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的十几万军民都视黄石为再生父母。这种人死在自己手里的话,皇太极不用多想也知道会面对怎么样的怒火了。正如擒获赵家姐妹时
莽古尔泰说的那样,除非在战场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为人处世最好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兵凶战危,世上本也没有必胜之战,我们确实一时落了下风,不过黄帅也绝对称不上稳操胜券,不然黄帅又何必冒险来辽阳,非要
招安于我?”皇太极苦思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算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不再讨论战略大势了。
不想黄石仍然是不依不饶,他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听得皇太极心里要多不痛快就有多不痛快,只是他不会露出愤慨的神色让对方快
意,也不会自己去凑趣说一句:“黄帅为何发笑?”
其实黄石此时也不完全是笑话皇太极打肿脸充胖子。他主要还是因为听到了皇太极说“兵凶战危”这四个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这种
话来。实在让黄石感到非常可笑。笑了一会儿黄石自己也就停下来了,他又对皇太极说道:
“四贝勒,以我的本意,是不太愿意招安的,虽然怎么也还要打上个五、六年,但反正打仗花地是大明的军饷。死的多半也不是我这
条命,我黄石没有什么等不起的。但眼下既然朝中已经有人要招安了,那我自然不肯为别人做嫁衣,所谓富贵险中求,我想四贝勒和我相
识一场,也算是老交情了。总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黄石说的话和皇太极所想的暗合,除了这个理由以外,皇太极实在也想不出黄石来辽阳还能为啥了。先是逼死了孙家小姐、后来又在
战场上抛弃了赵家姐妹,要说黄石会为了一个女人冒生命危险,那皇太极第一个不信。
眼下黄石地麻烦无非就是要被调离辽东。皇太极觉得此人为了自己的前途来辽阳倒是有可能地。他知道黄石这个人一向胆大包天,当
年在辽阳做细作的事情不提。这五年来几次三番地拔刀打头阵,就是本来没有胆子的人也练出胆来了。
“黄帅打算给我们什么招安的条件呢?”
黄石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事先写好的文书,捧着走过去把他递给了皇太极,后者也站起身来双手接了过去。黄石踱回座位坐下开始吃枣
,这种枣又大又甜、肥美多汁,黄石的嘴里塞满了枣子。那皇太极已经打开了文书看了起来。
“去辫留发、易服改姓、遣子为质、退出边墙、释放汉民、上缴武器……”皇太极看了几眼就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地同时已经把文
书缓缓合上了:“黄帅,这些条款不是招安,是要我们投降。”
“就要用这些条款啊,不然你们打了十年,抢掠了这么多金银子女,如果大明还给你们一个优厚的条款,岂不是鼓励蒙古各部来攻我
大明吗?”黄石给皇太极解释道:“再说朝中有识之人众多,如果我给你们定一个宽厚的条款,肯定刚拿出来就会被人骂,也绝不会得到
通过的。”
皇太极沉默不语,低头把合起来的文书重新翻开,又一次仔细看了起来,后面还有大批的条款细目,限定了明确履行时间。过了很久
以后,皇太极终于再次抬起头来:“黄帅,这份条款实在太苛刻了。”
“能战方能和,四贝勒你说是不是啊?”
黄石地话一出口,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冷笑。皇太极重重的向椅子背上一靠,双手把桌面上的条款往前猛地一推:“现在我只要一
声令下,就能立刻把黄帅您砍成肉酱,明国说不定会派一个无能之辈来辽南,我就能把长生军打得全军覆灭。”
“是有这种可能性,我承认。”黄石含含糊糊地应承道,同时还点点头表示了赞同,等他把嘴里的枣核都吐出来,并把枣肉都咽下去
以后,他才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可是四贝勒,大明也可能派来一个中规中矩的将军,毛帅也可能把这支军队收为亲领,我觉得五年之内
,贵军多半就会化作齑粉了。”
皇太极又冷笑了一声:“就算如此,那我也比黄帅要晚死上五年。”
“四贝勒明鉴,如果辽事一年可定,那谁还肯来招安贵军呢?正是因为辽事可能还要拖上个五、六年,而每年都要三百万辽饷,贵军
也才有被招安地余地啊。”
皇太极伸手抓过那张条款,把它举起来又扫了一眼:“那黄帅要做什么呢?这上面写的都是关于我们地条款,黄帅你那边的则只字未
提。”
“我只能尽力约束部下,希望他们不会找四贝勒寻仇,不过四贝勒放心好了,在下是世袭辽东都指挥使,四贝勒和我的子孙还要做很
久的邻居呢,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一定不会首先挑起事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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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三十五节 忍耐
约束部下?皇太极又是一连几声冷笑,他在心中反复盘算的同时,脸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黄帅要我们做这许多事情,却没有一丝
承诺,这真是欺人之谈!”
