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道:“此乃百年状元红,寻遍湖州,亦不过五坛。”
苏公赞不绝口。羊仪怙将手一挥,令闲杂人等退下,只余下羊幸言、杨雷、杨霆三人。羊仪怙道:“大人,小人有一事相求。”苏公笑道:“羊爷富甲一方,要风有风、唤雨得雨,怎的亦有事求人?”羊仪怙叹道:“大人说笑了。小人早闻大人清正廉直、断案如神,初来湖州,便破得几桩奇案……”苏公挥手道:“你有何事?且说来听听。”羊仪怙道:“不瞒大人,近日府上无端失窃黄金五百两。小人竭力追查,无有影踪。今幸逢大人光临寒舍,恳请大人为小人做主。”李龙等人闻得,大惊,五百两黄金被窃,可谓湖州第一大案,如此推想那贼亦非寻常之辈。
苏公不动声色,道:“其中情形,你且细细道来。”羊仪怙道:“小人钱库便在小人居所逍遥轩西侧,高墙深宅,日夜有人把守,每四个时辰一轮,每轮二人。若想入得钱库,须过两道门,开两把锁,且外室又有凶犬两条。内室设有机簧,甚为巧妙。小人自以为平安无事。却不想前日小人入库清点银两,无端少了五百两黄金。小人惊愕,只道清点有误,又细细点过,确不曾见了五百两。小人记得上月清点时,无有误差。小人细细察看钱库,并无丝毫异样痕迹,那贼必定是开得门锁而入。其既可避开守卫家丁耳目,又可令凶犬平静,开得两道门锁,定是府中之人。”
苏公道:“羊爷推断甚为有理,却不知可曾察看房顶否?”羊仪怙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钱库并非寻常房屋,却是在地下,只一暗道入得,并无门窗、房顶。”苏公道:“前番清点至此次清点约莫多少时日?”羊仪怙思忖道:“约莫有二十五六日矣。”苏公道:“如此说来,黄金便是在这二十五六日中失盗,究竟何时,却不曾知晓。”羊仪怙叹道:“正是。小人早将那把守家丁一一拘来审问,却无一人招认。”苏公道:“那两道门锁钥匙由何人掌管?”羊仪怙道:“外室之锁,小人及犬子、管家、两位杨教头并当值家丁皆可开得。只是那内室之锁,却只小人与犬子可开启。”
苏公道:“既如此,那盗贼怎的入得库内?你父子可曾失却钥匙?”羊仪怙道:“小人亦曾疑心,细细回想,从无这等事儿。”苏公道:“如此说来,那贼莫非有穿墙过壁之术?且引本府前往库房一看如何?”羊仪怙引苏公等人入得后院。那后院又分东、南、西、北四院,羊仪怙逍遥轩乃在东院。苏公等人入得东院,却见满院花草树木,皆是名贵希罕之物,又有数十种雀鸟,囚于笼中,唧唧喳喳。入得逍遥轩,有一院门通钱库,四方高墙,钱库便在当中。入得外室,有守值二人,手提钢刀,又有两条恶犬。开得外室,入得内室,其内竟是羊氏先祖牌位。
羊仪怙道:“开启钱库之锁便在那蒲团下。”苏公环视四壁,并无窗格。盗贼若想入得内室,只有两处:门或屋顶。羊仪怙挪开蒲团,又移开一小石板,却见一洞。羊仪怙取出钥匙,正待开启。苏公道:“且慢。”羊仪怙不解。苏公道:“可否与本府一观。”羊仪怙将钥匙交与苏公。李龙、雷千等人见着,不觉惊讶。苏公细细察看,而后还与羊仪怙。苏公俯身细看那洞中之锁。那锁果然非同寻常,那锁孔非一眼,却是一串眼。
苏公道:“此锁如此精巧,却不知是何人所制?”羊仪怙道:“钱库非寻常之处,请人制锁,尤不放心。此锁乃是小人一手所制。”苏公叹道:“不想羊爷竟有如此手艺。只是其中有一瑕疵,不知羊爷可曾察觉?”羊仪怙疑惑,道:“请大人点拨。”苏公笑而不语,自袖中取出一物,插入锁孔,轻的一转,猛听得隆隆一阵响,却见那案桌下露出一大洞口来,此便是钱库入口。
