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武功的弱女子,他万难脱身。将东方梅留在牢里,闻香教未必会害她的性命。如果带她走,中途有什么闪失,反而置她于险地。思忖间天赐目光落在老道士脸上。
老道士有几分幸灾乐祸,笑道:“年轻人,你是在征求贫道的意见吗?依贫道看还是不带她为妙。最好的办法就是你释放贫道,贫道代你讲情,保你平安离去。这个小姑娘或可通融,让你一起带走也行。你看!坏事了不是。年轻人就是缺乏决断。你早已泄露行迹,这座地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现在你插翅难飞。”
天赐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地牢出口铁门洞开,人声嘈杂,灯火如昼。
上面传来何绣凤娇媚的声音:“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本教禁地。咦!原来是李兄弟。快上来,咱们聊聊。都是老朋友了,什么事不好商量,犯得上来这一手吗?”
天赐深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心念疾转,暗道:“我是何时泄露的行迹?是两老者的尸体被发现了,还是两名香主报的信?都不对,这样他们不可能很快找到地牢里来,应该是在进地牢时露出的马脚。记得当时老道士没别的表示,只说了一句‘少侠请’。不错,这句话大有文章。老道士武功奇高,众教徒对他毕恭毕敬,在闻香教的地位一定不同寻常。而我这身打扮只是个小小的香主,他不应该对我客客气气,更不应该称我为少侠。守门的武士一听就知道有问题。这贼道好生狡猾,不知他在闻香教所司何职。”
略加思索,天赐恍然大悟。如同吃了定心丸,大放宽心。向那老道士道:
“仙长,恕晚辈失礼,还没请教您老法号。”老道士冷笑道:“贫道的法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走不掉了。快释放贫道,贫道代你讲情,或可饶你一命。”
天赐笑道:“仙长不说我也猜得出仙长的身份。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能擒住仙长这样的大人物。算我走运,今夜有仙长保驾,还有什么好怕的。”
老道士脸色大变。身份一暴露,他再不如先时一般镇定。冷哼道:“小辈,不要得意忘形。今夜你纵然能够逃脱,逃到天涯海角,本教仍能将你擒回。贫道发誓要将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天赐大笑道:“李某在江湖上等着你。希望你有勇气亲自出手与李某一决,不要驱使徒子徒孙来送死。”长剑架在老道的颈后,转向何绣凤,说道:“何仙子,请行个方便,让出一条路。如果不想让这老道送命,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何绣凤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妄动,却又不甘心放天赐逃走。冷笑道:“你李天赐一贯自诩正人君子,如此暗算偷袭,劫人为质,不嫌太下作吗?传出江湖,必将为同道所不耻。”
天赐道:“李某身处虎穴,以寡敌众,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此事传出江湖,失面子的里李某而是你们闻香教。堂堂闻香教教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龙虎天师,在自家总坛之中,无数教众保护之下,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擒住,不论何人都会称赞我这无名小卒胆识过人,嘲笑贵教浪得虚名。如果仙子不想让贵教丢人现眼,这件事李某可以守口如凭,不会向人提起。李某够朋友吧?”
何绣凤怒极,双目几欲喷火。冷笑道:“李天赐,不要再假惺惺装好人,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天赐道:“简单之极。仙子先命手下退去,再准备两条快船。一条归我,一条你派一名弟子乘坐。出湖十里,李某再将贵教众交给这名弟子,保证不伤他半根寒毛。”
何绣凤道:“谁能保证你不会劫持教主逃走。你必须在上船前交人,你交人,咱们让你上船,否则免谈。”天赐道:“谁又能保证我交人后你会给船。事到如今,必须依我的条件行事,不能打折扣。否则我一剑杀掉贵教主,再与你一决生死,李某不但不亏还有的赚。”
何绣凤恶狠狠盯着天赐,双方僵持足有盏茶时分,天赐毫无退缩胆怯之意。
何绣凤无奈只得让步,说道:“你李天赐应该不是言而无信,初尔反尔之人。”
天赐道:“这一点仙子大可放心,李某言出如山,绝无反悔之理。同样我也希望仙子约束手下,不要弄奸使诈,拿贵教主的性命做儿戏。”
何绣凤向龙虎天师投去征询的目光,龙虎天师微微点头。何绣凤道:“李天赐,我答应你的条件。”
天赐心中略宽,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敝友魏百通被贵教劫走,请仙子一并成全。”何绣凤皱眉道:“阁下太贪心了。咱们已经讲好条件,怎么又加码了?”天赐笑道:“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夜在下本是为魏老兄而来,不带他走岂不是等于白来一趟。
一个小小的妙手大圣,与贵教主安危相比微不足道,希望仙子慎重考虑。“何绣凤道:“阁下说的不错,为了教主的安危,一千个一万个妙手大圣咱们也可以交出来。但妙手大圣现在不在本教手里,回来的路上就被人用掉包计救走了,就连是哪个混蛋所为也不得而知,你让我如何交人?”
