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没下马,早就等在门口的李云睿就跑过了来拉住他的缰绳:“大人,杨游击来消息了。”
“嗯,也该来消息了。”黄石满意地哼了一声。这个杨致远一放出去就跟撒了欢的野马一样,到了济州岛倒是派过来一个传令兵报平
安,可再往后就音讯皆无。这让黄石最近很是着急。长生岛为期三个月的新兵演练很快就能结束,杨致远的军队如果不能及时回来,黄石
的复州攻势就不能按时展开了。
“刚才卑职去食堂找过大人,就是没有找到。”李云睿一向喜欢在饭点堵人,他现在也有些奇怪:“大人出去连内卫都没有带啊。”
“嗯,我去海边走了走,散散心。”
“大人好兴致。”李云睿高兴地赞了一句,黄石的行踪根本不必向他解释,看到顶头上司对自己这么看重他心里也很得意。
一边黄石倒是做贼心虚地回头偷看了李云睿两眼,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很快就走入了老营中。来人们看到黄石进来后,杨致远派来的信
使马上给他见礼,但黄石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个长很粗壮的男子就从人群后面跳了出来。这个男子一个饿虎扑食,在内卫抓住他之前已
经趴在了这个大明重臣脚下,一连串流利的汉语喷涌而出:“鄙人小邦长州藩藩士守随信吉,今日得见天朝太子少保大人尊颜,其不胜惶
恐也欤。”
《窃明》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七节 协助
守随家出自日本甲州武田氏,甲州武田氏则出自源氏,这个守随信吉的祖先也是武田山猴子的一个儿子。胜赖公殉村后,守随家就跑
到了日本关西地区,在黄石原本的历史上,这家最后的工作是做商人延续到了幕末,他们家族一向以脑子活络和善于见风驶舵著称。
这个守随信吉今年才二十岁,去年他刚投奔到长州藩当上了足轻头,每年有五十石米的俸禄。上个月藩里突然秘密动员的时候,守随
信吉还以为是幕府终于要对长州下黑手了。但他满怀悲壮地走进战队的时候,领队的侍大将才告诉他原来是去打一群“海匪”。
王直等海匪在中国叫倭寇,在日本曾经被叫做“明寇”。后来幕府不敢这么称呼了,于是就换上了海匪这个称呼。倭寇在大明一直被
中国政府追着打,但在日本他们常常追着日本政府军打。日本战国时期各强大的“诸侯”对大股的海匪一向非常客气——因为海匪一般比
日本的诸侯强大。直到幕府时期双方的力量对比才逐渐改变。朝鲜战争后德川摹府也算是发了狠了,拼了命把周围的海匪剿灭了不少,生
怕给大明以发动战争的借口。
至于最强大的几股海匪,德川幕府掩耳盗铃地把他们称为“海商”。比如李旦和郑一官之流,这几个家伙个个能动员几万兵力,而且
和大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挂靠大明有着闽商的身份。德川幕府自知决计剿不了他们,所以对他们侵占日本土地、城市的行为也就睁
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说对手是海匪后,守随信吉和他手下的农民兵就士气高涨起来——对方既然不能被称为“大明海商”的话,那就说明他们没有什么
实力。一路上下级武士和农民们还听说这几百海匪占了长州藩的下关港,还公然勒索长州藩,这让他们更高兴。因为这次长州藩足足动员
了快三千大军,其中战斗兵就有两千人。那打几百个上岸的海匪还不就是玩么?
