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魔功





  只见小秃子目射异光,一闪而没,咕噜道:“这个倒有点听头,何妨详细一说,咱正想打破沙锅哩!”
  卖蛋翁骂道:“小秃贼贪心无厌,实在人心不足蛇吞象,天理难忘獭祭鱼,你连捞什子的珠儿都没法到手,累得侯老哥受气,咱和你还没个完哩,梁王忏未念完,又转大悲咒啦!”
  李、霍二人大感兴趣,暗想:原来如此。难怪玄灵子闪烁其诃,果然老奸巨猾。
  再一想:小秃子也忒希奇,师门重宝失落贼手,却只顾吃喝,莫非真有鬼神不测之机么……
  刚要开口,侯老已笑道:“不必急,知道详情的无过於施坚尔等四人,捡粪翁也知道一些,等会细说不迟。蛋翁,不知他们为何尚不见回来?难道还会有意外碴子不成,唉!都是侯某无德,负累许多友好兄弟!”言罢,有感於怀,戚然不乐竟徐徐起立道:“蛋翁代咱陪客,多饮几杯。侯某且去着来。如有些微意外,真愧无地自容矣!”不知如何感触,竟老泪纵横,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李、霍二人也觉事情不简单,实有追散正久,不见收兵之埋,不论胜负,理应有人先赶回报告谅情呀!
  主人不示,客人当然无心再吃喝,其实,都已饱极。
  小秃子一揩油嘴,一晃脑袋,人已破空而去,声音起自数十丈处:“真邪门儿,小秃爷命驾亲征,且看看什么魔崽子喧闹这久!”
  卖蛋翁急追而出,大嚷:“小秃贼,揩嘴就溜,你的秃毛畜牲咧?别丢了来赖人!”
  李、霍二人猛然想起:这小秃子不是有匹活宝秃驴么?始终不见踪影,别放青在外被来敌顺手牵了吧?
  刚要告便,追出去接应。只听里许外传来数声长啸,荡漾不绝,第二声已如在目前。
  蛋翁促额而进道:“他们回来了!你听臭老儿鬼叫正惨,别是阴沟里翻船着了道儿吧?咱老涂是十多年不曾听到臭老儿鬼叫了。”
  文奇趁空,示意春风直离座后低声告诉:“今夜入侵终敌不久,其中大有能者,说不定外面还有出人意外利害的奥援。你我只有见机而作,今日局势严重,以不失先机,掌握主动为至要!切记!”
  春风知道文奇失踪一个时候,必是有发现,才如此说,轻举妄动,必招致无谓麻烦。自己有事在身,当然以不卷入漩涡为原则。
  但对玉龙姑应思霞之被劫往何处?毒龙姑毕元贞归途是否遇险?因关系自己和文奇的切身利害和师门清誉,势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当即表示应如何砌词先探出玉龙姑端貌,只有侯玉兰曾提起,适才不便当侯老等人面前启问。现在刻不容缓,最好趁群雄未到之前,先找到侯玉兰打听个清楚,好决定行止。
  文奇亦深以为然。当下决定由文奇暂在场虚与委蛇,春风藉更衣(入厕)告便退出。
  这原是情急而行,再想到身在客位,蒙主人以嘉宾招待。如何救探人闺阁?且院落深沉,又非一时可找到侯玉兰闺室的。万一有误会,岂非百口难辩?即便找到了又如何启齿?不觉得停步犹豫起来。
  春风正感趑趄,猛听极细微莲步姗姗,人未到,香风先到。
  庄中虽然人多春风抽身逸出,身处后院最僻走廊上,估计绝非仆妇使女之属,荡检逾闲,别是误闯内眷住所,不由自悔孟浪,心中一慌,人已隐身一株合抱古树之后。
  只听格格娇笑道:“看你猴急相,好大胆子,不要命!今夜吓死人,原先来了许多凶神,老头子差点升天,后又来了恶煞,那一声响,以为天塌了,小寡妇和那几个小贱人眼看不活,不知打那儿来的呕人秃头,死要吃,不要脸。给了一粒丸子,你说怪不怪,不但小寡妇立时好了,那几个小贱人跌断的手儿、脚儿都接上了。还给了五粒闪闪光,真好看的珠子,听秃子自卖瓜儿,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还不卖哩!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缠人,累死了,你摸摸奴的心还在跳呢……”
