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受其侵扰,观主便雇得一干人众,护观守院。这些人或身怀绝迹、或为亡命之徒,有了护观者,那道观果真平静许多。只是不想双龙山强人被蛟精所噬后,这些护观者却赖着不肯离去,反以安平观为窝点,为非作歹、欺压四方、无恶不作。正是前门拒虎,后面进狼。”
苏公始终立在一旁,静而观之,闻得乡人言语,忽问道:“方才这位大哥言那双龙山上甚么道观?”乡人道:“乃是安平观。”苏公闻听“安平观”三字,顿时忆起普济观那道士临死血书一“安”字,莫非欲点明凶手乃安平观中人?其废墟堆中残纸上有“安平”二字,莫非便是指此安平观?此溪河流入太湖,入口正在普济观所在不远处。如此言来,这普济观与安平观必定有所往来。
苏公笑问众乡人,可知焦吉、焦祥二人所在。众乡人多系焦家庄人氏,何曾不知?有人问道,寻他兄弟何事?苏公只道是湖州府之公差,奉命前来查勘命案现场。众乡人方才醒悟,原来三人皆为公人。一老者上得前来,只道是当地地保,姓焦名风赋。苏公三人随其入得焦家庄,到得一户门前,焦风赋大声叫唤,门内出来一人,乃是焦吉。焦吉问道:“不知焦叔甚事唤侄?”焦风赋道:“非我寻你,乃湖州府公人寻你。”焦吉一惊,道:“公人寻我何干?”赵虎上得前来,笑道:“我等乃府衙公差,奉知府大人之命,查勘湖州商贾朱山月身死现场。特来寻焦大哥为我等引路,非为他事。”焦吉笑道:“唬我一惊。”而后,引苏公三人并地保出得焦家庄,东行约莫四里,翻过一山,入得一林。赵虎道:“莫非便是此林中?”焦吉道:“穿得此林,便是龙溪江边。”赵虎见侧边有一路,道:“方才何不依江而行,省却翻山之累?”焦吉道:“如此近得一里。”说话间,焦吉止步,手指前方,朱山月、安福遇害之处便在此处。
苏公上得前去,低首察看。案发之后,早有乡人蜂拥而来观看,现场痕迹早已零乱不堪,难以查勘。苏公俯身察看抛尸之处,甚是显眼。又立身环顾四下,滔滔龙溪水便在眼前,奔流不息,径往太湖而去。苏公问道:“案发之时,有血滴成线,不知何向?”焦吉上前指点,只道那血迹乃自江边而来。苏公细细寻看,果见某些石块上有乌黑斑点,想必是那血迹。众人皆四下寻找,无有异常。苏公近得江边,江风袭面,江浪一波接踵一波。正是寒秋枯水时节,江两岸露出一截沙坡来,细沙上满是足迹、蚌壳与枯鱼。
苏公左看右顾,似有所思。赵虎立于其侧,眼望江中,道:“凶手必是自江上而来。”苏仁道:“凶手加害朱山月、安福二人,为何不抛尸江中,反移尸岸上?”赵虎道:“或是舟上不便下手,凶手借故上岸,朱、安二人不曾提防,而遭凶手毒手。”焦风赋、焦吉听得,忍不住插言道:“凶犯莫非是人?”赵虎反问:“非人乃何?”焦风赋、焦吉道:“乃蛟精所噬。我庄中已有多人被其所害矣。”苏仁道:“果真有人见得那蛟精出没?”焦风赋闻言,不禁浑身一颤,惊恐道:“老朽便亲眼见过,千真万实。同见者,还有庄中七八人。”苏公闻言,疑道:“果真有蛟精?”焦风赋道:“蛟精之说,小人自小便听得老辈言及,只道许真君曾追二龙至此,蛟龙无路可逃,终被真君镇压。却不知何年何月,真君所留之镇妖石碑竟然移位,那蛟精之一得以逃脱,自此为害四方。小人父亲曾亲眼见得蛟精出没,其状甚是怪异。庄中人闻听,将信将疑。约莫三年前,庄中焦八叔在江上捕鱼,忽见水中一条怪兽,大若龙舟,直扑过来。焦八叔猛然醒悟,那便是传言中的蛟精。焦八叔躲闪不及,那蛟精竟将渔舟撞翻,焦八叔落入水中,竭力泅游,幸巧离岸不远,方才逃得一条命来。惊魂未定,回首再看,哪里还有那蛟精?回得庄中,焦八叔叙说此事,甚是后怕。庄中人闻知,仍未全信。不想那日江边捞沙,那蛟精忽然显形,小人等七八人见得清楚,皆大惊。传言之中,那蛟精有二,小人父亲、焦八叔只见其一,未曾见得其它,那日我等竟果真见得两条!一前一后,时浮时没。”