天赐诧道:“被人救走了?仙子不是在搪塞在下吧?”何绣凤怒道:“我骗你做甚?众目睽睽之下,将到手的人质弄丢了,这可不见得有什么光彩,我犯得上无缘无故往自己脸上抹黑吗?”
天赐暗道:“看她的神情不象有假。魏老兄多半是被其师救走了,别人只怕没这本事。
这应该是件好事,魏老兄的安危固然不必担心,而且他还能将咱们的意思转告其师。愿不愿意帮忙就看这老偷儿了。“向何绣凤道:”恕在下冒昧,不情之请收回。咱们仍按前议,请仙子引路。“
一行人来到湖边,只见湖上大雾弥天,白茫茫的一片。两只小船已经备妥,一只空着,另一只上面有一个黑衣武士,看装束只是一名普通教徒。天赐甚为满意,搀扶东方梅,拉着龙虎天师,三人一起登上小船。天赐回身笑道:“多有得罪,请诸位包涵。”催船离岸,钻入茫茫大雾之中。那名教徒不敢耽搁,摇船紧随其后。
船行数十丈,君山重重山影隐入雾中,不复可辨。天赐仍不敢松懈,摇船疾行。大雾之中,难辨方向,不知里程。估计已经行出数里,那黑衣教徒叫道:
“李大侠,请您依约放还敝教主,再往前就找不到回山的路了。”
天赐知道此时大雾弥漫,闻香教无法追及,没有必要再将龙虎天师留下。笑道:“多谢仙长相送。”抓起龙虎天师的衣领,扔向黑衣教徒的坐船。那黑衣教徒慌忙接住,小船被这一掷之力撞得摇摆不定。龙虎天师咒骂不已,天赐不加理会,摇船继续前行。
两条船渐渐拉开了数丈距离。天赐背向着黑衣教徒的坐船,不知那边的动静。
东方梅与天赐相对而坐,却看得清清楚楚。忽然面现惊容,叫道:“大哥当心!”
天赐回头望去,只见那黑衣教徒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具喷火筒,黑洞洞的筒口正朝向自己。天赐大惊失色,一把推倒东方梅,飞身跃起,直扑对面的小船。
喷火筒固然犀利,但也有其弱点。发射时先要扳动机簧,带动火石打燃引信,再引燃筒中火药,这就需要一段时间。黑衣教徒扳下机簧,天赐已经跃起,凌空飞过数丈,落于船头。
引信刚刚燃到一半,天赐一脚将喷火筒踢落水中,引信立刻熄灭。
那黑衣教徒异常悍勇,困兽犹斗。拔出一对寒光闪闪的短剑,和身扑上,一剑刺胸,一剑切腹,招法凌厉,武功之强,绝非一名普通教徒。天赐一时大意,空手相敌,居然挡不住对手的攻势,步步后退。黑衣教徒一招得势,气焰更盛,剑影纵横,招招不离天赐致命之处。
缠斗数招,天赐渐渐火起。真气运于双掌,坚如钢铁,无畏地穿入重重剑势,奇准奇快,抓住黑衣教徒的手腕,眨眼之间双剑易手。黑衣教徒双腕剧痛如裂,大叫道:“大侠饶命,这全是令主的安排,不关我的事。”
天赐冷冷道:“本当取尔狗命,以儆效尤。姑念你尚要载这贼老道回山,就放过你一次。
回去告诉何绣凤,下次见面再与她算帐。“一脚踢倒那黑衣教徒,返身跃回坐船。那教徒不敢停留,灰溜溜驾着小船,载着龙虎天师逃走了。
目睹天赐如此武功,再想想自己武功全失,东方梅倍感惆怅,黯然叹道:
“李大哥的武功比从前进步了很多,而我却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辈子没指望了。”
天赐心情也异样的沉重。说道:“东方姑娘,千万不要灰心。我有两个朋友,她们是华神医的后人,或许有办法治疗姑娘的毒伤。”东方梅毫无喜色,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我内力散尽,任何药物都是无效的。要练回原来的武功,也许要化二十年,或者更久。”
两人均默然无语。东方梅双眉紧锁,满腹心事。许久许久,她怯生生瞟了天赐一眼,轻声问道:“李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天赐道:“我生你的气?这是从何说起?”
