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苏公道:“刘公子可是姑娘常客?”那粉头一愣,笑道:“那刘六本是风流公子,朝三暮四,多日不曾见他来,想必另有新欢,忘却了奴家。”苏公笑道:“却不知他常与何人来往?”那粉头道:“皆是些公子泼皮。”苏公道:“皆是些甚人?”那粉头思忖道:“有一胡寿儿,是个偷儿;前些时日又交好了宋贤之宋公子,颇为密切。”苏公疑道:“这宋贤之是何许人也?”那粉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宋贤之乃是杭州府宋大人之公子。”苏公暗自一惊,道:“却不知是哪位宋大人?”那粉头笑道:“杭州府只有一位宋大人,便是宋盛宋大人。”苏公诧异不已:莫非此事与宋盛相干? 苏公又问些闲话,那江清月一一回答。
苏公谢过江清月,出了西子阁香院。主仆二人细细辨析,其中颇多疑点,难以分理。胡寿儿、刘六不过市井闲汉,何故无端丧命?其中必有蹊跷。且寻那宋贤之问个究竟,或有发现。苏公二人商定,欲往宋府打探。前行不远,苏公隐隐间觉得后身有人跟随,借机乜斜偷窥,却见得身后一人,手扶朽拐杖,破衣褴褛,披头散发,却是一疯癫者。苏公不免暗笑道: 狐性多疑,恁的好笑。
行不多远,苏公猛然回首,直视那疯癫者,那疯癫者猛然一愣,稍加迟疑,早被苏公望得清楚,不由大惊:原来那疯癫者竟是假扮。那疯癫者见行迹败露,急忙扭身而去。苏公哪里肯放过,与苏仁追将上去。那疯癫者见势不妙,急急入得一小巷,待苏公、苏仁追来,早无那疯癫者身影,惟见地上一纸。苏仁过去拾将起来,交与苏公。苏公一看,却见纸上歪歪斜斜两个字:宋盛。苏公、苏仁惊讶不已:这疯癫者果有来历!却不知是敌是友?
二人出了小巷,苏仁疑惑道:“莫非这厮有意告密,欲借老爷之手除却宋盛?”苏公思忖片刻,道:“仅凭此二字,又说明甚么?”苏仁道:“莫非这厮心中有鬼,无意间窥见老爷,不免胆怯,仓皇而逃,不料遗下此纸。却不知他寻宋盛意欲何为?”苏公寻思道:“且不言这厮有意无意,我等当细细察勘宋盛与其子宋贤之。”第六卷《神秘窃案》 第五章 怪诞命案
正言语间,忽闻得有人呼唤,苏公、苏仁寻声望去,正是严微、东方清琪。严微道:“大人何去?令严微好生寻找。”苏公道:“不知严爷何事?”严微道:“此非言语之地,不如寻一处酒肆且饮且说。”苏公然之。入得街前一家酒楼,酒保急忙来迎,引苏公四人上得楼阁,入一临窗阁内坐下。严微要些酒菜馔点,酒保唱声喏,退身出去,不多时,端得酒菜上桌。
酒过三巡,严微自怀中摸出一物,放置桌上,苏公、苏仁看去,乃是一小布包。严微展开布包,内有一小锦盒,开启盒来,却是一盒茶叶。苏公不觉一愣,细看那茶叶,惊道:“莫非天竺龙井?”严微惊道:“大人好眼力!竟识得天竺龙井?”原来那杭州府盛产茶叶,尤以龙井为最,唐代茶圣陆羽赞誉道“芳茶冠六情,溢味播九区”。龙井之中又以钱塘天竺寺、灵隐寺二寺为佳,苏公任杭州知府时,曾与天竺寺长老非吾禅师素有往来,故常品此香茗。东方清琪诧异不已,道:“杭州之茶甚多,往往托名龙井,真假难辨。又有同一株茶树,摘取时日不一、老新各异,皆名龙井。大人何以辨认得出?”苏公笑道:“清琪所言甚是。所谓龙井者,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而天竺龙井,每株摘取不过百十片,又经寺中茶僧精心炒制,其形平扁、光直,抚之有如处子肌肤。”东方清琪不由笑道:“分明是茶叶,怎的是处子肌肤?”严微笑道:“苏大人果是茶道高手,严微深信之。却不知大人可知如何炒制此茶?”
苏公笑道:“退之先生道: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这天竺龙井虽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若无天竺茶僧精心炒制,亦无这般美妙。苏某为求一睹制茶前后,曾极力恳求非吾大师。无奈大师不肯,只得罢了。”东方清琪道:“大人与那和尚素有交情,如此要求,怎的不肯?”苏公道:“非吾大师道:‘炒制天竺龙井,前后有十大手法、十二道技艺,乃寺中机密,不可外泄。若大人执意要看,除非在此削发为僧,皈依佛门。’苏某怎肯去做那庙中和尚,只得罢了。”严微道:“天竺寺有秘籍《天竺茶经》一卷,大人可知?”苏公一愣,道:“此《天竺茶经》乃天竺寺数代制茶高手之心得,乃寺中秘不外传之宝典也。却不知严爷何故问起?”