  春风一听,原以为是桑间溪上,幽期密约的野鸳鸯,露水夫妻,何值一顾,听了污耳,那有闲工夫管这些秽事。正要抽身走开,猛然警觉,既有男人,为何不闻声息?凭自己百步之内,能闻惊沙落叶耳音,便是轻功极好的夜行人也有觉,不由心中一动。再说女人口吻,不像下人仆妇?却是谁?不由暗骂,你这淫妇才真好大胆子哩!把本庄主骂作老头子,把女主人骂作小寡妇,暴风雨刚过,却还有闲情逸兴来和野男人偷欢,倒要看这偷情客是何方神圣?竟有如许高深轻功造诣……
  果然,一低沉有力的口音笑道:“小乖乖,我的心肝肉,许大爷天不怕,地不怕,你不瞧我在他们那多猫叫狗跳中如入无人之境,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么?你看我这样辛苦,还忘不了找心肝肉欢喜,欢喜,可说爱死你了。你倒黄梅熟了卖青儿,会撒娇,吊许大爷的胃口,越是撩得火发,便是讨饶也不放你了。”
  接着,就有扯扯之声,浪笑、娇喘,近於荡人心魄的打情骂俏声:“你自己总是这么急,谁吊过你味口来,没有奴家帮你,不见得这样顺利得手吃……俏冤家,嘴巴蜜样甜,谁信你爱……奴,听说你和一个狐狸精早要好得了不得。想你对小寡妇仍念念在心吧!缺……德……痒死……奴了……”
  春风早已勃然大怒,这自称姓许的难道就是玄灵子孽徒扫云羽士许业生?难怪有如此身手。色胆包天,竟敢翻手为云覆手作雨,闹得火红火绿后逗留不走,在主人肘腋之下寻欢作乐。
  正要扑出,又自动念,如先出声叫开,又怕惊动主人,如这淫妇和主人有密切关系,岂非由己宣扬其丑?给主人难堪?如就此下手,若狗男女正在干那件丑事,岂非大触霉头(北国人士,最忌讳碰见此事)?再说也非自己行径,便是手到擒来,也失身份……
  只听他喘着叫:“我的心肝肉儿,别呷乾醋啦!那小娘鱼不是差点炸成黑炭么?听说居然被人救起了,算她命大……小心肝,你的心儿果在跳咧,我更跳起来了……好好浪浪,别说那几粒儿一概会是你的,更好的多的是,都会属你的……莲钩儿别勾得太紧……”
  接着吃吃浪笑。
  略一轻响,怪哉,不但蚀骨融魂声音听不到了,连一点声息也沉灭不闻。
  他忍不住飞身上了对面屋角,以壁虎功移向屋檐暗角。循刚才发声处看去,寂寂荡荡,竟是形踪皆无。
  春风不由大奇,估计形势,狗男女绝无突然遁走之理?如走,也必微有破风声息。以自己身形之快,决逃不出监视,除非狗男女有土行孙般的地遁本领。
  不错!该处正有秘密特设的地穴坑道。乃昔年有名淫妇玉娘子跳艳之女,因乃母为侯老所伤,特巧计混进侯家堡,为苗成之女作奶娘的姚芬和扫云羽士许业生勾搭成奸,专辟作幽会寻欢之用。进口乃在大树空心里,外面遮掩甚巧。地势又僻,决不易发现。下面却有地室,衾褥等物俱备。刚才大约是许业生现身进口等得急了,那女人一赶来,便急不及待,打情骂俏起来。
  许业生固半身在地道里,所以听不出脚音。这时,一对狗男女春情如火,搂着滚进地穴软铺上去了。进口被顺手遮盖好,当然听不见地下声息了。



第二十四章 伊人空惆怅


春风不知道,正在发怔,蓦地,俏影飘忽,定睛一看,竟是那毒手观音侯玉兰。
  只见她脸现忧郁,又像惶惑。正眼观八面,似在搜寻什么。
  正要找她,难得不请自来。时哉不可失,一见她似要转身赶回,也就顾不得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了,正好有藉口,便一跃而下,故作刚由后山赶回,不期路过,招呼道:“原来是侯姑娘,敌踪难觅,想已远扬,好得众位英雄已赶回,不如且听他们如何说……”
  那侯玉兰已闻声回顾,以惊似羞,乍喜还嗔的冷然道:“不嫌妾身冒昧,正要找你哩!刚才听她们说你已离席,想必有事相询,急命她们四处找你,你是否要知道应姑娘的行踪?”
  春风举手道:“正要请教,原以为姑娘另有事情咧!如是找人,适才似有一男一女路过此地,忽然不见,好快的身法,可见今夜出现的能人不少哩!”