东方梅幽幽道:“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有说有笑的,可今天你一直板着面孔,一言不发。还有,你以前叫我东方贤弟,现在却叫我东方姑娘,显然生分了许多。
我想你是还记恨我打伤你的事。”
天赐笑道:“人说姑娘家都是小心眼,这话果然不错。过去的一点小误会还提它做什么?
如果我还记恨你,我就不配做你大哥。你这身打扮,一看就知是个大姑娘,我再叫你贤弟,不伦不类,象话吗?“
东方梅掩口轻笑,说道:“李大哥,其实我不叫东方梅。我的名字是映雪,家里人都叫我小雪,你也叫我小雪好了。”说到此处,她双颊浮上了一抹嫣红。
姑娘家向一名男子道出闺名,难免有几分羞涩。
天赐赞道:“寒梅映雪,这名字不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不论是梅是雪,都好,都好!”
东方映雪心中生出丝丝蜜意,甜甜笑道:“大哥,那天我把你当成坏人,简直恨死你了。
出手将你打伤,事后还得意了一阵子,自以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后来你不计前嫌救我脱险,又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就有些后悔。找人一打听,才知道你是受了冤枉,真正的坏人是锦衣卫的混蛋。那时我简直惭愧死了。人说好朋友贵在知心,我却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你的确是个傻丫头。”天赐笑道:“你只知道责备自己,却不知替我想一想。如果说我心胸狭窄,朋友的一点点小错总要记在心里,我还值得你结交吗?”
小船在湖中缓缓而行。浓雾笼罩,放眼俱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是一个梦幻的世界。这世界里只有一条小船,只有船上的两个人。水花轻轻拍击着船舷,木桨击破湖面,发出悦耳的水声,伴着两人娓娓而谈。忘记了大敌在后,忘记了他们是在逃亡,而象是一对好朋友在泛舟游湖,任小船东飘西荡。什么时候能上岸,什么时候能脱险,这些似乎都不值得关心。
天赐谈起一年来的遭遇,东方映雪听得津津有味。支颐斜坐船头,幽幽叹道:“以前爷爷逼我练功,我总觉得没什么用处,所以时常偷懒,爷爷也管不住我。
一旦失去武功,我才明白以前的想法都错了。如果我现在还有武功该多好。”
天赐道:“其实有没有武功并不重要,很多事情是无法凭武功解决的。就拿我来说吧。
武功比一年前不知增强了多少倍,可是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整天浑浑噩噩混日子。青灯枕畔,午夜梦回,常常暗暗自责。可是自责以后呢?依然故我。人生在世,随波逐流,最难的就是自己把握自己了。“东方映雪也有几分伤感,说道:“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应该是我。来中原有一年多了,终日无所事事,东游西荡,空有一身武功,却什么大事也没做。有时觉得无聊想回去,却又怕爷爷管得太严。现在我才知道武功有多可贵。如果现在我武功未失,就随大哥加盟武林盟。
咱们两个联手,与什么闻香教卧龙山庄斗一斗。尤其是闻香教,我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那个浪得虚名的龙虎天师,一对一真刀真枪地斗,我未必就怕了他。“天赐叹道:“你想加盟武林盟吗?我看就不必了。我入盟不过两个月,现在已经后悔莫及。”东方映雪诧道:“为什么?武林盟难道不好吗?我听人说武林盟是江湖上最大的侠义道帮会,大哥为什么要后悔?”天赐道:“我也说不清原因,也许是武林盟与我的期望有差距吧。当初我加盟是感于几位朋友的至诚相邀,以为从此后大家齐心协力,行侠仗义,斩奸除恶,为不平者鸣。谁想到这些时日举目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