“我本来就无权招安贵军,我只能向大明天子提出招安的条陈,四贝勒放心,天子一向很看重我的。”黄石说着又抓起了一个枣吃起
来,说话的同时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的表情:“至于约束部下,这已经是在下能给的最大承诺了,只要朝廷一天没有同意招安、一天没有
完成招安,那东江镇和辽东都司府随时都可能命令在下攻打贵军,而在下也只能奉命从事。”
“黄帅真是坦诚。”皇太极嘲讽地赞叹了一句。
一边吃枣、一边喝茶,黄石现在表现得甚是惬意。他在吃喝的同时又想起了一件紧要的事情:“四贝勒,在下还有一件事情。”
“黄帅请讲。”
“辽阳这里我不能多做停留,如果没什么太多的事情,我今天晚上就走。”
“哦,黄帅何去之速也?”
“四贝勒的人品才干,黄某一向是很钦佩的,但令尊的脾气实在不敢恭维。在下也是听说只有四贝勒在辽阳后,方敢亲身前来。现在
你我之间已是冰释前嫌,在下觉得最好还是在令尊回来以前离开为好,免得又出了什么意外,伤了大家地和气反而不美。”
黄石话背后的意思皇太极听得很明白。天启五年以来,努尔哈赤先生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年近七十的努尔哈赤把李永芳捆起来
一边亲手鞭打,一边嚎啕大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
还有近年来努尔哈赤几次下令对辽东汉民进行大屠杀,还几乎灭绝了汉人中的知识份子,怎么看怎么像精神不正常了。如果把黄石扣
留在辽阳的话,这么重大的事情皇太极也不能瞒着时间太久,可是万一努尔哈赤疯病发作命令把黄石宰了的话,那议和的大门也会就此关
闭。
现在黄石已经亮出了底牌:老疯子努尔哈赤已经七十了。他是活够了,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不想为他陪葬吧?所以把招数放亮些,趁
着他没来辽阳赶快放我回去。
皇太极正权衡利弊的时候,黄石冷不丁又添上了一句:“赵家姑娘我承认是我地聘妻了,你过两天把她送回盖州吧,这也可以体现你
们议和的诚意。”
皇太极瞥了黄石一眼。略带惊讶地问道:“没想到义薄云天的黄帅,居然也是个多情之人啊。连一个几乎称得上是素不相识的女子都
要救。”
“我本来就不是无情之人,我也从来没有大义灭亲过。”黄石摇了摇头,这话明明是大实话,但却只能跟皇太极一个人说,也只有皇
太极一个人会信:“当年我灭孙得功并不是什么大义灭亲,而如果孙小姐不是一定要替他父亲报仇。我本来也想保她一生衣食无忧的。”
皇太极突然觉得从黄石的话中听出了一种落寞之意,不过这次还不等他说话,营帐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不久后就有一个人撩开正白
旗大营地营门,大笑着昂首而入:“八弟,我回来了。”
那人手里还拖着一条鹿腿,他对坐在一边的黄石完全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皇太极身前,砰地一声把鹿腿甩到桌面上,一下子就把皇太
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砸得乱七八糟,还染上了不少血迹:“就在进城前,我路上打着了一只鹿。诺,分给你一条腿吧。”
虽然来人说的是满语。但黄石这几年一直学习满文,所以听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人举止粗鲁,和皇太极的仪表姿态大不相同。
在黄石的记忆里,上次陪皇太极出征镇江的时候,皇太极总是很注意自己地仪表,即使身处野外,衣服鞋帽也总是保持着一尘不染,整整
齐齐。
靠着种种装扮,皇太极在外人面前就显得更有威严。就是他的动作也都经过刻意的琢磨,举手投足间总能流露出一种气势,让别人一
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个人不一般。虽然黄石不知道皇太极为此花废了多少心血,但黄石知道这个刚刚进来的人,肯定是从来不曾在举止方面
