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先前我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乱说。一旦料错,岂不让你笑掉大牙,有损山人如雷灌耳的名头。”
钟云翱哑然失笑,说道:“好,算你有理。快说说看,既然已经知道对手的诡计,咱们如何应付?”诸葛桢摇头晃脑,说道:“山人早有妙策。他们声东击西,咱们就将计就计。
他们在淮安府大造声势,咱们也向淮安府增兵。他们自以为得计,必然疏于防范,露出马脚。
咱们暗中增派人手,留意各处动静。无论卧龙山庄耍什么花招,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既然要行刺皇帝,咱们就暗中紧跟在皇帝周围,严加防范,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钟云翱等人深以为然,连声称善。天赐却另有想法,说道:“这个办法虽然不错,却未免失于被动。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长期防范,百密难免一疏。一旦为敌所乘,后果不堪设想。依小弟之见,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派出人手,查明卧龙山庄各处落脚点,倾全盟之力将其赶回河南。岂不一劳永逸,胜过终日提心吊胆,不能安枕。”
诸葛桢沉吟良久,说道:“这个办法固然不错,但有可能酿成双方生死之斗,大伤本盟元气。事关重大,须禀明龙首,慎重处置。”钟云翱等均点头赞同。傅青山却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卧龙山庄不在江北下手,却选在山东,咱们可就没办法了。”大家均想:“这话说得不错。没想到老傅粗中有细,不是个莽夫。”
诸葛桢却道:“不会,不会!我断定卧龙山庄必然在江北下手,决不是在山东。”
傅青山等人犹有不解,不知诸葛长老为何下此断语。天赐解释道:“卧龙山庄唯恐本盟介入此事,在淮安府设下声东击西之计。这不是明摆着要在江北一带下手吗?如果卧龙山庄要在山东下手,本盟鞭长莫及,对他们行事并无妨碍。何必劳师动众,找本盟的晦气。”
傅青山等人恍然大悟,深服天赐见地。诸葛桢也道:“李老弟所言在理。卧龙山庄铩羽而去,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另有举动,大造声势,吸引本盟注意。
咱们等着瞧吧!”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武林盟群雄以不变应万变,安居府城之中,派出眼线四处打探消息。
龙在田贺震天两人的下落很快就探听清楚。他们已经搬出府城,在城西清江浦落脚。而龙在渊陆鸿儒的踪迹始终未能发现。这两人神出鬼没,隐身暗处,不知在耍什么鬼把戏。
大家惴惴不安,加意提防。这日午后,有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交到周天豪傅青山手里。
两人见封皮上写着:呈钟长老诸葛长老亲启。便知此信关系不小,不敢怠慢,立刻呈上堂来。
诸葛桢钟云翱与天赐等黄衣剑士正在堂上议事。诸葛桢撕开封皮,抽出一页素笺。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一手漂亮的草书,写道:弟陆鸿儒顿首钟兄诸葛兄足下:窃闻君子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贵盟雄踞江南,素怀大志,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今以鸡虫之争,结怨于天下英雄,智者所不取也。
弟僻居乡野,孤陋寡闻。然时闻二位兄台英名,皎皎乎如日月,浩浩乎如山川。弟感佩之余而生亲近之意。奈何天涯永隔,难期一见。今又各为主谋,势同水火。能不令人痛心哉!
弟不才,愿效法古人,杯酒以释嫌怨。罢干戈为玉帛,化吴越为秦晋。望日之夜,清江之口,弟聊备薄酒以待诸兄。蟾光如水,积雪盈盈,酾酒临江,此乐何极!弟得与二兄把臂言欢,一偿素愿,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持书感喟,不胜切盼之至。弟陆鸿儒再拜。
诸葛桢将书信送于大家传阅,沉思不语。钟云翱最为性急,问道:“姓陆的是什么意思?