严微道:“只因昨日逢得非吾大师弟子灵空,那灵空与严某素有往来,强行将我拖拉上山入寺,只道有紧要之事相求。百般无奈,只得随他入得天竺寺。灵空引我入禅房见得非吾大师。非吾大师道:‘久闻飞天侠大名,今日得见,竟大出所料。’我道:‘何谓大出所料?’非吾大师道:‘市井传言,只道飞天侠三头六臂、百变模样。虽闻灵空言及,却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严大侠不过一介书生也。’我笑道:‘严某之名有如高山马桶,有污大师之耳。’非吾大师道:‘今请严大侠前来,实有一事相求。’我道:‘大师有言,只管道来。’非吾大师思忖片刻,便道出一桩怪事来。”
苏仁奇道:“是甚怪事?”苏公拈须不语,似有所思。严微道:“原来那天竺寺中《天竺茶经》失窃了。”苏公心中隐隐猜测出几分,但话经严微道出,亦不免惊诧,道:“怎生失窃?”严微道:“原来那《天竺茶经》藏匿于藏经阁中,秘不外传,惟得方丈非吾大师首肯,方可阅得。藏经阁阁主乃是非吾大师弟子灵悟,又有弟子灵行,他二人入寺二十余年,习得一身武艺,静心修行,守护藏经阁十余年,从无半点纰漏。不想前两日那《天竺茶经》无端失窃,窃贼手法甚为高妙,无甚犯案迹象。非吾大师甚为恼怒,责怪灵悟、灵行监守不力。”苏仁不解,道:“那藏经阁经卷何止千百?那窃贼竟瞒过他二人,寻得此卷,亦非容易事。”苏公忽道:“苏仁所言有理。想必那窃贼早已知晓茶经一卷之所在。入得藏经阁,不曾费得丝毫周折,二僧一时疏忽,令其得手。”
严微道:“非吾大师早疑心窃贼乃寺中僧人。”东方清琪道:“既是寺中和尚所为,非吾大师寻你何干?”严微道:“大师以为,窃贼乃寺中僧人,幕后主使却非寺中人。”苏仁道:“正是。寺中僧人偷盗此卷何益?必是受人指使。”严微道:“杭州多茶商,其中不免有贪心眼热之徒,欲窃取天竺寺制茶妙法以为己用。非吾大师唯恐事大,故恳请严某暗中查访,寻出此厮,追回茶经。”东方清琪笑道:“原来非吾大师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盗我经书,我便请得高手盗回来。”苏公笑道:“此不失为一高招。却不知严爷可有线索否?”严微道:“我早令杭州五材会兄弟四下打探,尚无消息。故来寻大人,恳请大人点拨。”
苏公思忖道:“苏某以为,此事还须从天竺寺众僧人着手。非吾大师可曾疑心甚人?”严微道:“非吾大师以为,最可疑者便是灵悟、灵行二人。”苏公道:“苏某以为,此人必非寻常僧徒,其一,他与寺外多有往来;其二,他熟知藏经阁内卷籍;其三,他省得灵悟、灵行二人行迹破绽。”严微道:“大人之意,盗贼非是灵悟、灵行?”苏公笑道:“他二人守护藏经阁十余年,满阁经书任他阅看,何须偷盗?盗此经卷者必有所图,世间之大,何可动人心?惟有财帛、女子与权位。”严微道:“既如此,或许那灵悟、灵行偶动贪心,为得钱财,盗取茶经,亦不无可能。”苏公道:“他若起心,只可抄录一卷,何必盗走原卷?”苏仁道:“细细想来,此事与那甲仗营《行烟卷》失窃有几分相似。”苏公道:“那厮只盗《茶经》,且行窃时机得当,又悄然而退,可见其熟知寺中情形,端是内盗。今《茶经》失盗,非吾大师追查此事,那厮行径必定小心谨慎,不敢急于出手,那《茶经》必隐匿某处,待风平浪静,而后处之。”
严微思忖,道:“大人所言甚是。严某当告知非吾大师。”苏仁道:“那天竺寺,乃杭州名刹,香客八万四千,那买主若借进香拜佛之名,入寺来会贼僧,暗中换走《茶经》,亦未可知?”苏公道:“苏仁所言有理,但凡香客施主行径异常,务必当心留意。”严微唯喏,告退离去,自去天竺寺。
苏公欲回杭州府衙,主仆二人沿街而行,绕至府衙后街。闻得前方锣鼓钹磬声,不知哪家正料理丧事,苏公正思忖间,忽闻的身后一声怪咆,不觉一惊,正待回首去看。原来一条恶犬不知自何处钻出,直扑苏公后脚,一侧苏仁眼急身快,猛然飞起一脚,竟将那恶犬踢出一丈开外,那恶犬凄厉惨叫,瘫倒在地,四肢乱蹬,口吐污血,不多时竟自死了。
