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造反?真是无法无天。”声若洪钟,震得人耳骨生痛。大家知道来了高手,立刻停手。
那黑脸军官眉头紧锁,冷冷扫视着眼前这几位武林豪杰。吩咐道:“曹谦,你去问一问他们的来历,发生了什么纠纷?”那曹谦是个干瘦的中年军官,催马上前,趾高气扬。向郑捕头道:“喂!你是哪个衙门里的公差?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一开口,天赐的目光便被吸引过去。看清他的相貌,天赐暗自吃惊。这曹谦正是在兖州府被他一箭射穿护心镜的军官,这一行人不问可知全是锦衣卫。天赐生怕让曹谦识破身份,连忙低下头去。
郑捕头久在官场,见多识广。只看黑脸军官这一行人的气派,便知来头不小。
疾步上前施礼,说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是江宁县的捕头。那三个家伙是闻香教的匪徒,寻衅滋事,拒捕伤人。请大人协助擒拿。”
一听是闻香教,曹谦禁不住暗暗叫苦。回到那黑脸军官的马前,说道:“杨大人,请您示下。”那黑脸军官冷冷道:“这三人横行不法,抗拒官府,罪在不赦。你等去将他们擒下,交给这位捕头,带往江宁县发落。”曹谦迟疑道:“杨大人,恕卑职多嘴,这样恐怕不妥当。”杨大人道:“本官依律执法,有何不妥?”
曹谦俯在杨大人耳边,低声道:“闻香教教主龙虎天师当年曾是京里的大红人,与咱们刘大人也有交情。他的徒子徒孙咱们应该照应着点。以免将来刘大人怪罪下来,大人您也不好交待。”
杨大人一瞪眼,怒道:“屁话!他们与刘大人有交情,便能目无法纪吗?你们只管擒下这三个贼人。本官依律执法,刘大人也怪罪不得。”杨大人声音宏亮,在场之人全听清了。
天赐暗想:“原来闻香教与刘进忠那奸贼沆瀣一气。而这位杨大人铁面无私,连刘贼的面子也不肯通融。想不到锦衣卫里也不全是十恶不赦之徒。”
曹谦不敢违令,翻身下马,走到田煜清身前,说道:“三位闻香教的朋友,咱们大人有话,让你们到江宁县投案。识相的乖乖束手就缚,别让咱们为难。”
田煜清斜视杨大人一眼,冷笑道:“这位杨大人是何方神圣,好大的架子。有话何不自己过来讲。”曹谦喝道:“休得无礼!这位大人是锦衣卫的杨左使。杨大人的话你们也敢违抗,活腻了吗?”所谓左使,就是锦衣卫的指挥左使。刘进忠是指挥使,左使就是他的副手,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位杨左使武功之强,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曹谦报出他的官号,等于催田煜清等人见机逃走。如果妄图负隅顽抗,激怒杨大人,只怕想走也走不成了。
田煜清吃惊之余,果然在暗打逃走的主意。向两名同伴递了一个眼色,说道:“好说,好说!杨大人之命咱们岂敢不从。不过,要让咱们信服,还得留下两手真功夫才成。”曹谦装腔作势,佯怒道:“凭你也配杨大人亲自动手,只我曹谦足矣。弟兄们,拿下。”拔出佩剑,揉身而上。众军官也都不是庸手,大家一拥而上,将田煜清三人围在当中。刀剑齐举大声吆喝,却不上前动手。
论武功曹谦当然不是田煜清的对手。但两人交手数招,田煜清只守不攻,步步后退。曹谦攻势似乎非常猛烈,却没有一记杀招,不住向田煜清使眼色。田煜清心领神会,忽然飞身跃起,双笔敲向曹谦头顶。曹谦闪身避让,田煜清乘势前冲,打声呼哨,几个起落,窜入路边的树林中。另两人听到他的招呼,也虚晃两招,一齐窜走。众军官大声喝骂,作势欲追。
田煜清三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曹谦如释重负,回到杨左使马前,禀道:“回大人,贼人狡猾,突围逃走。
卑职办事不力,请大人治罪。”杨左使冷冷盯着他,说道:“曹谦,你很会办事,即敷衍了上司,又不得罪闻香教。很好,很好。”曹谦暗打冷战,辩解道:“大人明鉴,卑职已经竭尽全力,决不敢有所敷衍。”杨左使冷笑道:“你这叫竭尽全力?我看活象是在赶蚊子。你用的狗屁剑法只配屠狗割鸡。那三个反贼与你有何渊源,要你如此费心照应?”
