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五个月前守随信吉作为长州对日本鹰派、对大明鸽派的代表,拜访了长生岛驻日的两位高级代表:苗红根正的北直隶人士柳清扬和已
经加入大明国籍的黑岛一夫。守随信吉希望能向长生岛购买军火,并请求帮助长州藩训练军队。
在守随信吉的计划里,长州藩将把假钱贸易的七、八成收入投入军事建设,除了购买军火外,长州藩还会偿付官兵训练费用。他们甚
至还打算高价聘请长生岛的工兵到日本来,为他们设计足以抵御幕府进攻地堡垒并配置大炮。
黑岛一夫和杨柳青都高度赞扬了守随信吉的大局观和人生观,并把他的计划迅速上报给了长生岛,黄石闻讯后也很为能有守随信吉这
样的国际友人而感慨,对于这样的日本青年才俊。黄石也不吝给予高度评价:“守随大人是日本三千年以来最伟大地政治家、军事家和外
交家,这样的人物即使在我华夏也是不多见的,他是日本大和民族活着的民族英雄!能与高瞻远瞩、人格伟大的守随大人共事,我黄石深
感荣幸。”
现在长生岛上已经有了上千日本籍士兵,他们原本都是吃不饱饭的流浪武士,被守随信吉用一天两顿饱饭招募到手后。交给黑岛一夫
运送来长生岛地。虽然黄石提出的培训费用很昂贵,但守随信吉仍毫不犹疑地支付了,黄石投桃报李,特别指示要给这些日本官兵以最好
的伙食和住宿条件。
这些日本士兵白天操练,晚上则要学习文化知识。专门为他们开设的训练营中是绝对不许说日语的。这些日本朋友在长生岛不仅吃上
了比天皇吃得还要好地大米饭,同时还在热情的长生岛教导队地帮助下。学会了汉语拼音和简单的汉字,长生岛的训练口号就是:“吃帝
王的食物,说天朝的语言!”
现在驻长生岛的长州藩代表是宿老守随信吉的一个心腹,黄石向这位全权代表建议:为了增强长州藩要塞的防御力,他们不妨以每门
两千两银子的价格,从黄石这里买些从海州缴获的小炮走。那个守随信吉的心腹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立刻就同意了,他当即拍板先要五门铜
炮,还打算以明年的贸易收入为抵押,把剩下的火炮也都预订下来。
做成了这笔买卖后,黄石不惜重金为守随信吉做了几套全身蜡像,还把守随宿老的画像贴满了日本官兵的宿舍,让他们无论是吃饭还
是操练,都能看到守随信吉那庄严的姿态和深邃的目光:“从应仁之乱到现在,日本正值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为了天皇、为了长州藩,
每一个有志气的日本人都应该学习宿老大人的眼光和胸襟!”
后来还有很多批留学长生岛的日本军官,他们归国后大多都成了守随信吉的狂热崇拜者,其中很多人步入老年以后,还满怀感情地对
儿孙们回忆道:“汉人虽然骄傲自大,但他们都发自内心地敬仰守随大人,每次议论到他的时候都会充满敬意地称呼上一声‘宿老大人’
或是‘守随宿老’!”
