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他伤得不重,还撑得住。否则一个也别想走。“那人惊道:“你要食言吗?不怕天打雷劈?这些人受伤不轻,抬回去也是个死。你又何必多管闲事。”天赐怒喝道:“放屁!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袍兄弟,即使救不活,也应该略尽心力。这样丢下不管,难道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听我的吩咐,李某放你们走。否则宁遭天谴,我也要收拾掉你们这些衣冠禽兽。”
闻香教众教徒好生惭愧,放下邱坛主,去抬其余的伤者。树林中又钻出十几个人,过来帮忙。不多时数十名伤者与邱坛主一齐被抬走了。只余下百余具尸体,静静伏在地上,一片死寂。
纯阳庄上的众庄丁静静望着这一幕,大家崩紧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今夜的恶战以全胜而告终,不曾死伤一人,纯阳庄终于安然度过难关。欧振岳道:“多亏李先生出谋出力,否则纯阳庄难逃一劫。”
天赐却无一丝喜色,说道:“欧总管,你注意到没有?何绣凤今夜一直没有露面,那两个什么樊护法田护法也没有露面。”欧振岳问道:“没有露面又说明什么?”天赐道:“依我的推断,闻香教一定又有高手来援,自觉实力已经胜过庄主一行。何绣凤倾全力去对方庄主,来纯阳庄的只是偏师。如果庄主不幸失陷于敌,闻香教大队人马乘势来攻,咱们这小小的纯阳庄只怕无法保全。”
欧振岳惊道:“这便如何是好?李先生,你快拿个主意。”天赐叹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有一决生死,听凭天意了。”伸手摸向腰间,那十来枝穿云箭他一直舍不得使用,沉甸甸似乎带给他无穷的力量。胸中雄心再起,暗道:“到那时我要试一试神弓神箭的威力。”
欧振岳道:“李先生,咱们到前庄去看看,也许庄主他们马上就能返回。”
两人怀着一丝希望登上庄门,放眼远眺。可是大路上空荡荡,不见半条人影。
天色渐渐放亮,东方天际升起一轮红日,映照着远山旷野,染上了一层殷红的血色。这一幅壮观绮丽的画卷,印入天赐眼帘,感觉却唯有苍凉。心中思潮起伏,不可遏止。暗道:“我自步入江湖,举目所见,除了血腥杀戮还是血腥杀戮。
他们这样你争我夺,涂炭生灵,甚至不惜把自家的性命也陪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无缘无故牵扯其中,为的又是什么?”
忽然,天际处有几个小黑点冉冉而来,越来越大,渐渐可以看清楚那是几个人。随后又有无数小黑点冒了出来,纵来跳去,搅成一团,似乎正在缠斗。隐约有兵刃相交之声,呼叫喝骂之声传来。众庄丁大喜,叫道:“是庄主他们!庄主回来了!”大家久悬的心终于落下来。
那几人转瞬间便奔到庄前,其中一人正是赫连彪。只见他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全是火烧后的痕迹。左肩右臂各有一块巴掌大的血渍,显然受伤不轻。更可笑的是一部大胡子被烧得稀稀落落,一脸的黑灰。包头巾不知掉到何处去了,发髻披散下来,也被烧去了大半。他身后的几人一个是矮金刚方大逵,一个是蔡元综的大儿子蔡尚文。还有两名黄衣人甚是面生,想必是武林盟的黄衣剑士。这几人也同样灰头土脸,狼狈万状。只有方大逵衣着还算整齐。
赫连彪一到庄下便大声嚷道:“老欧,快开门!”众庄丁急忙放下吊桥,迎几人入庄。
欧振岳问道:“老弟,庄主呢?”赫连彪道:“庄主和曹大侠在后面抵挡追兵。”欧振岳上下打量赫连彪这付惨相,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中了埋伏吗?”
赫连彪长叹一声,说道:“别提了。全让李先生料中了,闻香教果然又来了援兵。
设下圈套,等我们上钩。满天花雨蓝俊卿来了,兄弟中了他的暗器,受了两处伤。
还有那玉笛郎君韩玉郎,不知何时加入了闻香教,这次也来了。”
欧振岳倒吸一口凉气。满天花雨蓝俊卿和玉笛郎君韩玉郎名列江南八仙,武功绝不在吕道玄之下。算上铁面无情曹国梁赛纯阳吕道玄芙蓉妖仙何绣凤,八仙中有五位到场,真是神仙大聚会。照理说这是江湖上难道一见的好戏,欧振岳却没有看戏的心情,问道:“老弟,闻香教虽有三名绝顶高手,咱们也有庄主曹大侠和司马公子,足可以抵挡得住。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
赫连彪道:“一开始的确如此。他们六个捉对厮杀,一时难分高下。咱们也与闻香教的护法坛主厮杀。咱们人手足,本来已经稳站上风。谁料想闻香教还藏着一位高手,隐身在一旁暗下毒手。”欧振岳问道:“是哪一个?”赫连彪怒骂道:“是雷火神那狗杂种。”
欧振岳惊道:“你说什么?雷火神这老魔头也来了?”天赐插言道:“雷火神是何许人?