羊仪怙见状,望着手中钥匙,目瞪口呆:苏大人并无钥匙,怎的将暗道开启?苏公道:“其中缘由,本府亦不曾明了。且引入库中察看,或有发现。”羊仪怙示意羊幸言、杨雷、杨霆留下,自引苏公入得暗道。苏公令众人留下,只李龙一人跟随。下得十余级石阶,便是一条密道。羊仪怙寻得机簧,将之关闭,道:“此连着逍遥轩内一钟,一经触动,那钟便会撞响。前方又有一处,乃石闸也。若误动之,则前后石闸皆合上,截了前后道,那贼闭于当中,插翅亦难飞。”苏公道:“黄金被盗,此机簧无有动静?”羊仪怙叹道:“那贼似知晓机簧所在。小人窃以为,此贼乃是羊某身旁亲近之人。”苏公然之。
到得密道尽端,羊仪怙开启石门机簧,三人进得库内。却见室中摆放着七八只木箱,每箱皆有封条,其上标有纸签,注明物名、数目、存放月日。苏公环视四壁,各有一盏万年灯。苏公问其入库情形。羊仪怙道:“那日,小人入库领银两,开得库门,猛然见得库中一箱居然开启着,小人急忙上前来看,那箱早已空空如也。五百两金子竟然不翼而飞!”苏公令其指认,羊仪怙引苏公、李龙来看。苏公俯身下去,细看那箱面,道:“事发之后,可曾有他人入室?”羊仪怙道:“小人唤得管家进来。”苏公道:“此箱盖可是你合上?”羊仪怙道:“正是。”苏公令李龙取下一灯,立在箱旁,侧目斜视,又换得方位察看,似有所思,忽抓过羊仪怙左右手,端详一番。
苏公在室内查勘多时,而后出库回得内室。羊仪怙复合上机簧,闭了库室暗道。回得客厅,苏公品饮香茶。羊仪怙眼巴巴望着,欲言又止。苏公饮罢,道:“本府已知盗贼何人矣。”羊仪怙闻听,大喜,道:“大人请言。”苏公笑道:“羊爷心中早知此人,又何须本府道出?”羊仪怙一愣,不解道:“小人不知何人?”苏公道:“羊爷心知肚明,何必遮掩?”羊仪怙诧异不已,道:“苏大人何出此言?小人确不知晓。”苏公笑道:“那盗贼便是……”
众人个个注目倾听,表情不一。苏公扫视众人,却不言出此人名姓。羊仪怙心急,再三追问。苏公冷笑道:“非是他人,正是你羊仪怙羊爷所为!”
众人皆惊。羊仪怙表情怪异,道:“大人说笑也。”苏公冷笑一声,道:“库房守卫森严,机关重重,寻常盗贼怎生入得?即便是蛛丝马迹亦不曾留下,如此推想,羊府之内,惟有羊爷。任他其谁也不会疑心,羊爷怎会偷盗自己的金子?”羊仪怙道:“正是。自己偷自己有甚用处?”苏公冷笑道:“羊爷之意,欲借机生事,嫁祸于人。”羊仪怙闻听,面有愠色,道:“大人此言何意?小人怎会做这等事?”苏公冷笑道:“本府察看库房被盗木箱,漆面蒙有灰尘,其上留有五六只手印,虽有重叠,却甚为清晰。本府细辨,皆是六指手印。又观羊爷左右手,皆为六指。可见此箱开启皆是羊爷所为。”羊仪怙张手来看,吱唔道:“小人却不曾留心箱上手印。”苏公道:“羊爷方才言及,入得库房,一眼便见那箱开启。”羊仪怙道:“正是。管家亦曾见到。”苏公道:“本府以为,此乃羊爷有意为之。试想,若果真系盗贼所为,此贼手法如此巧妙,神不知鬼不觉,可见这贼颇有心计。得手之后,便会将那木箱合上,重上封条,鱼目混珠。羊爷即便入得库房,亦一时难以察觉。那库房只你父子可入,你又怎的将管家唤入?实欲借其口,传言金子确曾被盗。”羊幸言不解道:“小人入得库房,确曾见得那箱中空空如也。小人亦曾询问众守卫,无有一人见得老爷取出如此多金子。老爷又如何盗出库去?”
苏公笑道:“此乃瞒天过海之计也。那五百两金子并不曾出得库房。”羊幸言诧异道:“不曾出得库房?又在何处?”苏公道:“乃分散于其余箱中。”羊仪怙道:“小人每箱皆有标记,大人可一一算之。”苏公笑道:“羊爷乃湖州巨贾,库房之中究竟有多少金银?除了羊爷,谁人知晓?只任羊爷言多言少。”羊仪怙道:“大人认定此事系小人所为,小人莫非疯癫不成?否则,何必多如此手脚?”