苏仁疑道:“莫非是鱼?”焦风赋连连摇头道:“怎的可能?焦某自小长在江边,已五十余年,甚么鱼不曾见过?哪里有如此巨大而怪异之鱼?”赵虎道:“既是蛟精,怎的未曾袭击你等?”焦风赋道:“诸位有所不知,那蛟精虽是妖孽,却也不无端害人。”苏公诧异,道:“此话怎讲?”焦风赋道:“我听得人传言,那镇妖石碑后有一咒语。此咒语道:魔石一动,蛟精重出,视其出入,必遭其害。”苏仁惊道:“端的有这般事情?”焦风赋道:“传言那蛟精压在双龙山下,却不知其何处出入。想是那蛟精重出,恐其巢穴被人发现,故凡见其出入者,皆无端身死。”焦吉道:“人皆言此语乃死亡咒语。传将开来,那双龙山下无人行走,恐无意间窥见蛟精出入,而招致灭身之祸。”苏公惊道:“莫非那些无端身死者,皆是在双龙山下遇害?”焦风赋道:“那双龙山方圆几十里,并非处处如此。多在双龙山主峰下并龙溪江边,上下约莫十里之内。”
苏公思索片刻,道:“双龙山何向?”焦风赋手指江对岸,道:“大人可见前方高峰否?那便是双龙山主峰,此去约莫六七里。”苏公道:“那安平观何在?”焦风赋道:“便在双龙山侧峰下。”苏仁疑道:“那观中可有道士遭蛟精所害?”焦风赋道:“不曾闻得。”焦吉道:“小人闻得,那观中有镇观之宝,可敌那蛟精邪气。且观中祖师传下戒言:凡观中道众,不可擅入主峰一步。”苏仁道:“如此言来,那蛟精洞穴便在主峰周围。”苏公道:“那观中多少道众?主持何人?”焦风赋道:“好教大人知晓,那观中道众约莫二三十人,主持乃清直真人,甚有修行。”赵虎道:“既是有道高人,为何放纵护观者横行乡里?”焦风赋道:“非是放纵,而是那伙泼皮赖着不去。真可谓养虎为患也。”苏公又问些观中事,而后谢过焦风赋、焦吉二人,与苏仁、赵虎雇得一舟,顺江而下,往双龙山而去。焦风赋、焦吉自回庄中,不题。
待那舟远去,却见林中忽闪出二人来,那二人立在江边,遥望远方舟影,一人道:“他等必是去双龙山,你可去雇一舟来,跟将其后。”另一人应声而去。
那舟顺江行得六七里,近得江岸,船家指明道路,赵虎付了舟钱,谢过船家,遂与苏公、苏仁离舟上岸,沿山林小道上得双龙山侧峰。入得大道,一眼便望得道观山门,其上高悬一金字大匾,书有“安平观”三字。这安平观隐于清山绿树之间,入得山门,但见灵区高殿、福地真堂,当中三清正殿,两侧又有九天殿、紫微殿、太乙殿、驱邪殿。入得三清殿,却见三座道尊,当中乃元始天尊,其左乃灵宝道君,其右乃太上老君。有道士真人焚香颂经,又有仨两个善男信女求签问卦。
苏公三人正张望间,忽闻得有人冷笑,苏仁、赵虎回首看去,那殿门旁立着四人,正是乌程旧馆酒肆前打斗的泼皮。那为首泼皮冷笑道:“你等好大的胆子,竟然找上门来送死。”苏公瞧见,笑道:“世间可悲者,莫过于执迷不悟。老子道: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那泼皮道:“你这撮鸟,死到临头,兀自敢称作老子。”苏公笑道:“以你等身手,岂非再惹羞辱?”众泼皮皆大笑,为首泼皮道:“待大哥到来,你等便知厉害。”话音未落,有泼皮叫道:“大哥来了。”苏公三人急忙出得三清殿,却见殿前来得约莫七八人,当中拥得一人,但见其形容凶恶,一身横肉。这四个泼皮齐凑过去,甚是恭敬,道:“大哥,便是此三人。”那大汉凶眼圆睁,冷笑道:“你三人可知我栾大爷否?”赵虎笑道:“卵大爷?不曾闻得。不知卵大爷何以称谓?卵居何处?”苏公、苏仁闻听,大笑不已。
那大汉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勃然大怒,抡拳便打,苏仁眼明手急,闪身上前,截住那厮。那大汉连出猛招,意欲击倒苏仁,可苏仁身法圆滑,哪里沾得到衣角?那大汉益发恼怒,如下山大虫一般,猛扑猛打。苏仁前窜后跃,瞧得一个破绽,伸出一足,勾得那大汉前腿,那大汉立身不稳,竟扑倒在地。赵虎见状,大笑。众泼皮急忙来扶,那大汉又羞又恼,大喝一声:“众兄弟,与我打!”众泼皮齐扑过来。苏仁、赵虎正待搏斗,忽听得一人高声道:“无量天尊!”众泼皮闻听,急忙退闪一旁,不敢言语。苏公寻声望去,却见西厢廊下三名道士,当中一人长须飘飘,正是安平观主持清直道长。