众人听杨左使调侃曹谦杀鸡赶蚊子,不免暗自好笑。东方梅忍俊不禁,格格笑出声来。
这一笑引出了一场大祸。声音传出,锦衣卫军官一齐向这边望来。天赐连忙低头,却早被曹谦看清了相貌。曹谦半年前险些被天赐一箭穿心,切肤之痛无日或忘,惊呼道:“李天赐!
他是李天赐!“
众军官又惊又喜,刚刚归鞘的刀剑又拔出来,一拥而上,将茶棚团团围住。
曹谦持剑在手,耀武扬威,喝道:“李天赐,快出来领死。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
众军官也同声喝骂,吓得茶棚中的众茶客面无人色。胆大的抱头钻到桌下,胆小的体似筛糠,不知所措。
天赐暗叫糟糕。没带兵刃,无法迎敌。没有马匹,又无法逃走。事到如今,只有装作下去,等待机会脱身。当下强定心神,笑道:“这位大人,你说小生叫李天赐?大错特错了。
小生大名涣然,虽然姓李,却不是李天赐。“天赐报出名号,武林盟三位剑士同时色变。郝大鹏叫道:”李涣然,神箭天王李涣然!“神箭天王三箭退三仙,此事传遍江湖。李涣然三字实有震慑人心的威力。
曹谦大喜,冷笑道:“好小子,别装模作样了。你叫神箭天王,这还会有错吗?兖州府那一箭之仇你不会忘吧?你的弓箭呢?你的宝马呢?没有这两样东西,看你如何逃脱。”神箭天王没带弓箭,无异于虎落平阳。曹谦与天赐交过手,以为天赐除箭术外其他武功稀松平常,不足为惧。当下闯入茶棚,挺剑就刺,叫道:“小子,拿命来!”
天赐半年来内力大进,又得孙老头传授,武功已经远在曹谦之上。可是在茶棚中动手,碍手碍脚,即怕误伤无辜茶客,又怕吓坏了东方梅。天赐不愿与曹谦过多纠缠,脚下横移,闪开来势,纵身跃出茶棚。
众军官叫道:“别让这小子跑了。”一拥而上,将天赐团团围住,刀剑如雨点般落下来。
天赐空手迎敌,颇有些手忙脚乱。忽见一名肥大军官手中持着一口鬼头刀,看上去份量沉重。
天赐心中暗喜,脚下疾走神仙步,众军官招数全落空。天赐穿行于刀光剑影之中,胜似闲庭信步,三晃两晃便抢到那肥大军官身侧。那军官举刀便砍,天赐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迎刀而进,出手如电,抓住那肥大军官的手腕,转瞬间钢刀易手。天赐脚下横扫,那军官被踢上半空,摔落在数丈开外,胫骨折断,惨叫不止。
天赐一刀在手,胆气顿增,反身杀入人丛之中。这一次不再闪躲,而是硬接硬架。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众军官手中刀剑接连飞上半空。曹谦从茶棚中追出,这精彩绝伦的一幕惊得他目瞪口呆。壮着胆子纵身扑上,长剑直刺天赐后心。
天赐身形蓦转,快如鬼魅,绕到曹谦背后,鬼头刀劈向他的后脑。曹谦眼前一花,便知不妙,弃剑抱头,奋力前跃。天赐这一刀没劈开他的后脑,却在他后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刀口。入肉虽然不深,但长有尺余,鲜血淋漓。曹谦痛的哇哇怪叫,有心再上前拼命,却失去了勇气。
杨左使自恃身份,一直不肯出手。此时见手下军官不是天赐对手,再也沉不住气。这李天赐是朝廷钦犯,万万不能让他逃脱。大喝道:“曹谦,你们都闪开,我来擒他。”从马鞍上飞身跃起,一个硕大的身躯划空而过,轻飘飘落在天赐之前,悄然无声,纤尘不惊。
天赐对这位杨左使有几分敬意,又有几分忌惮。抱刀而立,说道:“杨大人,请进招吧!”杨左使见他威风凛凛,气势慑人,也不敢稍存轻视。喝道:“看拳!”
