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魔功





  却被一声冷峭声音打断:“你说那孽徒现在那儿?”
  正是徐徐起立的玄灵子,迳向老秃子一拱手:“想不到是你这老儿!道行越发高深了,几声“天龙吼”倒蛮不错。总算把贫道和终南三位道友一时之气打散了。只是瞎哼的几句山歌野调,还脱不了贫嘴气。哼!若非一贯弄巧,不见得能使贫道和几位道友动一根毫毛哩!”
  嗨!显然是老牛鼻子好胜之心仍炽,年龄虽不及天秃翁,武功也大相抗庭,仍在嘴上硬拉平辈,不服输。
  天秃翁刚哈哈一笑,骂道:“牛鼻子真是上了券还不听话,你调教得好徒弟,还不连人带珠交出来,不敲碎你的仙风道骨才怪!”
  玄灵子冷哼一声:“那粒珠子也不算是姓秃的!如照你昔年得来行径,谁个到手便应归谁。你这老秃子,为了这些捞什子苦头还未吃够?迄今弄得无家可归,有家归不得,还想再翻一次筋斗?先别斗嘴,且等天下同道来评个公理,关于俺那孽徒,自会处理,不是你的徒儿,用不着饶舌,管华山门规如何哩。”
  又咄了一声,似要喝问……
  老秃子一翻眼,也咄了一声:“牛鼻子别扯断牵牛绳啦!有理慢讲也好,不愁珠儿飞上天去!咄!小骚牯,你说那许小子和侯老儿什么的?要好好一句一句老实招来,哼!”
  尚小子一罗嗦……
  捡粪翁怕应了老本行,茅坑越挖越臭,这根屎棒动不得,伯尚小子抖露出臭气,急忙岔言:“这里岂是谈天说地之处,一同到老侯那儿边吃喝,边啦呱(说话)不迟!”
  “谁愿到老侯儿那儿去?好秃贼,专门狗捉耗子,坏人好事。老婆子一句话,不论珠落谁手,一律交到临潼,开完大会再决定珠儿应归谁属?谁也不用哓哓狗叫,谁个不服,会上再卖弄好啦!咱们会上见,会后到南诏找老婆子的也一体接着,说句客气话,欢迎。老婆子还有事,没工夫同你们闲磕牙,不论是谁,包括老秃子在内,谁个不敢赴会,会前瞎起哄胡闹,老婆子一律视为对头……叶儿!声儿!随老身走!”
  这老婆子真倔强,斩钉截铁的一句一字说清后,掉头便行。
  柳秋叶、劳秋声竟毫不为礼的傲然跟去。
  那劳病鬼破拆穿昔日隐情,原本有点讪讪的。及见柳秋叶毫不在乎样儿,立时脸厚八尺,俨然以圣母徒婿自居,老婆子一叫,便如奉纶音,狗颠屁股价的跟着浑家赛红线大摇大摆去啦!
  倒把众人僵了一下。
  老秃子哈哈一笑,骂骂咧咧:“姜到底是老的辣,这老妖婆自念断头经。一把乞婆嘴,阎王也能说得点头。大家听着么?老乞婆明明是想那珠儿给她宝贝老徒儿疗治那张老秃爷的“叫天儿”(指秃尾驴)都比伊清,秀漂亮的脸儿,又痴心妄想永据为己有,居然念念有词,好像十拿九稳一样,凭这老乞婆再加上她的湿亲家九幽老儿,也不成屁的气候,老秃爷本可置之摇头不理,但却以为是怕了这老蟹?岂非大笑其话,少不得什么临潼会上走一遭……”嘿嘿怪笑,瞅着散功起立的终南三友和破伞道人:“你们几个可说是么?别说在场的没一个会卖这老蟹的账,连咱的贤徒都要摔老蟹师徒九个七仰八叉哩。”
  他也不管她师徒听到没听到,聚气成缕的大嚷:“老乞婆听着,就照你念的经文办。可要咱叫小秃爷先送珠儿给你那宝贝老贤徒擦擦脸不,好让老秃爷对着如花面,多喝两盅儿。否则,请先照照镜子,别把咱的“叫天儿”唬得失了前蹄,再转后脚,把老秃爷前摔天山外,后摔回老家去也。”
  众人不禁又要发笑。
  玄灵子冷笑道:“老秃子这把嘴喝多了驴尿(指海水),太咸了。你别一厢情愿,本要先同你见个真章,既然你听了那老乞婆的话,只好别论。不管俗那孽徒是否得手?在未有人送到临潼之前,可不准老秃子还未过门,先偷冷饭,自个享受!”
  苍松叟举手道:“既然一言为定,无须口舌之争。秃道兄,多年不见,越发道气充溢紫宇了,将见瑶池会上客,何斤斤计较于临潼会耶?愚等三个老不死,也不过逢场作戏,凑热闹而已,届时有兴,临潼见面吧!”
