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姐的忠肝侠胆,凛然大义。为的是这五百名弟兄,今日得脱大劫,皆出小姐所赐。”众军卒亦奋然齐呼道:“谢小姐相救之德。”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匡贼率军赶到,数千人马将这个小小的院落包围得水泄不通。四周的屋顶上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军卒,刀枪剑戟,密集如林。上千名弓箭手张弓待发,一只只箭镞闪着森森寒光,令人触目惊心。
重围之中这五百名军卒虽然吃惊,却无人稍露惧色,严阵以待,只等主将令下,便跃马杀出,拼死一战。天赐暗叫不妙,看这阵势,想与部下军士突围,势比登天。如果五百士卒无一生还,他纵然能凭借一身盖世武功脱身而出,又有何面目去见严梦熊。他大叫道:“匡文尧,你这无耻反贼,快快出来见我。”
只见叛军之中,数十名甲士簇拥着一位金甲将军越众而出。匡小姐一见这金甲将军,情不自禁叫了一声“爹爹”。那金甲将军匡文尧怒道:“死丫头,吃里扒外,险些坏了大事,气死我也。快快回来,大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不要管。
为父念你年幼无知,饶过你这一遭。”匡小姐回头看看天赐,一阵踌躇,口齿微动,欲言又止,掩面而去。
匡文尧见天赐没有阻拦,放女儿安然返回,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大笑道:“李国栋,你现在身陷重围,插翅难飞。本大人爱惜你一身好武艺,是个大将之才,只要你诚心归顺,本大人一定破格重用。”
天赐暗中盘算:“只要擒住这厮,今夜就能脱身。这厮小看了我李天赐,竟敢贸然现身,真乃天助我也。”口中冷笑道:“匡老贼,你身受皇恩,官至极品,不思报效,反与匪通,妄生异志,戕害同袍,罔顾廉耻。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之徒,李某羞于为伍。”
匡文尧毫不脸红,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效那愚忠愚义又有何益?方今昏君无道,天下大乱,鼎器将倾,英雄豪杰皆生逐鹿之心。彼弃之吾取之,天经地义。匡某不才,不愿庸碌一生,与草木同朽。当此乱世,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李将军有项籍吕布之勇,为那无道昏君效命,与天下英雄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身死无日,诚为可惜。若能与匡某共谋大事,顺天应时,则功名富贵,取之易如反掌。将军请三思之。”
天赐冷笑道:“不感兴趣。”匡文尧道:“将军是不相信匡某的诚意吗?当着众将士,匡某给你一个许诺。只要你诚心归顺,匡某立即加封你为总兵官。待大业成就之后,再裂土封疆,授以王公之爵。小女对你颇为看重,青眼有加。如果你也有意,匡某将小女嫁与你为妻。这些条件够优厚吧?”
天赐大笑道:“优厚,太优厚了!功名利禄,倾国之色,铁石之人也会动心。”
匡文尧喜道:“那么将军是答应了?”天赐蓦然脸色一沉,说道:“匡文尧,你白费唇舌了。功名富贵,李某视如粪土。快让开一条路,放咱们离去,否则莫怪李某失礼。”匡文尧怒极反笑,说道:“李国栋,你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让本大人放你,凭的是什么?”
“凭你的项上人头!”天赐仰天大笑,身化流光,快如闪电,直向匡文尧抢去。那数十名甲士挥刀横盾,布下重重防护,却如何挡得住天赐的神勇。天赐手中长刀虽是凡铁,运上绝顶内力,无异于宝刀神剑,刀锋过处,重甲坚盾化为朽木腐土。天赐劈翻十余名甲士,昂然直入,视刀山剑海如无物。那匡文尧本是名文官,别说不通武功,就算精于武功,又怎能是天赐的对手。他被天赐的神勇吓得两腿发软,忘记了逃跑。直到天赐的长刀架到他的颈后,刀锋上的森森寒意使他陡然惊醒,惊叫道:“李国栋,你要干什么?”