抢上一步,铁拳当胸猛击。拳风虎虎,虽未及体,却已经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天赐遭遇强敌,精神陡振,奋千钧神力,鬼头刀迎拳直劈。杨左使收拳变爪,抓向天赐刀背。天赐变招迅捷,削向杨左使手肘。杨左使叫道:“好!”倏然矮下身形,双退连环横扫,攻向天赐下盘。
两人拳来刀往,斗得难解难分。交手十余招,天赐暗叫不妙。杨左使拳上暗劲汹涌,逼得他步步后退。而鬼头刀不等沾到杨左使的身体,就被他的护身真气震开。两人的内力修为相差太远,再精妙的招数也无法施展。如此拼斗下去,必然是有败无胜之局。天赐越战越胆寒,出招渐趋生涩,对手的绝顶内力令他缚手缚脚。杨左使斗得兴起,拳上运足十成功力,拳风卷起飞沙走石,更增威势。天赐一招用老,杨左使窥出破绽,一掌劈在刀面上。浑厚的内力攻至,天赐双臂剧震,鬼头刀脱手飞出。杨左使大喜,长啸一声,变掌为爪,凌空扑下。
天赐半身酸麻,眼看就要束手待毙。
忽然白影一闪,有一人挡在天赐身前,双掌翻起,迎向半空中的杨左使。掌爪相交,真气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啸。以杨左使的绝顶内力,居然也无法抵挡。
身体倒翻而出,落在数丈开外。那白衣人却卓立当地,纹丝不动。天赐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那人白袍儒巾,正是他的同伴东方梅。想不到她竟有一身旷世绝俗的武功。
杨左使一招受挫,心有不甘,再次抢步上前,大喝一声,一拳击向东方梅的前胸。拳风刮起她的长衫,猎猎作响,声势慑人。东方梅不慌不忙,屹立不动。
右手轻挥,五指接连弹出,五道指风直取杨左使前胸,击破护身真气,透体而入。
杨左使真气顿泄,拳势一缓,脚下踉跄,几乎跌倒。他是个识货的行家,一招失手,便知对手厉害。急忙纵身后跃,惊呼道:“天魔指,你用的是天魔指!你是不是复姓东方?”
东方梅神色冷然,不再象天真未凿的孩子,而是震慑敌胆的煞星。说道:
“你很识货。
即知天魔指的厉害,此时退走为时未晚。不许再为难我的朋友。“杨左使猜出这白衣小书生的来历,自知惹她不起。却又不甘心就此将天赐放走,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抱拳为礼,说道:“东方少侠,杨某并非有意为难少侠的朋友。可是少侠这位朋友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曾畏罪潜逃,杀伤锦衣卫官兵多人。罪大恶极,国法难容。杨某职责所在,不敢徇情枉法。”
东方梅怒道:“胡说!李大哥是个本分的读书人,决不是逃犯。你不要血口喷人。”杨左使大笑道:“他如果是个本分的读书人,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李大哥,看他如何回答。”东方梅面现疑惑之色,回身问道:
“李大哥,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逃犯吗?“天赐暗自叹息,说道:”他说的不错,我是个逃犯。贤弟,此事你不必再插手。“
此言一出,东方梅脸色立变,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冷道:“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
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谁想你竟是个大坏蛋。“想到新交的朋友是个十恶不赦的逃犯,她心中又是伤痛又是委屈,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杨左使心中暗喜,说道:”东方少侠,你不必难过。这世上貌似善良的恶徒不知凡几,谁都有看错人的时候。少侠协助逃犯,出于无心,我不会计较。“东方梅狠狠瞪了天赐一眼,向杨左使道:“对不住,是我太卤莽。杨大人请动手拿人吧,我不再插手。”说罢闪在一旁,暗道:“爷爷说这世上尽是恶人,却偏偏会装出一付伪善面孔,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受骗。以前我总以为爷爷言过其实,没想到全是实情。这个李涣然就是明证。他花言巧语,道貌岸然。若不是今天凑巧遇上杨大人,我几乎让他骗了。”
东方梅答应不再插手,杨左使大为放心,向天赐道:“李天赐,快快束手就缚。”天赐心念疾转,思忖逃脱之法。口中说道:“你尽管出手,李某决不会束手就缚。鹿死谁手,现在言之尚早。”杨左使大笑道:“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让杨某再陪你走几招。”大步上前,探手抓向天赐肩头。天赐侧身让开此招,反手去扣他的脉门。两人拳来掌往又斗在一处。杨左使成竹在胸,招式挥洒自如。虽然站尽上风,却不急于求成。天赐似乎施展了浑身解数,遮拦封架,守多攻少,状甚危急。其实天赐心中另有打算,留下几成功力含而不发,等待机会谋求脱身之法。
杨左使见天赐拳脚如此稀松,心中愈发轻视。天赐脚下凌乱,一步步向后退去,似是不敌,但越退距众军官的马匹越近。缠斗良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乘杨左使一招松懈,天赐倏然大喝一声,一拳猛击而出,力有千钧。杨左使也不敢轻撄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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