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合,实乃干柴烈火、蝇虫腐肉。鸠杀孟天玉,亦是这贱人主意。此番却反咬一口,诬赖武某,果真是蛇蝎之心。”李龙疑道:“方才嫂嫂言及孟兄乃是棒打致死,你却言是鸠杀。孟兄究竟是何死因?且如实招来。”武子规道:“那日,小的与他苟合,不合孟田玉回得家来,我二人唬得半死,小的急忙自后门逃之夭夭。那孟田玉似有察觉,盘问不休,甚是恼怒。这贱人不堪忍受,顿生恶念。不日,他寻得小的,只道欲与小的天长地久。小的自是欢喜,他道:‘你我偷情,已被孟田玉发觉。’小的大惊,道:‘如此怎生是好?’他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将除之,以绝后患。’小的闻听杀人,哪敢答应。他冷笑道:‘古人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亏的你是条汉子,有甚可怕?此事自由我来处置,你便与我掩埋尸首。又三日后,孟田玉将往杭州买卖,他买来酒肉与其饯行,将那砒霜投入酒中,那孟田玉怎生知晓?只管喝下,不时便七窍流血而亡。”
李龙、汤孝闻听,望那妇人,全无后悔羞愧之色。武子规又道:“小的便与他将孟田玉尸首掩埋,此事做得甚是隐秘,外人毫无察觉。有人问及,只道是往杭州经商,无有消息。”李龙冷笑道:“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你等妄自聪明,只当外人是呆瓜。”武子规追悔莫及,叹道:“小的端的愚蠢,竟听信妇人之言,做下如此荒唐之事。”李龙道:“你等将孟兄尸首埋于何处?”武子规道:“便在后院花草地下。”汤孝道:“孟兄究竟是棒打而死,还是饮毒身亡?待掘出尸首勘验一番便知分晓。”李龙冷笑一声,道:“武子规,欲死否?”武子规惊恐万分,倒地求饶。李龙道:“你欲求生,便须好好答我之话,不可隐瞒。”武子规道:“大爷有甚话语,只管问来。小的断然不敢欺瞒。”李龙道:“你可曾识得刘北瑶否?”武子规道:“小的识得。”李龙便一一问来,那武子规如实招来,不敢怠慢。
李龙、汤孝将武子规、顾巾娘绑缚在床,塞住其口。而后汤孝悄然出得孟家,直奔府衙,见着苏公,细细禀明原由。苏公闻听大喜,道:“当与李爷、汤爷记功劳一件。”一旁早有赵虎道:“大人,待小人引几人前去,将孟田玉尸首掘出,让仵作勘验。而后将那狗男女拘来,游街示众。”苏公思忖道:“如此恐打草惊蛇,坏了大事。”赵虎道:“大人所言有理,依大人之见,当如何行事?”苏公道:“如此如此。”赵虎然之,而后召得项友、祝恭、董敬、梁睦四名得力公差依计行事。
赵虎一行换了衣装,雇得一顶大轿。汤孝头前引路,自后巷入得孟家,见着李龙,而后将那武、顾二人塞入轿中,瞧个无人之机,将轿抬出,直奔囚牢。苏公闻报,令人将武子规带至刑房候审。李龙、赵虎早将刑具罗列,武子规看在眼中,唬得浑身乱颤。苏公入得刑房,坐定,细细打量那武子规,胖脸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善良之辈。苏公问道:“你便是那武子规?”武子规道:“正是小人。小人乃是许悫许大官人家丁。”苏公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目今之情形,想必汝心中明白,何去何从,自由你走。”武子规道:“愿听大人指使。”苏公笑道:“如此甚好。武子规,本府问你,刘北瑶店铺佛尊究竟有何蹊跷?”武子规道:“此事说出,必将震惊湖州。那主谋便是……”言未尽,武子规忽倒地呻吟,痛苦不堪。
苏公心中暗叫不妙,急忙上前,托扶武子规,问道:“主谋何人?”那武子规神情大变,全身抽搐,欲言不能,当即七窍流血而亡。众人皆大惊,苏公脸色铁青,环视四下,道:“好快的手脚。”李龙怒道:“何人下毒?”赵虎手按腰刀,道:“能近得其身者,自是我等。下毒者便在你我之中。”众人互相张望,皆不言语。苏公叹道:“下毒与否,无有甚用。因为本府早已知晓那主谋为何许人也!”