很难对付吗?“欧振岳道:”雷火神名列江南九怪,当然不易对付。九怪与八仙齐名,武功虽然略有不及,但每人都有一身鬼门道,比八仙更为难缠。雷火神善于使用火器,震天雷喷火筒堪称武林一绝。“赫连彪骂道:“这狗杂种好不要脸。咱们正在恶斗,他却隐身暗处,震天雷一颗颗扔过来。咱们猝不及防,被炸得好惨。兄弟我命大,侥幸逃了出来。”蔡尚文大哭道:“可怜我二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方大逵连忙劝解,也是满面凄色,老泪纵横。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又有许多人退进庄内。均是一些身着蓝衣黄衣的佩剑汉子,还有神刀叟蔡元综。断后的吕道玄三人边打边走,也退到了庄门外。他们后面有三人紧追不舍。吕道玄的对手仍然是老冤家何绣凤。吕道玄的狼狈相比赫连彪也强不了多少。手持一把精钢剑,奋力抵挡何绣凤的攻势。可是他身受火伤,功力大打折扣,已经落在下风。曹国梁与司马玉麒情形也不太妙。曹国梁的对手是一个矮胖子。年纪已经一大把,却生了一张娃娃脸,白嫩嫩不见半根胡须。身着一袭色彩斑斓的宽袍,古怪滑稽。司马玉麒的对手是一个俊逸的中年人。手擎一根碧玉短笛,白衫飘飘,潇洒不群。不问可知,这两人一定是满天花雨蓝俊卿与玉笛郎君韩玉郎。
天赐在人群中寻找,陡然发现少了一人。忙问道:“赫连总管,小姐呢?”
赫连彪脸色沉重,说道:“小姐让闻香教擒去了。”天赐心凉半截,顿足道:
“糟透了!这又是一个人质。”事到如今,埋怨也没有用。天赐下令庄丁架起弓弩,准备迎敌。
大家都退入庄内,吕道玄三人不再与对手纠缠,奋力将对手杀退,乘机跃进庄门。何绣凤等人紧追不舍,可庄墙上的利箭密集如雨,挡住去路。何绣凤纵有通天之能,面临呼啸而至的箭雨也不敢稍有大意,叫道:“快退!”舞起丈余长的红丝带,护住身体,转身后退。
利箭射到她身后,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坠地。蓝俊卿韩玉郎一个鼓动宽袍,一个挥舞玉笛,阻挡箭雨,随何绣凤后撤。一直退出数百步,弓箭的射程已不可及。
何绣凤四下张望,杏眼一瞪,喝道:“邱金明,你死到哪儿去了?快给我滚出来。”过不多时,从树林中钻出了三四十名黑衣汉子,相互搀扶着,大半身上挂彩。两名汉子架着邱坛主,一瘸一拐走到何绣凤面前,说道:“属下邱金明拜见何令主。”
见到他这付惨相,何绣凤气就不打一处来,问道:“你带来的人呢?廖坛主呢?”邱坛主凄然道:“令主,属下罪该万死。弟兄们大半都已战死。廖坛主也中箭身亡。”何绣凤大怒,骂道:“你这蠢猪,昨天你是怎么向我夸口的?吕道玄倾巢而出,纯阳庄十分空虚。你带了一百多弟兄,竟然连一座小小的庄子也攻不下。真是无能之极,留着还有何用?”
邱坛主惊得面无人色,再也顾不得腿上的伤痛,跪倒在地,哀叫道:“令主,属下已经尽力了。弟兄们个个奋不顾身。可是人家早有防范,设下圈套等着咱们往里钻。”何绣凤问道:“他们设下什么圈套?”邱坛主指着树林边悬挂的一盏盏灯笼,说道:“令主请看,这就是他们的布置。”
注目这些形态各异的灯笼,何绣凤大惑不解,问道:“吕老鬼闹的什么玄虚?