为了满足守随信吉的火铳订单,长生岛的军工司也必须加班加点地进行生产,黄石更对军工司再三强调:他非常关注卖给日本军火的
质量,因为这关乎到两国的长远友谊,更和长生岛的信誉密切相关。
总得来说,培养日本的亲中势力进展得还算顺利,就是昨天黄石又遇到了一个新问题,吴穆问他能不能在长生岛上为魏忠贤立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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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二十七节 廉耻
随着孙承宗的倒台,朝中的阉党势力似乎已经变得无可匹敌,虽然阉党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贪污犯,但黄石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少这
群贪污犯中的饭桶比例要比东林党低一些。从万历末年开始的烂造制钱行为得到了一定的控制,朝廷对北方大面积的饥荒也进行了更多的
赈灾行动,心不甘、情不愿的地方政府也开始修筑河堤、进行了有限的治水工作。
黄石毫不怀疑,如果是今天大明宝座上坐着的还是朱洪武的话,那么地方官数年来的无所事事肯定会导致大量的人头落地。但可惜当
今的大明天子是年轻的天启皇帝,这个二十一岁的孩子对老师、对管家、对大将、对臣子都很厚道,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天启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此时的大明朝廷和地方政府相比天启初年,仍然是一样的贪污腐化,只是稍微做了些早就该作的
工作,不那么消极怠工了而已。但这一点点进步就让天启欣喜万分,并因为这些成绩而大大奖赏了内阁,至于在皇帝心中始终以“忠勤有
加”形象出现的魏公公,当然也从这些政绩中分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面对魏忠贤和阉党内阁合作形成的滔天权势,大明终于兴起了一片给魏忠贤立生祠的热潮,这毫无疑问就是各地督抚的政治宣言,当
然,是最愚蠢的一种政治宣言,和东林大佬左光斗“若非同道,即为仇敌”的名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者,来到明末这许多年来。黄石奉行的政策始终是骑墙,既然这是黄石的处世原则,那么生祠就更一定不能去涉及。出于以上两方
面地考虑,黄石很委婉地说道:“吴公公明鉴,末将根本就没有给魏公公立生祠的钱。”
这话让吴穆听得一愣,各地督抚争先为魏忠贤请立生祠,所用的材料自然也都极其考究,无论是沉香木的门槛。还是汉白玉的雕栏,
这都不是一点点钱能买下来的。反正就黄石所知,为魏忠贤立生祠的花费还没有在十万两白银以下的,目前攀比之风愈演愈烈,生祠地造
价也是不断提高,甚至出现了价值三十万两白银的祠堂。
东江镇一年的军饷不过二十万两白银,折合到黄石的左协不过四万两之数,贪污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白银去修一个生祠对辽东巡抚
来说或许不是什么难题。但这对东江镇来说却无异于天文数字。
“这个嘛……”吴穆听完这话后沉吟了一下,终于狠心把底牌交代了出来:“魏公公说了,黄帅你只要上一封请立生祠的表章就可以
了,魏公公一见到这份表章,就会在万岁爷为黄帅进言,开长生镇、并派专人来辽南重新勘合兵员。”
见黄石沉默半晌无言,吴穆生怕黄石实在担心魏忠贤不赏脸,所以就又压低声音加上了一句:“魏公公说了,只要黄帅一上请立生祠
的奏章,他立刻就照准。”
殊不知黄石此时正腹谤不已:“这真是捧臭脚了!”
“捧臭脚”这个始于北宋年间。也是和太监有关,当时宋神宗让宦官李宪巡边,一向以气节自诩的北宋文臣听说李宪的脚很臭,就争
先为李公公洗脚,文臣跪在地上捧着李宪地脚时。还不忘了先嗅上一番而后赞叹道:“太尉之足,何其香也!”
吴穆后加上的一句让黄石更加确认了生祠的意义,当年宋朝文臣可以为自己曾给李宪洗脚而沾沾自喜,今天大明的文臣就能哭着喊着
给魏忠贤立生祠。捧臭脚实际也代表了一种资历,成功捧上臭脚的人自然也就可以鄙视那些没有能得逞的人,立生词和捧臭脚只是形势不
同。但本质上是完全一样的。
各地督抚虽然争相要给魏忠贤立生祠,但魏忠贤的嫡系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上的,海内请立生祠的地方大员这样众多,魏忠贤
自然也要精挑细选一番,吴穆其实就是在告诉黄石:“魏公公对你另眼相看。希望把你拉拢进他地嫡系,这真是机不可失啊。”
虽然历史上魏忠贤没风光几年就完蛋了。但这个时空则未必,如果魏忠贤这次不倒台或者晚倒台的话,那黄石今天拒绝魏忠贤的好意
就很不明智,也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毫无疑问,魏忠贤绝不是什么胸襟开阔的君子,这个疙瘩一旦结下了,那就难以打开了。
反过来说,如果黄石请立了魏忠贤的生祠,那好处肯定是大大地,魏忠贤不会让他的嫡系面子上不好看的。就算魏忠贤还是按原本历
史那样倒台了,在一片汪洋大海的请立声中,黄石也不会特别的显眼。而且只要黄石能立下足够的军功,这些污点根本算不了什么,黄石
不是一个文臣,没有人能用士大夫地气节来苛求他。
正反两方面都考虑到了,正确的抉择也呼之欲出,黄石叹了口气,在心里喊了声抱歉,然后对吴穆说道:“吴公公明鉴,末将现在还
是东江镇属下,如果要请立生词,也该毛帅出头才是,末将不愿意让别人说末将不知进退、妄自尊大,还请公公明察。”
吴穆又是一番沉吟不语,最后抬头确认道:“黄帅的意思是:只要毛帅先请立生祠,黄帅就会跟着请立,对么?”
