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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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君猷诧异道:“他为何要将一百两金子交与你父保管?”杜攀叹息道:“那曾游之父兄弟三人,其父乃是长兄,为人规矩安分,可惜那两个兄弟甚是奸诈险恶,自分得家业之后,不消多时便挥霍败尽,早已觊觎兄长家业。曾游之父早有顾忌,恐其赴京赶考之后,兄弟于家中弱妻幼子不利,故而变卖家业,将金子托与家父保管。”
  众人闻听,嗟叹不已,只道兄弟如手足,今却如此相残。杜攀又道:“曾游赴京赶考之后,其弟二人果然下手,不料兄长家财已尽,只当是兄长抛妻弃子,卷财远走高飞了,只得作罢。不想曾游之父竟一去不回,生死不明。家父等候三年,甚是焦急,竟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家父临死之前,已然昏迷多日,竟未将此事告知家母。此桩秘密自此便无人知晓,我两家自此便无有来往了。”
  徐君猷嗟叹不已,遂追问道:“后来如何?”杜攀叹道:“前些时日,小人家欲盖新房,拆除旧居室之时,自室中墙壁中发觉一匣,其中有家父文书并金子一百两。小人一家方知此事。”
  苏公奇道:“十三日那天,你提着一个包袱,莫不是前来还金子与曾游?”杜攀点头道:“正是。小人家人商议,此金子乃是曾家之物,应当物归原主。小人本欲请曾游至家中,当面奉还。后思忖此物甚是贵重,恐被歹人察觉,招惹祸事。小人便亲自至石马庄,奉还金子。”众人听罢,皆惊叹不已。
  苏公暗自感叹,心中暗道:若杜攀所言属实,则真君子也。捧百两黄金而不动心者,少有人也。三十年前之秘事,早已无人知晓,杜攀便是占为己有,何人知晓?今之世人,多唯利是图,见得银子,便忘却恩情友情,兄弟姊妹亦不相让,或拳脚相加,或生死相搏。亦有所谓朋友者,借他人钱财,甜言蜜语,无限情深,待钱到手,便杳无音讯,往往撒赖不还,反恶言相加,令人心寒齿冷。
  徐君猷叹道:“人之相交,唯诚信也。”杜攀哀叹道:“那日,小人将金子如数奉还,曾游万分感激,入室放了金子,不时出来,手中兀自捧着五十两金子,定要送与小人。小人万般不肯,百般推让,只道:若图钱财,怎肯送来?此是令尊寄存之物,当完璧归赵。好一番推让,曾游无奈,遂留小人吃饭,他自庄口买得两斤肉来,一锅煮了。小人吃过中饭,与他闲言多时,约莫未牌时分起身告辞。不想此一别竟成永诀。”
  苏公问道:“杜押司回去途中,可曾遇着地保焦无泥并两人?”杜攀思忖片刻,摇头道:“不曾见得。那焦地保与小人有过交往,若是逢得,必要招呼寒暄。”苏公点头。
  徐君猷疑惑道:“你奉还金子之事,可曾有他人知晓?”杜攀思忖道:“此事甚秘,唯家母、贱内知晓,无有外人。”苏公思忖道:“若歹人早先知晓,其可在路途之中袭击杜押司,抢夺金子,断然不会尾随至石马庄。”
  徐君猷思忖道:“如此言来,那凶手乃是其后窥知金子之事,而后潜入石马庄,谋害曾游?”苏公点头道:“此人亦或是石马庄中人!无意间知晓此事,起得歹心。我等且速往曾宅,且细细查寻,若不见了金子,此案便可断为谋财害命案。金子下落便是我等侦查之线索。”
  徐君猷连连点头,心中暗道:适才在曾宅,只道曾家甚贫,无有值钱物什,凶手绝非谋财害命。今之情形,竟是谋财害命之案!只是死者临死手握“书室飘香”残纸,又是何意?莫不是暗示杜攀?或是暗示金子藏匿之处?