  侯玉兰似感失惊,愕了一下,茫然若有所思,半晌,才决然道:“管它哩,反正一切有家父作主。妾身所欲告诉相公的,便是应姑娘已落在华山门下姓许的手上。听说已由同伴姓陆的带到秦岭什么谷软禁。相公如要找她,必须快去。吃亏的是我们女人,那姓许的和同伴都不可靠,很难说。今夜蒙鼎力相助,侬自不忘。如有用得妾身之处,当尽微力……”
  春风急道:“多谢指教,我和李兄便即首程赶往秦岭。今晚适逢其会,愧未效劳,何足挂齿。夜凉露重,就此告退,不敢带动姑娘,容再相见。”
  她忽然玉颊红生,欲言还羞,少妇风韵,别具胜场,自有迷人魅力。
  春风不敢正视,何况人家话已说清,再无停留必要,一拱手,便飘身数丈,似听她隐约地说:“相公和应姑娘是何……关……系?……”
  问这个干什么?有关系,没关系,与你何干?便懒得回答,装作未听见,但耳际仍听到伊人一声幽怨的长吁……且似有凄切的啜泣……
  最是多情怜失侣,空存惆怅泣残红!
  他对这年青孀妇,只有同情,却无从安慰。在礼教之下,男女界限,他能说什么呢?
  匆匆赶回客厅,正闹哄哄一片,原来不少人在说话。
  放眼一看全场,十多个高手都在座,似经过恶斗,都是喘息刚定,汗渍犹存,衣履不整,都有疲乏之色。
  只不见了那病鬼,难道负伤了?先去歇息了?
  刚入座,文奇接着,低声告诉,把他听得又惊又怒。
  原来,文奇当先跃出,促瞥一条人影一掠而入内院,轻功实在高明,无异一溜轻烟。原以为是贼党想分兵夹攻,暗中闹鬼。恐出声惊动,在真相未明之前,被人讥为大惊小怪。来不及招呼春风,便借势一脚尖,飘身上了华表。再一个“白鹰横波”之式,掠进花厅,扑奔内院。
  虽前后脚之差,春风竟未发觉他去处。
  文奇又何尝不是,竟在眨眼间不见了那条黑影。
  他是经验丰富,一看便知来人不是先手,必是深悉这里地势,说不定还是家贼,所以乾净俐落,不留痕迹,已找好了隐身之地。
  便急用“寒鸭浮水”之式,隐身飞窟下不动。
  果然,只听墙角暗处细微的击掌,闪出五条人影。对面楼窗中忽然灯光三明三暗。
  五条黑影立时展动身形,“呀”的一声,侧边月洞门无风自开,五条人影迳窜身入内。
  门空关了。
  文奇本想现身叫开,现在看出是家贼接应外贼,分明预有周密布置,不迟不早,恰是侯老率众倾巢迎敌时来到,以五人矫捷身形看来,都是一等好手。绝非偷盗普通金银钱财,而且心有顾虑,不敢稍微惊动主人,不明听阵索取,而暗中混入,必是事关重大,或在极端秘密之事。
  那就必须看个水落石出不可。所以,一声不响,一看门已关上,心中一急,便掠身落地,试往窗隙窥探,不但是铁窗,且内有帘幔,不便伸手,侧耳静听,依稀闻得物件怪动之声,知道贼党不是在翻寻东西,便是进入地道。
  不便多所停留,因为显露身形。心中一想,只有藏身高处,居高临下,监视四面八方。群贼得手与否,总要现身出来,那时再决定不迟。
  找好了隐身之地,耳听前院恶斗正急。
  正紧张间,瞥见前院掩来两条黑影,恍如淡烟飘忽。
  文奇骇然,怎么今夜高手现身得这么多?眼看那二条淡影恍如鬼物,消失在花厅厢房后,大约在四处查看形势,毫无所得,一盏茶之久,忽然又在自己四丈外的屋角上现身。
  喝!因为两条人影已停留下来,入目分明,赫然是两个杂毛道士。一个正是华山掌教玄灵子;另一个背着一柄破伞,五官几乎挤在一起,怪形怪状的,正是传说的大巴山青磷崖,破伞道人的标记破伞和五岳朝天的天生怪相。
  只见他俩各运目光,审查四面形势,作色都冷漠可怕,神情都似急躁。
  文奇急忙停“危息”,不但不敢稍为一动,连呼吸都几乎又止。
  他知道:玄灵子之突然来到连云山庄,又突然鬼祟出现,形同贼盗,非有重大事情,绝对不会自降身份,如此牺牲面子的。因为,身为一教长老,主人待以客礼,却乘主人不面离身之时,独自和人鬼鬼祟祟窥伺人家宅院,非奸即盗,传说开去,贻笑天下,无异自剃眉毛。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俊。自己也等於窥探人家隐私,如两个老杂毛也是为了追踪刚才黑影还好说,若另有企图,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