可是一到下关附近守随信吉就觉得不对了,对面一排排士兵一看就不是土匪。队列站得比自己这边的武士们还整齐;等双方排兵布阵
的时候就更不对了,对面地 “海匪”一水的铁甲,守随信吉的上司看得直发愣,连常用的列队命令都忘了下达了,其他的武士们也都看
傻了眼。守随信吉不像他的土包子同事那么没见识,他在界地时候听说过很多大明的传闻,眼前的铁甲一看就是大明的军国之器,这东西
根本就是有钱也没有地方买。
守随信吉瞄了一眼,估计幕府承认的那几个“海商”全加一块也凑不出这么多的铁甲来,他小心地把心中的疑虑跟领队的头目说了,
那个头目就把他派去和这次的总大将说。那个总大将看到对面耀眼的装备后,也和被雷劈过的蛤蟆一样说不出话了。听过守随信吉的报告
后,那总大将一边痛骂藩里的那些军情骗子,一边哼哼唧唧地打发部下过去试探着交流一下。
那个使者走到海匪军前二十米大叫道:“我乃长州藩毛利家……啊——”话才说了一半那倒霉蛋就被铁炮打成了马蜂窝。杨致远来以
前黄石曾拾他介绍过一些日本的风土人情,黑岛还没有把话翻译完,杨致远就认定这个仪式乃是战前的挑战,早等得不耐烦的杨游击立刻
下令开始作战。
三磅和六磅炮打过来的弹丸呼啸着向长州军的头上飞了过去,长生岛的炮兵技术比几个月前强了不少。对手远程火力和骑兵都很差,
所以长生岛的炮兵把火炮推近了进行跳弹射击。一次精准的炮击就是在长州军的密集阵上开出一个血胡同,滚烫的铁球那可是擦着就死,
挨上就亡。明军条例都是双人炮组,而十八磅红夷炮也不过是特别强化到四人炮组,长生军这种为了野战而订做地二十人炮组提供了充沛
的人力,火炮的发射速度甚至超过了火绳枪。现在三磅炮巳经能达到每分钟三发,并还有进一步提高的余地。
据黑岛一夫说,日本已经有两代人没有打过仗了,在场的长州武士和农民也确实都是第一次见识野战火炮。不过令杨致远惊叹的是…
…他们竟然扛住了,并且在生扛了明军的火炮有一刻之久后,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崩溃的迹象。这种劲头让杨致远赞叹不已。水土不服让明
军近两成的战斗员上不了战场,所以杨致远一直希望长州军能被火炮吓倒。
可是现在不能再等了,杨致远担心对手迟早会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所以他命令步兵开始进攻。黑岛一夫提供的第一个情报看来
不太准确,但他希望黑岛一夫不要犯第二个错误。据说长州军主要是由农民构成的,杨致远希望白刃冲锋的时候农民兵会一哄而散,然后
靠人数消灭那些不逃跑的武士。
冲锋发动后,杨致远更加震惊地看到长州军全体哄散了。那些世袭的武士跑得比农民还要快。一支才表现出惊人纪律和素质的军队竟
然会有这种表现让杨致远很担忧,他制止了原定的追击以防有诈,并下令审讯俘虏——黄石给杨致远的命令是要优待俘虏,长生军在日本
既要是一支威武之师,更要是一支文明之师。黄石目前的目标是做生意,万一挑起人民战争就太不高明了。
通过审讯杨致远才明白他犯了教条主义错误。长州军一开始的坚挺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从上到下都被吓傻了,其实就是骇过头
了。而当明军白刃冲锋的时候,清醒过来的长州军自然以最快的速度瓦解了。
当天晚上长州藩发现守随信吉会汉语而且脑子很活络后,就火线提拔他为侍大将来和“海匪”谈判,听说这假钱铺子的幕后老扳是大
明的太子少保后,长州藩武士们的脸都吓绿了。他们估计这次一定要有人自栽谢罪了,最后这个光荣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刚执行完九死一生
任务归来的守随信吉身上,他在荣升侍大将的同一天再次被提拔为长州藩家老,然后被派赴大明道歉谢罪。
陪同守随信吉前来地两个长州藩副使一路上向他灌输了不少主家为大的道理,并不停地暗示守随信吉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勇
敢地“承担起责任”来。守随信吉嘴上慷慨激昂,心里却大骂不止——老子没吃过几天肉,连老婆都还没有,谁TMD去剖腹啊。
这三个各怀鬼胎地正副使者跟着报信员登上长生岛时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他们虽然从小就知道大明是个庞然大物,也曾不断提醒
自己大明的实力深不可测,但看到原来只是这么小的长生岛都有大批铁甲兵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精神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至于为什么大明地太子少保大人会在这里呢?这很容易解释。太子少保大人正在一线指挥对蛮夷的作战。这三个家伙看见长生岛一排