邀咱们去喝酒,摆他妈的鸿门宴。还是调虎离山,乘机偷袭。“诸葛桢道:”
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陆鸿儒其人机诈百出,高深莫测。卖弄这等雕虫小技,未免见笑大方。钟兄,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钟云翱大声道:“去!当然要去!不去他们还当咱们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鬼魅伎俩,咱们接下就是,绝不能示弱。”诸葛桢道:“不错,绝不能示弱。不过去虽然去,却不能不加小心。这里要留足人手,以防不测。我与钟长老李老弟前去赴宴,其他人在此留守。”
郝大鹏道:“诸葛长老,只去三个人实力太单薄,一旦有变,难以应付。”
诸葛桢微笑道:“无妨,无妨。卧龙山庄也只有龙老二龙老三贺震天三名高手。
我们三个人虽说不一定强过他们,如果见风色不对,脱身不成问题。人多了反倒是累赘。郝老弟留此防守,也许更为凶险,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天赐见郝大鹏仍不放心,宽慰道:“郝兄,我想卧龙山庄不敢设计暗算,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如果双方拼死相争,势必两败俱伤,让闻香教渔人得利。那陆鸿儒既然机智过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天赐说的不错,卧龙山庄此行是为行刺皇帝。
真要与武林盟真刀真枪干起来,不免分散实力,绝非善策。
翌日夜晚,月上东山,正是相约赴会之期。钟云翱诸葛桢与天赐外罩长衫,内着劲装,暗怀兵刃前往赴约。天赐穿一身黄缎长衫,腰下悬挂着风雷神剑,俨然一付黄衣剑士的装束。
这袭黄衫是在城中连夜赶制的,十分合体。为防意外,身上越轻便越好,弓箭就没有带上。
三人乘天黑翻出城墙,直奔城西清江口。清江口乃洪泽湖汇入淮河之处。自淮河河道被大河所夺,此处就成为大河上一处重要河口。每年大汛之时,滚滚河水涌入洪泽湖,湖面陡涨,水面宽阔,浩浩荡荡,蔚为壮观。但此时正值冬季,河水枯竭。陆鸿儒所谓酾酒临江云云,未免有些言不付实。
望日之夜,月色融融,如同白昼。三人轻功绝佳,踏积雪飞驰,快如电掣。
雪上只留下浅浅的足印,几至踏雪无痕之境。钟云翱诸葛桢见天赐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份超凡脱俗的轻功,分毫不弱与他们,诧异之余,不免有几分钦佩。
几十里路程,在轻功高手眼中不过是咫尺之遥。不足半个时辰,三人便赶到了清江口。
这一带是一片旷野,月光映着积雪,景物清晰可辨,不见有人相候。钟云翱长啸一声,嘹亮清越,回音可闻。啸声送出不久,南边稀疏的树林中有啸声相答,起伏跌宕,良久不绝。
三人沿着啸声传来的方向直奔下去。穿过树林,眼前是一座低矮的小山丘。
土丘上站着三人,湖风吹拂,衣袂飘飘,恍如欲凌风飞去。有一人大笑道:“钟大侠诸葛先生果然应约而来,龙某荣幸之至。”钟云翱亦大笑道:“有人请我喝酒,求之不得,没有不来的道理。
更何况是卧龙山庄的酒席,等闲人物还没有这个福分。我老钟挣足了面子,不能让诸位失望。“
说笑间三人奔上了土丘。卧龙山庄那三人是龙在田贺震天,还有一人天赐也识得,是在九江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公子龙在渊。大家各自抱拳为礼,互道久仰。
龙在田上下打量天赐的装束,满心的不自在。冷冷道:“怪不得李公子看不上咱卧龙山庄,原来另有高就。可喜可贺。”嘴上说可喜可贺,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可喜可贺的神色。
天赐忍不住反唇相讥,笑道:“乌鸟之狡,虽善不亲;不重之结,虽固必解。
龙兄相邀之意,李某愚鲁,愧不敢受。武林盟也没有旁的好处,唯知赤诚而已。
盟中兄弟俱为热血男儿,以情义相招,李某不能不为之心动。”天赐所引用的四句话出自《管子》。意思是乌鸦聚集在一处,虽然表面上和好,实则并不亲密。
而交友如果不慎重,虽然开始时牢固,最终必然破裂。引用这四句话,讥讽之意,昭然若揭。而后面几句更是话中带刺。自是说卧龙山庄不能以诚待人,先是谎言相诱,而后又以武力相威胁,动手留人。最后两人对掌,龙在田知道拦他不住,才让他离去。
龙在田虽然外貌粗豪,却读过不少书,肚中有些学问。天赐话中深意他自然听得出。面上大为尴尬,当时就要发作。诸葛桢怕他二人闹僵,忙岔开话题,问道:“贺大侠,陆先生致书相招,为何他却不来?莫不是不屑与我诸葛桢相见吗?”