李龙道:“大人,此事我等皆有嫌疑,当禁闭于此,此案一日未破,我等一日不出。”赵虎随即附和,众公差为表明自身清白,皆如是言。苏公环顾众人,冷笑道:“诸位不必耽心,此人是谁?本府已知晓七八分矣。”赵虎道:“大人何以知晓下毒之人?”苏公笑道:“当武子规毒性发作之时,众人皆惊诧、疑惑,惟有那人眼中有所喜色,只是假做惊讶罢了。本府无意瞧见,故而知晓。”李龙、赵虎细细察看众人神色,并无异常。苏公笑道:“赵爷,可令他等且先将腰刀取下,放置一侧。”赵虎喝道:“诸位兄弟,苏大人的话可听得明白?请解下刀来。”众人知晓苏公之意,先解除兵器,而后擒之,以免争斗。那下毒者只道苏公果真有所察觉,闻得解除腰刀,不免心慌,稍有犹豫,早被苏公看在眼中。苏公笑道:“古人云:像自心生,欺人不可欺心。你即便十分掩饰,亦不可掩盖其心。不如自行出首,本府宅心仁厚,或可免你一罪。且与你一盏茶工夫思量。佛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苏公言罢,令苏仁端过香茗,细品不语。李龙、赵虎冷笑不止,却见一人忽的扑倒在地。李龙、赵虎看得清楚,却是公差项友,急忙上得前去搀扶。那项友面容狰狞,甚是痛苦之状,冷笑道:“苏大人,你斗不过的。”而后头颅一偏,再细看,竟已气绝。苏公惊诧,叹息道:“如此死不悔改,端的可怜。”而后令人将尸首收殓,暂且保存,不可于外声张,违者严惩。第三卷《死亡咒语》 第七章 死亡真相
苏公出了刑房,苏仁、李龙跟随其后,李龙不解,追问苏公何以察觉项友异常。苏公笑道:“非我有所察觉,实乃诳其也。”李龙道:“武子规、项友皆死,久恐事变,不如早日下手,将那刘北瑶拘来。”苏公不语。三人到得府衙前,只见阶前站立一人,体态臃肿,正四下张望,见着苏公三人,眉开眼笑,迎上前来。苏公早已望见此人,心中纳闷,似不曾识得此人。那人远远道:“令小人等的好生辛苦。”苏公闻言,再三辨认,还是忆不出此人来。
忽闻李龙道:“你莫非是那荀掌柜?”那人满面堆笑,道:“正是荀某。特来寻李爷。”原来此人便是那兴隆庄掌柜荀花间。李龙道:“荀掌柜寻我,莫非有甚要紧之事?”荀花间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李龙道:“有甚要紧之事?”荀花间眼望苏公、苏仁,颇有迟疑。原来苏公不曾着穿官服,又不曾谋面,哪里认得。李龙道:“此非他人,乃苏大人是也。”荀花间闻听,急忙施礼,道:“小人甚是唐突,还望大人休要怪罪。”苏公笑道:“荀掌柜多礼了。且府衙内说话。”
荀花间随苏公三人入得府衙,进得堂中,苏公、荀花间左右落座,苏仁沏上茶来。荀花间道:“小人此来非为他事。前些日,这位官爷曾到得本店,打听小人店中伙计孙进富。今日特为此事而来。”说罢,荀花间端过茶盏,欲大口饮之,不想那茶水甚烫,只得放下茶盏,又道:“小人今日曾见得孙进富。”李龙、苏仁闻听,大惊,道:“见得孙进富?”荀花间连连点头。李龙诧异万分,道:“那孙进富明明已经死了,怎的见得?”荀花间笑道:“小人今日明明见得,怎的说死了。”苏公心中疑惑,道:“烦劳荀掌柜细细道来。”荀花间道:“前些时日,小人拙荆偶感风寒,经医治,已然全愈。拙荆只道病中曾许下观音大士愿来,要往无花庵中还愿。今日一早,小人便陪得拙荆前往无花庵,进得观音堂,拙荆自在菩萨面前还愿,小人无趣,便出得堂来,在庭院中闲步,忽闻得那侧院之中有欢笑之声,那声竟似是男子笑语。那无花庵本当是尼姑栖居之地,怎的会有男子?小人一时好奇,于墙边树下窥望,却见那侧后院廊中有一男一女,正嬉笑打闹。小人这一看,唬了一跳,原来那男子非是他人,竟是小人店中伙计孙进富!”荀花间说罢,端起茶盏,试试热冷,方才入口。
李龙听得真切,甚为疑惑,道:“你可曾看得清楚?”荀花间道:“那孙进富已在小人店中多时,小人怎的会走眼看错?”苏公道:“荀掌柜可曾唤他?”荀花间摇头道:“孙进富无端失踪,官府又在寻他,其中定有尴尬。小人若唤他,恐打草惊蛇。故而小人未作声响,待将拙荆送回宅后便来首告。”苏公心中赞叹:这荀花间倒有些心机。
