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龙在渊气得脸色铁青,玉面神龙变成了青面兽。怒叫道:“我龙在渊是何许人,还论不到你来评价。只要能克敌制胜,何必在意手段如何。这丫头的性命操在我的手里,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你必须乖乖听我的吩咐,放下弓箭滚蛋。
我是绝不会放人的。”
“你会放的。”天赐冷冷道:“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你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为了活命你什么狗屁事都做得出,包括向生死仇敌摇尾乞怜。你不配我浪费神箭,但如果你欺人太甚我会不惜任何代价的,司马小姐的生死威胁不了我。练武人将生死大事看得很轻,宁可杀身全节也不会苟且偷生。司马小姐死在你这懦夫手里虽然不值,但我相信,面临生死荣辱的抉择时,她一定会选择死。
否则她就不配做司马长风的女儿。她会死得很安心,因为你龙在渊必将遭报,你纵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李某神箭一击。听我的良言相劝,立刻释放小姐。你我之间的怨仇一笔勾销。你对司马小姐的虚情假意,咱们只当是一场梦魇,一笑置之,从此不再提及。武林盟不会找你的麻烦,李某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你执迷不悟,李某箭出无情,那时你悔之晚矣。”
天赐之言掷地有声,字字句句敲在龙在渊心上。天赐目光中的杀机,箭镞上的寒芒,令龙在渊心中一阵阵发怵。他生怕天赐不顾一切,一箭射来,那可大势去矣!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言:忍得一时气,保得百年身。
犯不上为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将来一旦大事得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美貌女人还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姓李的又怎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一个忍字说来容易做来难。多少江湖豪杰为一时意气之争,置生死于不顾,不惜千金之躯,最终丧命于刀剑之下。究其原因,只为不知一个忍字。名利相关,美色当前,尤其如此。
但龙在渊并非寻常人物,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权衡利害,他终于做出决断,说道:“姓李的,我答应放人。可你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龙在渊会不会放人,天赐心中并无成算。现在听龙在渊口风松动,天赐心中暗喜。外表却平静如故,说道:“李某一言九鼎,说过就算,你大可放心。”事关生死,龙在渊又怎能放心,说道:“你且发个毒誓,我便相信你。”
“放屁!”天赐怒喝道:“你把我李天赐当成了什么人?我可以发誓,让天地鬼神作证,证明我不会反悔。但你龙在渊信天地鬼神吗?你一定不信。你坏事做尽,恶事做绝,如果相信天地鬼神,你一定睡不安枕,惶惶不可终日。我也不相信天地鬼神,天地鬼神管不了凡间的是非。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也必须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反悔。你可以说我太霸道,但你别无选择。现在听我的吩咐,从司马小姐身上拿开你的脏手,对!后退,再后退,滚!”
龙在渊心中惧怕,不敢有丝毫违抗。依言为之,放开司马玉雁,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叫骂道:“姓李的,你别得意太早,咱们走着瞧!”
目送龙在渊远去,天赐终于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幕实在太惊险,令他心有余悸。如果龙在渊硬是不肯放人,天赐投鼠忌器,也只能放他离去。因为惊急天赐的手心汗水涔涔,所幸龙在渊没有察觉,否则事情就不会如此轻易了结。
龙在渊如飞遁走,任司马玉雁扑倒,重重摔在地上。她却一声也不出。心中的痛苦已经令她麻木,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身外之事也茫然无知。天赐心中暗叹,上前为司马玉雁解开穴道。司马玉雁从地上爬起,神情落寞之极。怔怔地不言也不语,眼神空洞,毫无光彩。
一年来她与龙在渊形影相随,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到今天这个幻梦终于破灭了,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而言,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天赐黯然长叹,安慰道:“小姐不必过于伤心。能够及早识破龙在渊的虚伪面目,及早脱离魔掌,尚未铸成大错,小姐应该庆幸才对。过去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把它当成一场恶梦,没必要放在心上。”