“是的。”黄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同时在心里又对毛文龙喊了声抱歉。
有权势的人无不希望普天之下尽是愿意捧他臭脚地人,而他则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些来,赐予他们捧臭脚的特权,这最能满足那种高高
在上地优越感。魏忠贤甚至在黄石提出要求前,就预先给予了他准许,这在魏忠贤的心目中,无疑是一种特别的荣宠。
只是……只是黄石曾扪心自问:如果他来到地不是明朝而是宋朝;如果他在西路军当上了军官;如果李宪慷慨地让黄石晚上去给他洗
脚……那他黄石的回答又会是什么呢?
世上只有三种人:捧臭脚的、欲捧臭脚而不可得的、还有就是不屑去做的。作为一个现代人。黄石有自己的底线,虽然他会去说一些
阿谀的违心话,也会去做一些交易。但真彻底放开面皮,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去逢迎承欢,那他黄石还是做不到地,而且他认为这不仅仅应
该是一个现代人的底线,也该是一个有廉耻的人的底线。
可是黄石仍然不愿意断然拒绝魏忠贤的勇气,而且他知道他可以寄希望于毛文龙。黄石曾经看过熹宗实录,在魏忠贤权势滔天的岁月
里,在天下督抚争先请立生祠的闹剧中,只有毛文龙一介不染,保持住了一个有廉耻的人地底线。
天启六年五月二十七日,长生岛对于十八磅的大口径火炮,长生岛最后形成的普遍意见是用来装备水营或者要塞还不错,只是长生岛
没钱修要塞、也没有必要给水营装备这种重型火力。所以最后黄石决定把十八磅炮先保留起来,留作以后攻城的时候使用,反正那个时候
不太讲求射速。
此时黄石手里摆弄着一块透明的晶体,又把它对准阳光,眯着眼观察里面的气泡和杂质,过了很久以后他终于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
鲍九孙一如既往地谦逊道:“大人谬赞了,卑职没有什么功劳。”
“鲍兄弟你现在是金州卫指挥使,不要老自称卑职、卑职的。”虽然鲍九孙一直在后方负责生产工作,但黄石也一直没有忘记给他报
功。
“是,大人。末将遵命。”
“嗯,这就对了。”既然鲍九孙也是个将军了,那自然也要改个名字,现在他在大明兵部的记录是堂堂的金州卫指挥使鲍博文。
黄石把手里的那块玻璃扔回给了鲍博文,他希望下次再出炉地玻璃气泡能再少点、杂质也能再去掉些。鲍博文把黄石的命令牢记在心
,然后就告辞退下了。
本来长生岛怎么也烧不出玻璃来,上个月心灰意冷的黄石就打算放弃了,可是等他不再打算保守秘密而和部下明说他想要什么东西后
,黄石才吃惊地发现大明早就已经能生产玻璃了。
这个月初黄石从工部要来的玻璃工匠抵达了长生岛,才十天不到。经过他们改造的长生岛烧窑就开始出产玻璃了。虽然这种玻璃和黄
石所需地还相去甚远,但长生岛具有的大水车鼓风机也是别处所无的,生产出较纯净的玻璃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黄石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发现自己除了一个“银镜反应”的名词外,根本不知道如何生产镜子。不过幸好。黄石生产玻璃本也不是
为了造镜子,他更看重会随着玻璃而到来的三种重要地军用物资。
“机械怀表、单筒望远镜。此外还有……罐头。”
无论是机械怀表还是望远镜,这方面的技师都可以从耶稣会获得,为了敷衍耶稣会黄石甚至专门组织了一批特种兵。这支特种部队里
包括一个唱诗班和一群能把圣经倒背如流的人,这批特种兵都是张再弟训练出来的忠诚部下,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肩负的重任。
上次耶稣会派人来长生岛视察地那段时间里,张再弟先是用这队特种兵把神父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接着就让大伙儿一拥而上,用铺天
盖地的傻问题连砸了那些神父好几天,没有给他们太多检查长生岛普通信徒地机会。
而个别被耶稣会神父询问到的“普通信徒”,也无一例外都是张再弟的特种兵伪装的,他们对圣经的热情让耶稣会的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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