非是蔡真卿所做?可此刻,蔡大人还与马踏月在何夜雨府中?
苏公惊叹道:“不想这蔡大人还善烹饪!”那白脸书生笑道:“蔡大人乃是当世奇才,琴棋书画,堪称四绝,却不想其烹饪更是一绝,当世罕见。”那黄脸书生叹道:“读书之人,若能如蔡真卿这般功名才学,复夫何求?”那白脸书生亦叹道:“若能得蔡大人手书一卷,何其乐哉!”言至此,这白脸书生不由抬头望那匾额,满目羡慕之情。
徐君猷谢过黄、白两书生,与苏公细声道:“我知真卿好品美食,却不曾想他亦善此技,不知与苏兄相比,如何?”苏公笑道:“苏某焉能与蔡大人相比。”徐君猷笑道:“且进去尝尝便知。”言罢,入了回首楼,但见那一楼十余张桌子皆围有食客,一侧兀自或坐或立有四五十人,想必是等坐待食的。那楼梯又有人上上下下,甚是热闹。那收钱的帐柜前亦围着一伙人,酒楼伙计忙得不亦乐乎。那酒楼正堂墙上悬着一幅画,乃是太白醉酒图,画轴之下又有一七言字轴,名为《题回首楼》,苏公好奇,上前察看,亦是蔡真卿手迹。
徐君猷立于一旁,赞叹道:“真卿之字端的气势不凡!休道说喝酒吃饭,便是赏字便足已。”苏公环视四下,果见众食客边吃边评点字轴,不由心生敬意。苏仁忽叹道:“这家掌柜端的精明,竟能得到蔡大人亲笔手书,却不知花了多少银两?”那厢徐君猷闻听,摇头道:“蔡大人为人洁清自矢、退食从容,便是百金,亦难得其手书。他肯题名赋诗,或是为了那黄州豆腐。”苏公点头笑道:“徐兄言之有理。”
正言语间,忽见一掌柜模样人过来,施礼道:“不知大人前来,小的多有怠慢,恳请大人恕罪。”徐君猷看去,甚是面生。原来此人是回首楼掌柜,识得徐君猷。那掌柜急忙令伙计腾出一间房来,上了桌椅,而后引徐君猷三人落座。那掌柜亲自端壶斟了香茶,满面笑容道:“小人端的该死,若知大人前来,小的定要留得上等雅间。”徐君猷摆手笑道:“掌柜言重了,本府亦只是恰巧路过,见你生意如此兴隆,甚是好奇。想起你酒楼豆腐,堪称极品,不由动了谗念。”
那掌柜笑道:“大人今日尝过,若是喜欢,日后只需吩咐一句,小人便做了送到府上去。”徐君猷笑道:“适才闻食客言语,你这黄州豆腐怎改称了归人豆腐?”那掌柜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昔日黄州豆腐好甚是好,可惜无有好手烹饪。前些时日,蔡真卿蔡大人前来赴宴,一时兴起,竟亲下厨掌勺,做出这道菜来。众人食过,皆赞不绝口。小人与厨房师傅亦偷偷尝了些,果然其味绝佳。在小的百般请求之下,蔡大人便授与秘诀。小店才有今日这般生意。”徐君猷惊叹不已。
稍等些时刻,那掌柜端上鄂城美酒,而后上了归人豆腐、樊口鳊鱼、巴河醋藕等六道菜。徐君猷看那归人豆腐,点点头,轻轻嗅了嗅香气,又点点头,甚是满意。徐君猷摆了摆筷子,道:“苏兄先请。”苏公笑道:“还是大人先请。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