天赐这一席话不论谁听了都会点头赞同,但司马玉雁听来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全当成了冷嘲热讽。女人的心事真令人难以捉摸。对龙在渊的虚情假意司马玉雁也许并不十分痛恨,心中余情难断,找一万个理由代他辩解。反倒是这个救她性命的李天赐,她越看越不顺眼。
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自己与龙在渊还不仍旧是美满的一对。都是他拨弄是非,以致坏事。
如此一想,满腔的恨意全转到天赐头上,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天赐兀自不识相。只当自今日的一场变故,满天的乌云都散了。将小姐请回总堂,了结一桩大事。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清司马玉雁心中的念头,继续劝慰道:
“子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小姐无心铸错,可以原谅。龙首得知详情,也不会责怪小姐。”天赐这一席话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不啻是火上加油。陡听得司马玉雁一声厉喝:“你去死吧!”拉出背上长剑,猛然向天赐前胸刺去。
事出突然,天赐大惊失色。危急之中身子向后躺倒,一个跟头倒翻出去。利剑擦着胸腹掠过,险些刺中。天赐立足未稳,司马玉雁又跟踪而至,和身扑上,长剑连刺,招招狠辣。
四面八方布下重重剑幕,将天赐的退路全部封死。天赐不及拔剑,赤手迎敌,险象环生。身处危境只能行险反击。身形下蹲,象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贴着地面扑向司马玉雁的下盘。
利剑贴着他的背心划过,割破他的衣衫,惊险万状。天赐闪电般扑到司马玉雁脚边,抱住她的双足,肩上用力猛顶。司马玉雁如何当得住天赐的神力,倒飞出去,仰面摔倒。
天赐这一式招法粗浅之极,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没有此招。但用于近身搏击则十分实用。
在天赐这等武学高手用来,化腐朽为神奇,更令人难以防范。天赐使用此招实出无奈,其间冒了天大的风险。毫厘之差,便有可能丧命剑下。侥幸得手,天赐心中暗叫惭愧。惊急之后,仍没忘记说句:“小姐,真对不住!”
司马玉雁一跤摔出,并未受伤。身子才一沾地,又反弹而起。手中利剑闪着森森寒芒,再次向天赐攻来。急怒攻心,已经令她的神智有几分痴迷,状如疯魔,剑招如狂风暴雨,不容天赐喘息。她心神不清,却不妨碍武功的施展。舍命进招,不顾自身,更增加了几分凶险。
天赐现在有所提防,拔剑格挡,奋力自保。但难在不能还招。他与司马玉雁武功在伯仲之间,想要只守不攻,谈何容易。不出十招便险象环生,全凭诡异的身法勉强支撑。他连声叫喊:“小姐,住手!”想让司马玉雁停手,质问她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必欲剑伤他而后快。
但司马玉雁已入魔境,一语不发,只管抢攻。双目凶光毕露,似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华氏姐妹目睹这一切,气愤难平。小薇从林中纵出,叫骂道:“你这贱女人真是不知进退,不识好歹。李大哥是让着你,你知道不知道?他如果要伤你,岂容你如此猖狂。李大哥为救你冒了多大的风险,担了多大的干系?你这贱女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向李大哥动刀动剑。
你连猪狗都不如,乌龟王八也比你高三级。“这小丫头骂起人来口不择言,无所顾忌。在司马玉雁心中天赐是罪魁祸首,这两个小乞丐就是帮凶,一样不可轻饶。听小薇骂的恶毒,满腔怒火又转到小薇头上。怒吼一声,飞身扑去,挥剑猛砍。
小薇自知武功不济,不敢与司马玉雁正面过招。她轻功不弱,只一晃便闪到树后。司马玉雁一剑砍空,余势不竭,正劈到树干上。碗口粗的大树被她拦腰斩断,轰然倒地。小薇吓得一吐舌头,急忙又闪到另一颗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叫道:“贱女人,你过来,小太爷不怕你。”她嘴上说不怕,心中却十分紧张。不等司马玉雁扑至,她又闪身飞逃。生怕被司马玉雁缠住,凭她的武功硬碰硬只怕十个也不济事。
小薇身形滑溜,机变百出。司马玉雁每每将要追及,都被小薇使诈逃脱。司马玉雁气得怒火冲天,直欲将这小乞丐碎尸万段方能甘心。可是越着急情况越糟糕,被小薇逗得团团转。
只听得小薇格格娇笑,司马玉雁怒吼连声。两条身形在树林中相互追逐,快如闪电,几乎分辨不清。
忽听小薇娇笑道:“倒也,倒也!”司马玉雁只觉一缕异香冲鼻而入,头脑昏沉,手足绵软,天旋地转,一跤扑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小薇欢呼雀跃,叫道:“李大哥,你给我的神仙倒果真管用。我们答应帮你擒人,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你怎么谢我?”