天赐揪住衣领,将他提在手里,就象提着一只小鸡。说道:“匡大人,李某要用你的项上人头,换取你一句许诺,放咱们平安离去。”
匡文尧惊魂稍定,胆气有增,冷笑道:“李国栋,别做梦了。有胆量你就杀了我,看你能不能走得脱。数千弓弩手乱箭齐发,你和你这五百士卒一个也别想逃生。”这时匡贼手下众叛军如梦方醒,纷纷围拢上来,数千张强弓数千枝利箭一起瞄向天赐。
天赐的目的是将部下五百弟兄安全带出,完整无缺地交还严梦熊,杀掉匡贼于事无补,唯有迫使他屈服才是正理。将手中长刀微微下压,刀锋陷入肉中,痛得匡贼惊叫起来。天赐喝道:“你这奸贼罪当千刀万剐,一刀杀却,太便宜你。
只要你答应带咱们出城,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匡文尧冷笑道:“你说这话为时尚早,大叫饶命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匡某人。”
忽然大呼道:“韩大侠,何女侠,快来救我。”两道快捷的身影应声而出,一左一右将天赐夹在当中。这两人一个儒衫飘飘,手横铁笛,一个柳腰款摆,媚态横生,正是闻香教的两大高手韩玉郎何绣凤。只因天赐用易容术改变了相貌,这两人认不出他,只当是个有几斤蛮力的一勇之夫,心存轻视。何绣凤摆出武林前辈的架子,喝道:“小辈,快快放开匡大人,跪地投降。
本仙子网开一面,饶你一条狗命。“
天赐大笑道:“何仙子好大的口气。多日不见,仙子何时成了匡老贼的座上客?想仙子身居令主之位,在闻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理当纵横叱咤,春风得意,却为何屈居人下,甘为鹰犬。还有这位韩大侠,由玉笛郎君一变而为铁笛郎君,至今未能找到乘手的兵器,以便恢复旧号,不知作何感想?”
何绣凤受龙虎天师宠爱,身居高位,反在两位师兄之上。可是闻香教起兵之后,何绣凤因不善领军,军权大半落入尚君义之手,何绣凤每每恨之。而韩玉郎心爱的玉笛被天赐一剑斩断,被迫换用铁笛,实为平生奇耻大辱。天赐一语道破两人隐痛,何韩二人皆脸色大变。
何绣凤媚笑道:“小辈,你认得咱们?”
天赐大笑道:“岂止是认识,咱们是老朋友了。看在多年相好的份上,仙子何必苦苦相逼。只要匡老贼带咱们出城,咱们自会放他。你我和和气气,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何绣凤笑骂道:“呸!谁是你的相好。”别看她上了几岁年纪,这副又骚又嗲,轻嗔薄怒的娇美神情,比妙龄少女更能撩人遐思。可就在谈笑之间,两枚无影无形,细如毛发的毒针从袖底悄然射出,直取天赐胸肋。天赐嘻笑之态不改,长刀离开匡文尧后颈,在空中缓缓划了道圆弧,而后横于身前,只见雪亮的刀锋上赫然正粘着那两枚毒针。好精纯的内力!何韩二人为之色变。天赐笑道:“仙子好重的见面礼,恕李某难以消受。”
天赐手中长刀离开了匡文尧,这正是救人的好机会。何韩二人心意相通,一起纵身扑上,韩玉郎挥笛攻向天赐,何绣凤乘机抢人,配合十分默契。天赐不慌不忙,身形一转,将匡文尧带到身后。长刀出如闪电,劈向韩玉郎。锵地一声,韩玉郎手中铁笛又被削断,刀锋从胸前划过,几乎开膛破腹。韩玉郎吓得翻滚而退,脸色煞白如纸。这时何绣凤已经抢到天赐身侧,却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暗劲将她逼住,想进进不得,想退退不走,刀光劈面而来,无从招架,只能瞑目待死。
却不伤她,刀锋擦颈而过,刀背翻起,重重敲在她肩井穴上,足少阳明经被闭住,动弹不得。
天赐这几招使来得心应手,闻香教的两大高手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转眼之间便一个落败,一个被擒。天赐自知武功大进,心中狂喜。又将长刀架在匡文尧脖子上,笑道:“匡大人,你现在该死心了吧?”