  说着,风云生和宁一子也拱手作别。
  捡粪翁忙道:“三位道友不肯赏光侯老头处,喝杯水酒见意么?”
  天秃翁一翻眼,骂道:“臭老儿,你这土包子,别以为谁希罕吃喝,你落得慷他人之慨……要天许半个。老秃爷本想御驾小驻,既如此,还有着事,要干咧。就这么办,那珠儿反正要在临潼会上见,谁也别想安享。就交给牛鼻子你,由你自去对付贤徒好哇。没有再噜苏的。如仍在侯老儿处,也可如此说。臭老儿可带个信,捎给咱那贤徒说,另外两个笨蛋已由老秃爷吩咐他们滚向前去啦,叫他照预嘱做去。”
  撮唇一啸,那驴儿便得得来了。
  天秃翁倒骑上去,对已将行的终南三友打着哈哈道:“你三个老儿听着,听说有个什么记名徒儿,早死啦!也是一粒珠儿(指血龙珠)牵涉到少林三个老和尚身上,听说有个娃儿已下山啦。还没长羽毛便高飞啦七嘴八舌传出那小子的话儿多着咧。这可和你们三个老儿有点牵丝扳藤,虽说徒孙儿已归秃驴,呔!那小子可没做小秃驴,和你们三个一样,最好能梢带弄清儿。可知牵涉到玉笔峰的老尼姑(指昆仑芬如神尼)和天台三个老儿哩。咱自己,种的青城山的果,结的桃源老家的因,不用说啦!以后就算四海为家啦!少不得到你们那儿找吃喝,别忘了竭诚孝顺喽。”反手一甩,那边陆老大便不咳啦,各自脚底抹油。
  哈哈一笑中,那驴儿一声欢叫,四蹄溜滑,一转眼,没了影儿,奔华岳方向去啦!
  玄灵子骂道:“这老秃贼专门讨便宜,可别把兽蹄践踏大好西岳,扰人清静,人可饶过,畜牲可要剥皮抽筋,生烹清炖哇。”一拉破伞道人:“道兄同去找吾那孽徒去吧!”
  双双一声长啸,晃眼无踪。
  捡粪翁无可奈何,只好废然叹息,率众而返。
  卖蛋翁一听述说经过,便大骂痨病鬼不要脸!两个牛鼻子可恶对老秃儿却是无一微词。
  但,大家都不知那身藏九窍百灵珠,瞒天过海,巧藏身形,却在一得手后便潜回那淫女预掘的地穴中追欢取乐,正在温柔乡内,枕美人臂,摸鸡头肉,窃笑天下莫予毒,唯我独尊呢!
  文奇、春风二人一听有如许曲折,不愿再稍逗留,看正是晨鸡初啼,快要黎明时份,便双双起立婉言辞别。
  侯老头见二人辞意甚坚,也不强留,相订后会,亲手各赠一锦囊玉盒,不由二人推谢,愤然作色,二人只好收下,由侯老各赠名驹一匹代步,在浓露蒙蒙中,与群雄握别。
  临去回头,还瞥见侯玉兰率领四俏鬟以巾掩面,画楼伫立,若不胜情?这青春寡鹄,巾帼孤鸾,她有什么心事?难猜岂是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栏杆?


第二十八章 雨夜入陷阱


 两人并辔于康庄大道上,时间尚早,少有人行。先是各有心事,但一提及昨夜一场大热闹,惜未亲逢其盛,引以为憾。
  春风对于终南三老,楔然在怀,感触万端。
  想到此行多艰,如早年投在终南门下,现在又如何?