“打你一顿屁股!”天赐苦笑道:“我让你们擒人,可没让你们骂人。你口不择言,将司马小姐骂了个狗血淋头。等她醒来找我算帐,让我如何应付?你们两个小鬼可以一走了之,大哥还要送她回总堂。这位大小姐娇纵成性,不通情理。
一路上我有罪受了。苦也,苦也!”
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面临的难题的确十分棘手。
小薇做了个鬼脸,笑道:“这是你的难题。自己揽上身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我可管不着。
你如果不想受罪,最好弄一个大木箱,格格!将你们的大小姐装在里面,托城里的骡马行送到镇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馊主意!”天赐笑道:“司马小姐又不是货物。如果路上有了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你们两个最好拿出解药,先把小姐救醒。总是这样让她昏迷不醒也不是办法。”
小薇道:“不行,不行!救醒她容易。可是她要是再乱耍小姐脾气,向你动刀动剑,再想擒住就难上加难了。你既然将迷香和解药送给我们,就要由我们支配。我就是不想救醒她。”
“小薇妹妹!”天赐只得软语相求,煞有介事地向小薇深施一礼。说道:
“请你大发慈悲,救醒小姐,愚兄感激不尽。”小薇掩口失笑,说道:“我说不救就是不救,你求也无用逼也无用,叫妹妹不管用,叫姐姐不管用,叫姑奶奶也不管用。”天赐苦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男女授受不亲。你总不成让我抱她回总堂吧?”
小蔷是个实心眼,不忍见天赐为难。说道:“李大哥,我们可以帮忙啊!你不能抱我们来抱。”小薇大为焦急,偷偷一扯小蔷的衣襟,向她连递眼色。小蔷不明所以,瞠目不知所对。
天赐几乎笑出声,暗叹造化之奇。这一对孪生姐妹生得一般无二,却偏偏性格迥异。一个精灵古怪,一个老诚实在。他打蛇随棍上,乘机将小蔷套牢。说道:“小蔷妹妹,你真是个好姑娘。蒙你相助,愚兄感激不尽。”
小薇小脸一板,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我就是个坏姑娘吗?哼!想做个好姑娘还不容易,让我来抱她就是。”上前抄起司马玉雁,撒腿就跑。司马玉雁身量颇高,体态丰盈。小薇抱着她飞奔,居然毫不费力。但小薇身体娇小,司马玉雁四肢拖到地上,看上去十分滑稽。
天赐与小蔷相视莞尔。拉上司马玉雁的坐骑,并肩追去。三人先赶往城北关帝庙,取回天赐的马匹。小薇骑术不佳,却偏要抱着昏迷不醒的司马玉雁独乘一骑。天赐拗不过也只好由她,与小蔷合乘另一骑。三人转上官道,向宝应城行去。
接近宝应北门,路上行人渐稠,路人纷纷向他们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天赐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三个男人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妙龄女子赶路,确实启人疑窦。如果遇上官差查问,解说不清,只怕要惹上无谓的麻烦。天赐让华氏姐妹照看司马玉雁,他独自一个前往城中雇车。此去镇江,路途尚遥。骑马带人不太方便,雇一辆马车可以省却不少事端。
此时已经红日西斜,车行的东主听说要连夜赶路,心中就有些不愿。推说道路不靖,赶夜路太危险,就是不肯出车。天赐无奈只有亮出武林盟的招牌。那东主大惊,态度立刻转变,满口答应。大侠长大侠短,殷勤地为天赐选了一架最好的马车,恭送他离去。
车行也算是一门江湖行业。要行走江湖,保持声望,令江湖宵小却步,少不了要豢养打手武师,交通官府,勾结地方豪强,自身俨然也是一方霸主。但与势力庞大的武林盟相比,不啻有天渊之别,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地头蛇。武林盟有什么要求,自然不敢有违。
这一往一返不过片刻功夫,不想竟发生了意外。天赐才出城门,远远看见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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