苏公笑道:“本府且问你,近日府上可有失踪者否?”羊仪怙道:“不曾有。”苏公笑道:“贵府数百人,偶尔一人不见,羊爷如何知晓?”羊仪怙哑然。羊幸言忙道:“府中杂事,皆是小人张罗。众人出入,亦当告知小人。休道一人不见,即便是一人偷懒,小人亦知晓。”苏公道:“羊爷内眷所做所为,亦告知羊管家否?”羊幸言亦哑然。
苏公道:“羊爷妻妾几人?”羊仪怙慌道:“止十二人。”苏公道:“可尽在府中否?”羊仪怙茫然道:“皆在。”苏公冷笑一声。羊幸言忙道:“闻得七娘省亲探母。”羊仪怙吱唔道:“正是正是。七娘不曾归府。”苏公道:“可有相随者?”羊幸言道:“有丫鬟二人。”苏公道:“二丫鬟唤作甚名?”羊幸言道:“一人唤作竹香,一人唤作兰香。”苏公冷笑道:“羊爷,管家所言可是如此?”羊仪怙道:“不敢有半点虚言。”苏公淡然一笑,道:“本府闻得,贵府之人,皆随身有牌,可是如此?”羊仪怙道:“府中人杂,出入多有不便,人手一牌,牌分铁、铜、银三种,观其牌便知其身份。”
苏公自袖内摸出一牌,却是一铜牌,道:“此牌可是贵府之牌?”羊仪怙拈来一看,疑惑道:“此牌乃是护院家丁所用之牌,不知何以到得大人手中?”苏公不答,反问道:“此牌何用?”羊仪怙道:“有此牌,夜间可任意出入。”苏公道:“可曾有人失牌?”羊仪怙目视杨霆,杨霆道:“昨日小人曾查众家丁府牌,五十四人,五十四块牌皆系在,无有遗失。”苏公道:“如此说来,此牌莫非自天上掉下不成?”苏公又自袖中摸出一把铜钥匙,道:“羊爷心中疑惑,苏某怎有库房钥匙,羊爷可知苏某手中钥匙何来?”羊仪怙惊诧不已。第四卷《丝绸阴谋》 第三章 祸起萧墙
正言语间,忽见一家奴急急而入,神色惊慌,见得堂上人众,欲言又止。羊仪怙问道:“何事惊慌?尽直说来。”那家奴道:“禀老爷,大……大老爷带人打……打进府来了。”羊仪怙闻听,甚是诧异,道:“哪个大老爷?”话音未落,却闻得人声嘈杂,羊府数十人纷纷退回,只见七八十人拥入院中,个个手持刀枪棍棒,气势汹汹。为首一人,乃是一老者,怒气冲天。此非他人,乃是羊氏长者之一、羊仪怙之堂兄羊仪赜。
羊仪怙急忙出厅来迎,满脸堆笑,道:“大哥,甚事如此恼怒?说与小弟,小弟自当为大哥出气。”羊仪赜怒目相视,道:“甚事?我却要来问你。”羊仪怙莫名其妙,如坠云雾。羊仪赜见得苏公,急上几步,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求知府大人为草民作主。”苏公怜其年迈,道:“羊爷且站起道来。”羊仪赜长跪不起,哭道:“草民孽子死得冤枉。”羊仪怙闻听,惊道:“修璁甚事?”羊仪赜怒道:“你这畜生,雕心鹰爪,甚是狠毒,害死我儿,今反猫戴佛珠假慈悲。”羊仪怙惊道:“大哥此话从何言起?修璁何时死的?究竟甚事?”羊仪赜冷笑一声。
苏公心中明白,道:“羊爷且慢慢道来,若真有冤屈,本府自当秉公审理。”羊仪赜泣道:“草民之子修璁,乃是羊仪怙之侄,来往素来亲密。前几日,孽子无端失踪,初不曾留意,只道他外出游玩。如此三日,草民方才疑心,令人四处寻找,无有音讯,草民忧心忡忡,却不想他竟已遇害矣。”苏公道:“你怎的知晓其已遇害?”羊仪赜道:“草民本不敢想。昨日闻得一事,道是毗邻赵家庄发现一具男尸,约莫三十。草民本不在意。却不想今日一早,小人收得一信笺,只道赵家庄那男尸竟是草民孽子,凶手乃是羊仪怙。草民将信将疑,急忙赶往赵家庄,路中正遇着大人一行。”苏公点头道:“本府正是自赵家庄而来,亦曾勘验那尸首。那尸首面目全非,羊爷又怎的知晓其为羊修璁?”羊仪赜道:“那凶手端的可恶,杀死我儿,还要毁其容貌。只是孽子胸乳间有一大黑痣,故知之。”苏公然之,那尸首胸乳间确有一黑痣。
羊仪怙叹道:“修璁无端遇害,甚是悲伤。可大哥怎的归罪小弟?”羊仪赜怒道:“事到如今,你还百般抵赖。你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灵?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羊家堡有多少人便是屈死在你手中?你依仗钱势,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强抢明夺,草菅人命,无恶不作。他人怕你,敢怒不敢言,我却不怕,今日便要与你斗个鱼死网破。”羊仪怙闻听,大怒道:“你这痨鬼,我尊你为长,百般忍让。你却不知好歹,出言不逊,造谣诬蔑。我却不与你这厮计较。今日幸有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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