  苏公思忖道:“此事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本无金子之事,不过是杜押司诳骗我等。”杜攀闻听,脸色顿变,胀红脸道:“小人决然不敢欺蒙大人。”谭百丈皱眉道:“杜押司还百金,不取一两,确实有驳常理。”杜攀面有愠色,怒道:“诸位大人之言,小人不敢苟同。何谓有驳常理?此人之金,自当原物奉还,此方是常理。”谭百丈淡然道:“譬如一位老者,跌倒在地,不能自起,你若见得,扶之还是不扶?”杜攀道:“自当扶之。”谭百丈淡然一笑,道:“人非你撞倒,你为何扶之?有驳常理,料想此人便是你撞倒。”
  苏公闻听,淡然一笑。徐君猷诧异道:“帮老助弱,乃为善之本性。怎言有驳常理,不去扶之?若天下人皆如此,哪有公德良心可言?”谭百丈忙道:“此不过卑职一譬如也。言下之意乃是指杜押司偿还百金,非常人可为之,心中疑惑。”
  徐君猷点头,道:“若是真的,则杜押司乃正视绳行之君子;若是假的,便是神机鬼械之小人,难脱嫌疑。”苏公点头,幽然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第十四卷《神兽传奇》 第四章 目迷五色
  徐君猷一行人出了祠堂,往庄西曾家而去。途中,谭百丈问及麒麟之事,徐君猷敷衍言语,谭百丈识趣,亦不多问。待到曾游家宅,仵作呈上验尸格目,只道曾游乃是身中数刀而亡,死亡约有四日。谭百丈令仵作退下,又令衙役将尸首搬出,吩咐焦无泥料理其后事。而后,徐君猷、苏公、马踏月、谭百丈四人在室内细细查找。
  谭百丈找寻多时,无有发现,甚是沮丧,叹道:“便是真有,那凶手亦早已夺走。”徐君猷淡然道:“或许那凶手非为金子而来,只是时机巧合而已。”谭百丈奇道:“非为金子而来?那凶手意欲何为?”徐君猷幽然道:“或是曾游知晓甚么隐秘勾当,被凶手灭口。”谭百丈闻听,甚是吃惊。
  苏公一手捋须,四下察看,尤其是那雕花木床床身并床底,蚊帐顶上,床榻之下,地面墙壁,等等,不时俯身查勘,又用手敲打推拉,并无异样。苏公又察看他处,与前番来时一般。苏公只得作罢,近得案桌前,观赏那菊花。根雕花盆之中只栽植一兜菊花,品种平常,兀自有四五朵败菊,摇摇欲坠。
  苏公暗自叹息,只道那曾游有如败菊一般凋零矣。那厢马踏月亦一无所获。徐君猷疑惑道:“究竟是杜攀欺蒙我等,还是凶手夺走金子?”谭百丈思忖道:“曾游临死撕扯字卷,手握纸团有书室飘香四字,分明暗示凶手是杜攀杜书室。”徐君猷疑惑道:“杜攀杀曾游是何意图?”谭百丈思忖道:“或是杜攀知晓曾宅隐匿金子,前来盗取,曾游未曾防备,被其杀害。”马踏月思忖道:“谭大人之意:那杜攀非是奉还金子,实乃夺金也?”
  谭百丈点头,道:“依杜攀之言,他二人父亲乃是至交,曾游之父防备兄弟,变卖家产,折成金子,或许未托付于杜父,而是埋藏某处,或曾告知杜父埋宝之地。那杜父保守秘密,直至逝去。今杜攀无意间得到父亲隐藏之文书,得知埋宝之处,特来寻宝,从而谋害曾游。”徐君猷点头道:“如此亦有可能。”马踏月思忖道:“我等且四下找寻挖掘痕迹。”
  苏公闻听,不免心动,转身之际,忽瞥见得那根雕花盆盆身甚是精致,复又低头来看,那花盆足约莫八九寸高,依树根形雕琢,其上宛然是一副雕花图。苏公细看,其上雕得一园,有花有竹、有石有水,又有一阁,阁边有栏,一书生正坐于栏上,手捧书卷,神色悠然,那阁内有数架,满是书籍。雕图下方有米粒小字,苏公眯眼细看,赫然是“书室飘香”四字。
  苏公惊喜不已:原来曾游拼死抓得残纸,乃是暗示此花盆!险些错过。
  苏公急忙端起花盆,颇觉沉重,遂将菊花扯去,倾倒沙土,覆转过来,但见花盆底部有一木销,苏公拔去木销,卸下一块巴掌大木板来,赫然见得里面金子!原来这根雕花盆下隐有暗格。
  徐君猷、马踏月、谭百丈见得,惊喜不已,急忙过来。苏公将金子悉数取出,共计五十两。徐君猷奇道:“杜攀言有一百两,怎的只有五十两?”谭百丈思忖道:“莫不是杜攀夺得那五十两?”马踏月连连摇头,道:“那杜攀若有贪念,悉数霸占便是,又何必送来,复又夺取?”