  前途正去秦岭,却不清楚三老云居何处?依照礼数,是要先去拜谒,而后赴约?忍不住询问文奇。
  文奇沉吟道:“依情依理,应当先行晋谒,对我们大有助益。至少可掌握天狼峪形势,收知己知彼之效。但恐三老个性难测,设或临时有意外变化,或虽找到洞府,而外游未归。或人在洞府,临时出些什么难题目,考验你我,这都是前辈对后辈初见时常有的事。做人处事,要先防意外。现在时间紧迫,时机稍纵即逝,不能加期赶到赴约,已足贻笑武林,何况救人如救火。拜见前辈,来日方长,可假以时间,目前有事,不容稍有延误,自当先一心赴约救人,即使事后三老见责,也有词可藉。”
  言罢,纵马飞驰。
  春风何尝不急?双方一交换意见,决定方针后,谁也没有闲情逸致说话,看沿途景致更谈不到,趁早人稀时,一口气纵辔百里许,果是塞外名驹,才见一轮旭日,由身后出现。
  路上行人一多,便无法尽兴,缓了嚼口,让坐骑有喘息时间。
  话就多了,李文奇似有重重心事。但不显露词色,春风也不便发问。只纵谈江湖轶闻异事,指点春风应注意之经验,文奇对天秃翁深感兴趣,都以临潼大会做话题。
  对侯老头遭遇一切,也是供谈助,论及太行、秦岭之间出现奇书,剑气等事,也只有姑妄听之,不以为意,日夜兼程驰赴秦岭。
  而在地穴中欲仙欲死,快乐忘形的许业生,已听到侯玉兰和霍春风的对话。不由大恼大恨,原想对她有所行动,加以报复,甚至杀以灭口泄恨。
  毕竟这厮身怀重宝,心有鬼胎,知道自己一被人发现,立有杀身之祸。
  淫妇已把外边所发生过的一切详细告诉了他。他和侯老及许多好手因有计划进行,顺便留下调息将养,一时不见得会离开。而乃师和破伞道人正在四处搜索他。便埋首下出,作地底元绪徒弟。
  终于,他探悉李、霍二人已连夜起程,虽预有安排,有很多需要临时布置的事,仍非自己亲为策划不为功。也实不放心交别人做。立时,由淫妇为他改装,扮成庄稼汉,连夜飞奔秦岭,和陆氏三雄等布置一切去了。
  秦岭,一名终南山。唐代以前,栖隐之士借此高蹈,人虽逸而心在爵禄。因历代建都西安(古长安)之时,此山密迩京畿,君王宠络人才,自会移驾访候“山中宰相”。贤智自高的文人学者,便借此山隐居而待君王延搅,罗致。所以,俗语有“终南捷径”的话,典故在此。
  两骑驰骋于千里平原,鞭丝蹄影,泱泱莽莽,极目楚天低。令人胸襟开拓,有浩然之思,比过洛阳,地势渐行收束,峭壁千寻,一径中通,黄河九曲,崤函(函峪关)以上,地愈险拔,路愈曲折,跃马其间,如入鼠穴。
  当夜在洛阳歇息饱餐,对此名胜古都,毫无搅胜之情。初更后,又同起身,为的是晚问路少行人,可以放辔飞驰。
  第二天便抵西秦门户潼关。夙有金斗之称,形势雄伟,登临极目,所谓“三晋云山皆北向,二陵风雨自东来”的诗句即指此处。
  二人想起在郑州临波楼听秦晋三友中的老大戴鸿君曾吟过上面两句诗,言为心声,显然潼关大会,已撼震武林人物的心弦,预料届时必有一番大热闹。
  登潼关城楼,俯视中流,河床甚狭,而时当梅泛,奔腾滔天。对岸即晋朝有名的风陵渡。
  由潼而西,即入关中。
  看华岳五峰,排青送翠,仙掌插云,别具一种挺拔耸秀之致,较诸东南名山之明瑟婉,娈自大不同。二人披襟当风,挥鞭指点,准备归途一搅华山天下险。
  过华阴,抵蓝田秦岭在望。
  因将入山,两人连朝奔驰,戴月飞骑,数日风尘,亟于一涤,并应休养精力,便决定在蓝田附近的玉林堰休息一夜。
  下榻“大发客栈”,大约店东是个老儒酸丁,对联贴得特别多,大门口是“周文王,访太公,闻香下马;汉萧何,追韩信,知味停车。”
  正面新垩粉壁上是:“李白问道何处好?刘伶答道此地高。”
  原来,这里是客店也即是酒馆、饭肆,吃、喝、住,全包下啦!
  两人草草盥洗,准备吃过酒饭便歇息。
  蓦地,马蹄声骤而急,密如擂鼓,在店前盘住,戛然而止。接着,便是粗犷的叫骂声,吆喝声甚是刺耳难听。
  这原是平常事。但,以蹄声之繁,估计至少来了十多骑。这儿不过是一个墟集,又非通州大镇,更非驿道,那来这多人马?好像奔丧似的。
  耳听已纷纷入店了,竟不是住宿,吆喝着叫酒叫菜。
  两人便借出去吃喝之便,踱了出来。
  冷眼瞟去,却是十多个一式紧装短打,奇形怪状的壮汉,一弊粗坯。
  大约跑了远路,饿急了,尽管酒保脚板朝天,流水般的送酒喊菜,他们还不住的竖眉瞪眼,频敲桌子。
  除了大碗价把酒当茶喝外,便是抓着桌上现成的大蒜头和菲苗大大嚼,连皮都不剥。
  喝的是有名“凤酒”(陕西凤翔名产),吃的是牛、羊肉,一端上来,便一扫而光,连叫快!用大盆端来。
  忽然,潇潇沥沥,竟下起雨来。
  油灯摇曳,相对嘿然。
  那些粗坯大约吃得差不多了,话匣子就打开啦!
  “俺说马老头子老来红,老兴不浅!做寿就做寿嘛,还有恁多鬼名堂。他那丑丫头又丑人多作怪,听说一进大门坎子,还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