待送出荀花间,苏仁便道:“果如我所言,这孙进富乃是诈死,尸首无端消失,实乃潜回湖州。想是那孙进富识得妖媚尼姑,勾搭成奸,意欲长相厮守,便想出这金蝉脱壳之计。”苏公满面狐疑,道:“此事端的蹊跷。依苏仁所言,这金蝉脱壳之计虽是高明,却不知其诈尸之计怎的瞒过诸多人耳目?”李龙道:“大人所言有理。不如让属下去查探一番。”苏公嘱咐其小心行事,李龙应喏,自去无花庵查探。
苏公正待回宅院,忽有门吏来报,方才府门外来了一乞丐,递上一封信笺,只道是有紧要之事,须呈与苏大人亲启,而后匆匆离去。门吏呈上信笺,苏公拆开一看,却见纸上只一诗句:“夜雨孤灯梦,春风几度花”。苏仁立于一旁,甚为不解,道:“老爷,此信何意?”苏公笑道:“此句出自戴叔伦之《客中言怀》。”苏仁道:“书信者何人?”苏公笑道:“且随我出府,到时便知。”二人出得府衙,在街巷闲走,苏仁好生诧异,道:“老爷究竟欲何往?”苏公并不言语。行过三条街巷,苏公方才变慢步子。苏仁见状,忽然醒悟。那项友既能混入公差衙役中,府衙中亦难免有其余奸细。苏公此举,乃观其尾情虚实。
穿街过巷,到得城东,苏公引苏仁在一楼阁前止步。苏仁抬眼张望,只见那楼阁前有四五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个个满脸欢颜,极尽媚姿。原来是风花雪月去处。那楼阁上有一匾额,上有“梦花阁”三字。苏公笑道:“便是此处。”苏仁诧异,细细思想,猛然醒悟:“夜雨孤灯梦,春风几度花。取其末尾一字,梦、花。竟暗指梦花阁!却不知相约者何人?老爷又何以参透此意?”正胡思乱想间,苏公早已入得梦花阁,苏仁急急跟上。入得阁内,几多风尘女子,处处丝竹弹唱,又有狂笑娇声。正是温柔富贵乡、醉生梦死地。
苏公四下张望,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袅袅而至,近得前来,但见其肌如羊脂,面似桃花,眉如翠羽,目送秋波,微启红唇,道:“飞去来兮!”苏公笑道:“天外有天。”那女子掩嘴一笑,扭身而去,苏公跟随其后。苏仁惊诧不已:莫非老爷有了相好不成?苏仁如丈二金刚一般,茫然无解。苏公随那女子穿过楼阁,曲折而行,到得一院门前,轻推开来,入得院中。苏公不觉一愣,眼前翠绿一片,院中竟是根根翠竹,竹林中有一麻石小径,小径尽头有竹舍三间。自竹舍中隐约传出琴声,其声清浊相济,清奇幽雅。苏公不觉痴了,喃喃道:“好一首曲!”正听间,那琴声嘎然而止。那女子近得舍前,道:“公子,苏大人来矣。”苏公看那竹舍,上悬一匾额,有“此君轩”三字,其字狂草,龙飞凤舞,遒劲有力,非一般书家手笔。
只见竹舍内走出一名白衣男子,年约三十,丰姿英伟,相貌轩昂。见着苏公,恭身施礼,道:“苏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苏公回礼道:“东坡来迟,严公子久等也。”苏仁心中暗道:“我道是女子,却原来是一个书生。”再细看那白衣书生,似曾相识,却怎的也回想不出。
那严公子引苏公入得“此君轩”,只见室中有一琴,旁有两名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人调弦,一人转轸,见客入室,二人飘然入得内室。苏公看那古琴,琴身布有蛇腹断纹,却是七弦琴。自古有五弦琴:宫、商、角、征、羽。先文王被囚,吊子伯邑考,添一文弦;后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添一武弦,故有七弦。苏公看罢,赞叹不已,道:“此琴莫非是大唐雷威所制?”那严公子笑道:“苏大人果真好眼力,此琴正是雷威平生得意之作,名曰:‘万均’。如苏大人喜爱,严某愿拱手相送。”苏公笑道:“古人云:君子不夺他人之美。有严兄此语,东坡知足矣。”正言语间,那两名女子自室内而出,敬上香茗。苏公掀开盏盖,便闻得一丝清香,直入心脾,沿盏小品一口,连声惊叹道:“好茶,好水,好手艺。”
严公子笑道:“苏大人果真是当今第一名士。此茶乃是杭州西湖之龙井,此水乃是莫干山顶之山泉,烹茶者乃是杭州茶道第一好手。”苏公惊道:“杭州茶道第一好手?不知其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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