  苏公似有所思,喃喃道:“适才谭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或许金子非是杜攀送来,实早已藏匿宅中。杜攀此番乃为夺宝而来。曾游临死所抓残纸,书室飘香四字,却有两层意图,一是暗示金子所在,二是暗示凶手何人!”
  徐君猷、马踏月惊诧不已。谭百丈道:“卑职此刻便将其拿下,严加审讯,不怕他不招认。”苏公道:“酷刑之下,其言难实。若徐大人将谭大人拿下,酷刑逼供,到得那时,谭大人恐怕亦会招供,只道此金是大人所盗。” 徐君猷笑道:“屈打成招,何其多也?谭大人当三思而后行,但凡断案,须有证见,方能服人。”谭百丈顿时无言。
  苏公思忖道:“若寻得余下五十两金子,方可断案。”谭百丈思忖道:“卑职即刻遣人回县城,搜查杜宅,或可寻得。”徐君猷点点头。
  众人正待出去,苏公忽叹道:“不知谭大人如何看那木阴山麒麟现身一事?”谭百丈不觉一愣,反问道:“卑职愚钝,不知苏大人此言何意?”苏公淡然笑道:“莫非谭大人果真不知?”谭百丈诧异道:“苏大人之言,卑职如坠云雾,烦劳明示。”苏公笑道:“闻石马庄中乡人言,那麒麟似非真身。”谭百丈惊诧不已,疑惑道:“苏大人之意,那麒麟是假的?”苏公淡然一笑,道:“此话是谭大人所言,苏某不曾言过。苏某只道似非真身而已。”
  谭百丈笑道:“麒麟现身,不过昙花一现,踪迹难觅。其是真是假无关紧要,紧要的我大宋尧天舜日、国泰民安,如此足矣。”
  苏公淡然一笑,不再言语。徐君猷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悦。
  徐君猷令马踏月收了金子,四人出得堂来,方至院中,忽见有人闯了进来,却是一名衙役,见得诸位大人,急忙道:“禀大人,有乡人来报又死了一人。”众人闻听,大惊。徐君猷急忙问道:“死者何人?”那衙役道:“闻乡人言,乃是地保焦无泥。”四人闻听急报,皆惊讶不已,急忙出得院门,但见徐溜、苏仁、严窦并马踏月随从等人皆等候在外,远远又聚着众多好事乡人。
  苏公环视四下,果真不见了焦无泥,又寻杜攀,亦不见了身影。苏公急忙询问苏仁:“可曾留意那杜押司?”苏仁思忖道:“老爷等进院之时,兀自见着他,后来竟不曾留意了。”苏公甚是后悔,遂与苏仁细语。而后苏公告知徐君猷,徐君猷脸色顿变,遂令谭百丈着人速速缉拿杜攀。
  衙役、报信乡人引众人至庄西头一处僻静处,但见柴草堆中躺着一具尸首,满头鲜血。苏公近得前去,望见那厮面孔,果真是焦无泥。环视四下,却见得几步远一块石头,一端尖锐,沾得鲜血,遂拾将起来,察看一番,料想便是凶器。谭百丈令仵作勘验尸首,仵作验罢,只道死者乃是被尖锐石块猛击头颅致死。
  徐君猷脸色铁青,喃喃道:“杜攀为何要谋害焦无泥?”谭百丈思忖道:“定是焦无泥察觉出杜攀勾当,因而被杀灭口。”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皱起眉头,拈须沉思。徐君猷轻声咳嗽,苏公猛然惊醒。
  徐君猷问道:“苏大人有何高见?”苏公皱眉道:“杜攀或与焦无泥同谋。”徐君猷惊诧不已:“他二人同谋?”苏公点头,道:“他二人言辞,大相迳庭,我等只道其中一人撒谎,实则二人皆在撒谎,不能自圆其说。今官府查案,颇有进展,二人心中惊恐,或是分赃不均,或是杜攀恐焦无泥坏事,情急之下,杀人灭口。如今之计,唯谭大人竭力捉拿杜攀。苏某料想,其杀人之后,定然仓皇逃回县城,取得金子,而后逃之夭夭。”
  徐君猷、马踏月、谭百丈点头。苏公道:“望谭大人速回县城,召集捕快,缉拿杜攀归案。”谭百丈唯喏。徐君猷道:“如此有劳谭大人了。”谭百丈拱手道:“此卑职之责也。石马庄事宜,卑职便暂且交与严押司处置。”而后唤严窦上前,令其好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