排的铁甲兵后抱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招惹大明,让她有丝毫不快。
守随信吉的俸禄巳经涨到二百石了,但这个不知感恩的东西还是没有一丝一毫为长州剖腹献身的觉悟。他一见黄石就趴到在地,把责
任一股脑地替长州藩揽了下来,并打算接受对方的全部要求。
黄石倒是没有想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西南各藩和幕府地关系就是互相看倒霉,但无论如何长州背后总还是有一个德川幕府。不管质量
如何,一个能动员十几万军队、其中职业战士数万的幕府还是不可小视的,也不是现在的黄石能对付的。
守随信吉很快就注意到黄石似乎并不是完全地理直气壮,所以他飞快地对长州的行为进行了解释,成功地把责任推拾了德川幕府。最
后双方达成了一致意见,黄石可以继续他的铜钱买卖,但是所有的铜钱都要卖给长州藩,长州藩用自己的渠道去销售。达成这个共识后守
随信吉忍不住暗自高兴,看起来自己是能活着回去了。而且这样就可以和大明拉上战略伙伴关系,长州藩大概也会很满意,起码不会杀了
自己泄恨。
黄石提出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传教,他要求长州藩允许忠君爱国天主教会进入长州。这个提议让守随信吉考虑了很久,最后提出为了照
顾幕府的脸面,这个教会必须要改名宇——比如叫“忠天皇爱长州教会”。守随信吉觉得黄石这个要求不过是一个信徒的附加条件没有啥
大不了的,为了让黄石高兴他还愿意做第一个加入这个教会的日本人。当黄石告诉他巳经有了个叫黑岛一夫的教友后守随信吉还显得有些
遗憾。
而在黄石的算盘里,他需要一个侵入日本的突破口。虽然这个时候日本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都远远没有觉醒,历史上也没有被荷兰
给刺激出来。但现在又要加上一个黄石,这事情就不好说了。而宗教无疑是能产生深刻认同感的东西,用宗教认同感去渗透一个封建国家
还是比较容易的。
天启五年六月初。守随信吉返回日本的船上还多了两个忠君爱国天主教的牧师。船只在九原地区加水的时候,这两个牧师虔诚地在码
头上做祈祷,一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日本农家子弟也跟着他们划了个十宇,还跪在两个牧师旁边童声童气地用日语做起了祈祷。
“这个小孩真好玩,”一个长生岛牧师看着那孩子清澈的大眼晴,忍不住摸出了两个小馒头塞给他,一边抚模这孩子头的时候一边问
旁边的守随信吉:“这孩子姓名是什么?”
守随信吉打量了这个农家孩子两眼,嗤之以鼻地说道:“农民的儿子,没有姓的。”日本很多武士宁可饿死也不肯去做农民,就是因
为日本农民没有姓氏。落魄武士一旦当上了农民就意味着断绝了家纹。
那个孩子正大口地啃着馒头,守随信吉半蹲着问道:“你这小孩,叫什么名字?”
孩子大睁着眼晴,脆生生地回答说:“我有姓的。”
“哦,这么小就有当武士的志向了。了不起。”守随信吉哈哈大笑起来:“有志气的小孩,你给自己起的姓是什么啊?”
男孩子也没有更多的解释。用清脆的童音骄傲地说道:“我叫天草四郎和贞。”
……
同月,孙承宗在山海关登台拜将。他亲自为马世龙请来了尚方宝剑,还保举马世龙升右都督,节制关宁各总兵。在这个时空里,马世
龙因为黄石而受到影响的前程,终于因为黄石的推卸而回到了原点,只是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几而已。
感激涕零的马世龙郑重其事地接过了尚方宝剑。孙承宗在拜将台上当着众人地面一连行了三次抱手礼:“东事就托付马帅了,本部堂
会为马帅筹集粮秣,也绝不插手过问具体军务。”
马世龙单膝跪下,指天誓地:“孙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国家、皇上所托,必要将建奴一举荡平!”
根据马世龙的计划,他的心腹大将鲁之甲会组建一支机动部队,这支机动部队会由一个车炮营和一个铁骑营组成。再由两个水营负责
运输工作,整个机动部队会有战兵五千,辅兵五千,战车三百辆,战马、驮马三千匹,船只一千四百只,并装备大炮百门——其中有红夷
大炮两门,各式火铳三千支。一旦发现后金军的防御薄弱处,马世龙就会用这支强大的机动兵力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击以打开缺口,然后他
再亲自督促后方地关宁大军跟进,务求给予后金军以重大打击。
马世龙还亲自考问过鲁之甲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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