苏公唬得一惊,暗自庆幸有苏仁在此,转念一想:“如此恶犬怎可放任街巷中?却不知咬过多少过往行人?”正思索间,却见一户人家冲出一个莽撞汉来,手握擂槌,凶神恶煞,怒道:“哪个撮鸟,敢伤我家犬?”街坊四邻远远望着,竟无一人上前来。苏公见得那汉子模样,恍然大悟:所谓狗仗人势,果然不假。原来这主家亦是恶人。苏仁道:“你家犬无端咬我,非我有心。”那恶汉怒道:“它怎的咬你?怎的不咬他人?今若不论出个理来,休怪老子无理。”苏仁冷笑道:“你纵犬行凶,兀自蛮横无理。且往府衙大堂,恳请知府大人评理。”那恶汉挥舞擂槌,怒道:“今若不赔犬命,我便与你拼命。”苏仁冷笑道:“你家恶犬险些咬了我家老爷,我不曾问你讨惊吓钱,你却反来讹我?”那恶汉大怒,道:“你这撮鸟,你赔与不赔?”苏仁笑道:“却不知这恶犬伤了几多人?今日只当为民除害。”那恶汉气得七窍生烟,一槌打来。苏仁冷笑一声,却不躲避,猛然一拳,直打那恶汉面门。那恶汉大惊,急欲撤身。不想苏仁此拳是虚招,反手夺过擂槌。
那恶汉又气又怕,苏公上得前去,道:“市井之中,来往之人甚众,多老者妇人孩童。若将恶犬放任街巷之中,恐伤及无辜。更甚者,若犬齿含毒,被啮者,一旦毒发,无有救者。此非儿戏也。故凡恶犬,当关于户内,或绳索束之。”那恶汉怒道:“你是甚人?敢管大爷的事?”苏公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那恶汉细细打量苏公,不觉一愣,疑惑道:“你莫非是苏大人?”围观闲人闻听,皆来看苏公,有辨认出苏公者,纷纷上前施礼。那恶汉大惊失色,急忙拜倒在地,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恩公,万望恩公恕罪。”苏公诧异不已,问道:“何出此言?”那恶汉道:“小人父亲罗泰来曾遭诬陷,几将致死,幸逢大人坐堂,为家父明冤昭雪,救得家父。恩公恩德,小人一家报本反始,没齿不忘。不想今日竟冲撞了恩公!”言罢,那恶汉抽打自己。苏公急忙上前拦阻,道:“不知者不怪。”那恶汉甚是愧疚,自责不已。
苏公劝戒那汉子一番,往前行不多远,方知那锣鼓钹磬声出于一户人家,正是那樊阿犬家。苏公暗自叹息,转念一想,心中一动,思前想后,愈加疑惑。至僻静处,与苏仁道:“曾闻府衙家人王小乙言,那夜他尾随那神秘妇人,见其入樊家,久不出来。原来那妇人早自后门逃遁。那时刻,王小乙曾闻得恶犬吠得利害。莫非那妇人曾被犬啮?”苏仁一愣,思忖道:“老爷之言,不无可能。此犬甚恶,善突袭人后。待人察觉,早已迟矣。那妇人若自此过,或遭其袭。”苏公然之。
苏公急急回得杭州府衙,见着王敦,将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王敦闻听,不免惊讶,道:“莫非苏兄疑心宋盛宋大人?”苏公思忖道:“宋盛之子宋贤之似与此案有干系。所谓瓜田李下,宋盛自有嫌疑。”王敦道:“苏兄以为,那神秘乞丐究竟受何人指使?意欲何为?”苏公道:“那乞丐或是无意泄露天机,或是有意嫁祸宋盛。”王敦思索道:“如此言来,此案益发迷离。副统制邵秋水无端失踪,今又牵连出宋盛,却不知还有甚人?”苏公思忖不语。
言语间,家人王小乙来见王敦,原来他奉命查寻那神秘妇人,于三街四巷打探,只是问及闺房妇人,多有不便,查了一日,无有丝毫消息。王敦听罢,叹息一声,挥手令他退下。苏公忽问道:“府后街巷人家可有甚水性妇人?”王小乙道:“苏大人问的是。街后谭四郎浑家潘芸儿便是此般人。那谭四郎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博钱常输、酗酒必醉。父母留些家财遭已败尽,平日里唆使浑家依门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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