这些灯笼是干什么的?”邱坛主道:“他们挂上这些灯笼,将树林照得通明,弟兄们根本无法隐身。”
何绣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你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不会把这些灯笼都打灭吗?”邱坛主苦笑道:“当时属下也这样想,先打灭了几盏灯笼,弟兄们便在那里藏身。可是这正是人家的圈套,哪里灯灭就向哪里放箭,一射一个准。
咱们吃了大亏,死伤不少人。”
何绣凤骂道:“好狡猾的吕老鬼。”正在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吕老鬼如何狡猾?”只见大路上又驰来一行人。为首者是一个红袍壮年人,虬髯若戟,面貌狰狞,正是雷火神尚君义。
何绣凤立刻换上一付笑脸,说道:“大师兄,你不知这邱金明有多无能。”
将邱坛主昨夜攻庄受挫之事讲了一遍。尚君义听罢面沉似水,指着邱坛主的鼻子怒斥道:“混蛋,你真能给咱闻香教露脸。”吓得邱坛主体似筛糠。又向何绣凤道:“师妹,我把神火队调上去,把纯阳庄烧个稀巴烂,把吕老鬼烧成烤猪。”
邱坛主叫道:“尚护教,万万不可。庄上有连珠弩,威力太强,无法靠近。
还有一个姓李的小子,箭法神奇,就象长了眼睛。廖坛主被他一箭射死,属下也是让他射伤的。”尚君义道:“姓李的小子?老子从来没听说过。”邱坛主道:
“何令主见过他。就是那救走吕小狗,又拗断属下钩头之人。”
何绣凤道:“原来是这小辈。你既然中箭受伤,是怎么逃回来的?”邱坛主嗫嚅道:“是那姓李的手下留情。他下令庄丁停止放箭,让弟兄们把属下和受伤的弟兄抬回救治。”
何绣凤脸色骤变,双目杀机大盛。邱坛主吓得浑身打战,连忙道:“令主,这不是属下的错。
属下本想战死沙场,以死抵罪。可那姓李的一定要弟兄们抬属下回来,否则就不放弟兄们离去。属下也没有办法。“
玉笛郎君韩玉郎道:“绣凤,邱坛主身受重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就算了吧!”
听他的语气,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满天花雨蓝俊卿细声细气道:“这姓李的小子倒会收买人心。师妹,邱坛主已经尽力了,咱们该找吕老鬼算帐。还有那个姓李的,我倒要见识见识他是何许人也。”
何绣凤目光瞟向韩玉郎,媚态横生,笑道:“既然二师兄和玉郎哥讲情,就不再追究他失职之过。”向尚君义道:“大师兄,那两个小贱人带来没有?”尚君义道:“当然带来了。
这是两个活宝,不加利用岂不可惜。“何绣凤格格笑道:”有这两个小贱人在手,还怕他姓吕的姓蔡的不向本教低头。只要他们两人转到咱们这边来,曹国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这一回武林盟栽定了。“尚君义蓝俊卿放声大笑,赞道:“师妹好心思,不愧为本教智囊。”这一行人中何绣凤年龄最小,又是尚君义蓝俊卿的师妹。可她却是这一行人的首领。尚君义蓝俊卿和新近入教的韩玉郎都是护教的身份。何绣凤因为深得师父宠爱,执掌金龙令,在闻香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闻香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到庄门前百余步。尚君义大叫道:“让你们庄主出来答话。”垛口上吕道玄现出身形,向下骂道:“尚君义,你这无耻小人,只会暗算偷袭。有本领咱们一对一分个高下,胜不了你我就不姓吕。”
尚君义大笑道:“吕庄主,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两军交战,自然各展所能,岂能怪尚某心狠手辣。只要庄主能够捐弃前嫌,与本教共进退,咱们之间的梁子就算揭过了。尚某多有得罪。庄主如果觉得不解恨,尚某愿自缚双手,交给庄主处置,任凭杀剐。”
吕道玄冷笑道:“尚兄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明。只可惜吕某天生一副硬骨头,决不向威胁低头。尚兄的好意,恕吕某不敢领教。”尚君义大笑道:“好!吕兄傲骨铮铮,尚某佩服。
咱们退而求其次。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咱们闻香教与你纯阳庄从此两不相犯。“吕道玄心中微动。如果真能得到两不相犯的许诺,条件倒可以考虑。问道:”什么条件?“曹国梁听吕道玄口风松动,暗自焦急。
尚君义大笑道:“我的条件简单之极,吕兄一定办得到。只要吕兄把这姓曹的和司马小狗擒下,交给敝教。敝教从此决不踏入九江府半步。还有令嫒,咱们立刻释放。”司马玉麒大怒,叫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他一时情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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