清直道长近得前来,喝道:“栾五云,恁的胡闹,还不快快退下。”那栾五云似甚畏惧清直道长,低首不语,闻听清直道长言语,只恨恨望了苏仁一眼,扭身而去。众泼皮亦纷纷退去。清直道长稽首道:“几位施主,贫道疏于管治,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几位海涵。”苏公回礼道:“真人何出此言,乃是我手下性情急躁,不识礼数。”清直道长道:“施主客气。观施主穿著、容貌似非寻常之人。”苏公笑道:“非常即寻常,寻常即非常,无寻常无非常,无非常无寻常,何所谓非常,又何所谓寻常?”清直道长闻听,一惊,道:“敢问施主尊姓大名?”苏公道:“无名小卒,何足挂齿。”清直道长道:“不知施主来我安平观何为?观山水,卜前程?”苏公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奉湖州知府苏大人之命,来询查朱山月之事。”清直道长叹道:“原来如此。”遂将苏公三人引进道房,令道童上得香茗。
清直道长嘘叹不已,道:“朱施主之事贫道已知矣。”苏公道:“真人有何见解?”清直道长道:“贫道曾告知于他,切不可入本观后山,那朱施主来本观已有些时日,不曾外出,想是无趣,便瞒了贫道,私自上得后山,竟一去无音,不想果遭其害。”苏公疑道:“那后山有何蹊跷?”清直道长道:“你等有所不知,那后山乃是禁地。”苏公道:“所为何故?”清直道长道:“此乃本观历代祖师之传训,因山上有许真人所压镇蛟石。”苏公道:“后山莫非便是双龙山主峰?”清直道长道:“正是。”苏公道:“吾闻那镇蛟石碑已毁,那千年蛟精复又为孽,可是如此?”清直道长缄默多时,叹息道:“正是。已有多人遭其啮噬。”苏公道:“那蛟精怎的逃出?”清直道长道:“历代祖师传训,只道此石碑切不可动之。其上有语云:魔石一动,蛟精重出,视其出入,必遭其害。那蛟精之说,只是传闻,无有人见过,故此半信半疑。因有此训,本观人等皆不曾上过后山,却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上得后山,将那石碑推翻,自此祸患连连。孽障呀,孽障。”苏公道:“真人方才言道,那朱山月擅自上得后山,可有人瞧见?”清直道长道:“贫道只是臆度。因其曾与贫道言及,意欲上后山游玩。贫道便如实告之,极力劝阻。他却笑道:‘真人妄生怪事,迷惑我等。世间哪有妖魔鬼怪。’贫道道:‘此事乃先祖传言,不可不信,’其便罢了去意。不想出了这等事,想是其不信贫道言语,擅自上得后山。”苏公道:“你等不见了朱山月,其随从安福、伍胜可在?”清直道长道:“一并不见了踪影,想是同去了。”苏公道:“三人在观中,可有异常举止言辞?”清直道长思索片刻,摇首道:“不曾闻得。”苏公道:“依真人言,那朱山月去了后山,为何尸首在五六里外?而非在双龙山。”清直道长忖道:“其中情形贫道不甚清楚,容贫道召集观中道众询问,或有知情者。”
清直道长遂令道童召集观中道士,不多时,二三十人来得道院,清直道长问之,众道皆不知晓,惟一道童言道:“那日弟子在江边洗涤,明明见得朱爷与另二人下得山来,沿江岸而上。”清直道长道:“你可瞧得仔细?”那道童道:“弟子岂能胡言。”苏公道:“另二人可是安福与伍胜?”那道童道:“正是他二人。”苏公道:“他三人可曾携有包袱,或其它物什?”那道童道:“不曾见得。”苏公又问:“他三人行色可急?”那道童思道:“似非赶路。”苏公又问些话语,道童只道不知。清直道长散去道众,道:“如此说来,他三人却是离了本观,只是不知他等怎的未与贫道言别。”苏公意欲查看朱山月等人居室,清直道长头前引道,入得朱山月居室,清直道长道:“自他三人无端离去后,贫道恐其复返,便令人将居室上锁,不曾有人入得。”苏公、赵虎细细查勘,并无异常。苏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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