匡文尧大为泄气,暗骂何韩二人无能。所仗恃的两个救星既然不灵,他只能屈服,说道:“你快放开我,我答应放你们走。”
天赐道:“你这厮毫无信义,现在放你只怕你要食言。抱歉得很,总督大人必须亲自护送咱们出城。不!仅仅送出城还不够,要把咱们送出湖广地界才行。
否则咱们前脚出城,后脚你就派人追杀。咱们就只有这五百人马,寡不敌众,实在不敢冒此风险。”
匡文尧怒道:“李国栋,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大人乃三军主帅,岂能轻出。
送你出城尚可,送出湖广地界,恕本大人不能答应。”
天赐心想:“这厮说的不错,我这要求的确有些过分。”目光落在何绣凤身上,又有了主意,说道:“没办法,只有劳动何仙子韩大侠了。韩大侠,请你陪伴总督大人三日,不可轻离一步。他若有甚异动,立刻加以阻止。再请何仙子护送咱们出城,三日之后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我再放她回来。韩大侠何仙子伉俪情深,想必不愿意见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韩玉郎恨恨盯着天赐,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尊驾武功高强,在武林中一定是个响当当的角色。大丈夫一言九鼎,希望你说话算话。”
天赐笑道:“韩大侠尽管放心,多年的老朋友,不能不讲交情。若不是事出无奈,我实不愿为难贤伉俪。这匡老贼的一举一动关乎何仙子的生死,也关乎我这五百名弟兄的安危。
你我现在同仇敌忾,人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看住他。“提起匡文尧的衣领,扔给韩玉郎。韩玉郎慌忙接住,果如天赐所言,紧紧盯住,寸步不离。匡文尧心中大骂不已,但在韩玉郎灼灼目光监视之下,却不敢轻举妄动。
天赐笑道:“匡大人,送佛送到西,还有一件事要请大人帮忙。咱们这一行人全是骑兵,总不成让何仙子徒步相随。耽搁时间不说,跑坏了何仙子的三寸金莲,让韩大侠心疼,岂不是天大的罪过。请大人行个方便,将坐骑借用三日。大人想必不会吝啬区区一匹马吧?”
匡文尧脸色铁青,双目几欲喷火。向身后一招手,一名军卒牵上一匹浑身赤红,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天赐啧啧称赞道:“好马!真让人眼红。”将何绣凤扶上,自己也飞身上马。
何绣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住瞟向天赐,媚笑道:“李将军,多谢你啦!”
天赐笑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又向韩玉郎道:“这五百弟兄的性命全仗韩大侠鼎力,在下深感大德,容图后报。”催马直出院门。五百骑簇拥着何绣凤,紧随其后,井然有序。众叛军不待主将令下,自动后撤,让出一条通路。
天赐豪兴勃发,纵声歌曰: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五百军卒血脉贲张,齐声高歌,雄赳赳出南门而去。这歌声苍劲雄浑,人马去得远了,歌声依然回响不绝。众叛军人人侧目,皆为之动容。
天赐率军行出数十里,天色渐明。此时有人质在手,不必急于逃走。天赐下令稍事休息,埋锅造饭。不多时,几大锅米已经煮就。众士卒人手一只木碗,围坐进食。
天赐满满盛了两大碗,分一碗给何绣凤,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转眼间一大碗米饭已经下肚。抬头看时,只见何绣凤捧着木碗发怔,米饭一口未动。天赐笑道:“仙子莫非嫌饭食粗劣,难以入口?抱歉得很,军旅生涯就是这般艰辛,有饭吃就不错了。如果赶上大战,三天两天无米下肚也是常有的事。今天咱们要兼程赶路,天黑前不会再停下来。仙子还是勉为其难,吃一点吧!”
何绣凤苦涩地笑了笑,捧起木碗扒了两口,自觉难以下咽,又将木碗放下。
说道:“李将军,你一口一个老朋友,好象以前咱们真的曾经相识。可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咱们何时见过?”
天赐笑道:“几句戏言,仙子何必过于认真。你我以前纵不相识,经过这一场变故,难道就不能成为朋友吗?为了手下这几百名弟兄,不得已出此下策,让仙子吃了不少苦头,在下十分抱歉。”
一听此言,何绣凤立刻来了精神,甜甜笑道:“甘与士卒同生共死,虽蒙大劫而不弃之。
谈笑制敌,从容退走。将军的铁胆侠心,英雄本色,我何绣凤钦佩尚且不及,焉敢因此责怪将军。“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姑且不论何绣凤此言是否由衷,至少十分在理。天赐心中一乐,笑道:“闻香教中居然也有明辨是非之人,难得,难得。”
何绣凤道:“敝教在将军心目中难道真的一无是处吗?”天赐摇头叹道:“非也,非也!闻香教能令成千上万的乡民百姓诚心皈依,自有它的道理。若能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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