贺震天笑道:“诸葛先生切莫误会。陆军师有俗事缠身,无法前来,临行时托贺某向诸位致歉。好在咱们二公子三公子在此,诸事都可作主。陆军师来不来都无伤大雅。”
诸葛桢等暗自嘀咕,不知这姓陆的又要耍什么花招。诸葛桢道:“陆先生信中所言为贵我双方和解之意,兄弟也有同感。卧龙山庄与武林盟同为称霸一方的江湖大帮会,照理说并无利害冲突。如能平息争端,永结盟好,则你我幸甚,武林幸甚。”
贺震天满脸堆笑,说道:“诸葛先生所言极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双方的和气,不值得,不值得。诸位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山丘上早已摆上了一张八仙桌。贺震天请三人落座。双掌轻击,山坡下应声跃出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捧着大食盒,一个提着两坛酒。两汉子身法不俗,转眼间便登上了山顶。一人打开食盒,将八样菜肴一一摆在八仙桌上。
冬夜奇寒,菜肴却依旧冒着腾腾白汽。一人拍开酒坛泥封,酒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贺震天捧起酒坛,为众人各斟上一碗酒,笑道:“俗话说:无酒不成欢。月下赏雪,无酒更扫人兴致。诸葛先生,钟大侠,李老弟,请饮下此杯。贺某先干为敬。”端起酒碗,就待一饮而尽。
诸葛桢伸手相拦,说道:“且慢!正事尚未了结,牵肠挂肚,一样扫人兴致。
等事情谈妥,再把酒言欢不迟。贺大侠,咱们开诚布公,有话讲在当面。贺大侠可不要怪我诸葛桢太过唐突。”
贺震天将酒碗放回桌上,笑道:“诸葛先生直言无妨,贺某洗耳恭听。”龙在渊自见面起便一直闭口不言。此时也只是笑眯眯看着众人,一付若无其事之状。
龙在田却有些沉不住气,面露不悦之色。
诸葛桢道:“敝盟置总堂于镇江,与淮安府近在咫尺。贵我双方虽无明确协定,但约定俗成,贵方一直承认敝盟在江北一带的利益,包括这淮安府。而事实上淮安府也的确处于敝盟的有效控制之下。贺大侠以为然否?”贺震天道:“不错,贺某不能否认。”诸葛桢道:“可是现在贵庄无端涉足淮安府,对敝盟利益构成威胁,是不是不合于武林道义,有违江湖规矩?”
贺震天笑道:“恕贺某不敢苟同。本庄来到淮安府,绝没有与贵盟为敌之意,也绝不会侵犯贵盟的利益。贵盟似乎不可能禁止所有的武林人士进入淮安府。此事贵盟只须睁一眼闭一眼,双方就可两不相犯,岂不对你我都有好处。”
诸葛桢脸色一沉,说道:“此乃欺人之谈!敝盟设在淮安府的堂口被你们挑了,线人让你们杀了,此时再谈什么两不相犯,不嫌太迟了吗?”贺震天堆笑道:“这纯属误会,手下兄弟擅自胡为,我等事前并不知悉。咱们大可不必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冒犯之处,贺某代敝庄向贵盟赔罪。”
诸葛桢冷笑道:“不敢!贺大侠既然说这是出于误会,敝盟也不欲深究。何况双方都吃了点小亏,就算扯平。只要贵庄立刻回转河南,不再涉足于江北之事,敝盟感激不尽。自此之后,贵我双方就算是朋友。贺大侠与两位龙公子如果有兴来江南一游,敝盟愿尽地主之谊,至诚欢迎。”
贺震天道:“诸葛先生,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诸葛桢断然道:“没有!”贺震天面有难色,说道:“诸葛先生条件太苛刻,恕贺某无法应允。商谈要双方的诚意。本庄已经让了一步,希望贵盟也能做出让步。否则双方条件相去甚远,恐难达成协议。”
诸葛桢哂笑道:“贺大侠责人胜于责己。事实上敝盟对前事不加追究,已经让了一步。
而贵庄却固执己见,一定要留在淮安府,何曾做过让步。敝盟要求贵庄退出江北,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并非过于苛责。贵庄如果有和解的诚意,不应该百般搪塞,强词夺理。“
龙在田越听越怒,拍案而起,大声道:“强词夺理的是你诸葛桢。淮安是天下人的淮安,并非你武林盟一家独有。卧龙山庄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向你们武林盟知会一声,已经给足了面子。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道欺我卧龙山庄无人吗?”
诸葛桢冷笑道:“卧龙山庄能人辈出,所以才敢于横行霸道,不讲武林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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