费过心思的。
“多谢五哥。”皇太极笑着站了起来,以前和黄石交谈的时候,皇太极地动作总是极其优雅,除了头上的那两条猪尾巴辫子有些可笑
之外,到也颇有点士大夫的风度。但现在他看也不看桌子上弄成乱糟糟的一堆东西,双手捧起了沾泥带水的鹿腿,不顾沿着手臂和袖口直
流地污血,一个劲地啧啧赞叹了起来。
赞不绝口的皇太极意犹未尽地把鹿腿放下,指了指坐在那里地黄石道:“五哥,此人是……”
“知道,不就是长生岛派来了个使者么,我刚才在外面听说了。”来人不耐烦地打断了皇太极的话,他飞快地回头随便扫了黄石一明
后,就灭掉头说道:“赶快打发他去了吧,我们去烤鹿腿吃,到时候边吃边聊好了。”
皇太极微笑了一下,加重了语气说道:“这位就是明国太子少保、钦差平辽便宜行事副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右都督黄帅。”
接着皇太极又转头对黄石用汉语说道:“这位是我的五哥,三贝勒莽古尔泰。”
黄石站起身来,冲着莽古尔泰用满语说道:“幸会,在下久仰三贝勒大名。”
说完后黄石又扫了一眼莽古尔泰打来的鹿。后金地三贝勒果然很喜欢打猎,这个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会死在“打猎”这个罪名上
呢。
莽古尔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地背冲着黄石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声大喝,身体一个急跃就转过身来,手臂直挺挺地冲着黄
石比划了半天,才戟指叫嚷起来:“你……你就是黄石?”
“正是在下。”
莽古尔泰双眼瞪得溜圆,平伸出来的手臂不停地晃动着,太出乎意料了,竟说不出话来了。皇太极此时已经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他
连忙扶住莽古尔泰,把他搀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这期间三贝勒任由皇太极摆布,他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只是直愣愣地
朝着黄石看过来,像是要把他脸上的每一条纹理都印入脑海一般。
莽古尔泰才被扶着坐下,就又猛地跳了起来:“黄石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竟……竟敢只身前来辽阳,你不要命了么。你当我大金上下
都是死人么……”
莽古尔泰唾沫横飞地叫嚷了一通,最后又掉头去问他聪明的弟弟:“八弟,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黄帅此次是来使,手里拿着我给的关防,来谈的也是招安地问题。”皇太极嘴里回答着莽古尔泰的问话,眼睛却在观察着黄石脸上
的神态变化:“其它的事暂且不论。五哥,正好你打来一头鹿,好吧,我们先请黄帅吃肉、吃酒。”
向黄石道了声歉后,皇太极就把莽古尔泰揪到了帐篷外,对他着急的低声说道:“黄石怎么能杀?他和毛文龙一样。都是挂钦差称号
的明国节将,是明国地钦差大臣,我们只能好好招待,决不能怠慢。”
莽古尔泰似懂非懂地睁大了眼睛,圆圆的脸庞上全是迷惑不解地神气。
皇太极见状就知道莽古尔泰根本没有想通。他回身叫来一个亲信,让他进去陪黄石说话。并招待黄石喝茶,布置停当后才不慌不忙地
对莽古尔泰讲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家和黄石的那些纠葛,莽古尔泰出于对长生岛的关心也都了解得很清楚,所以皇太极不用说得很
详细,莽古尔泰就听懂了皇太极的计谋。
“我们一直想与明国议和,这次又是我打着议和还有送还赵家姑娘的名义,请长生岛派人过来商谈地,现在明国的钦差大臣应邀前来
,我们却把他杀了,你说明国和蒙古各部会怎么想?”
皇太极说完毕,就静静地看着莽古尔泰,后者已经是无言可答。莽古尔泰现在也很清楚,如果杀了黄石的话,大明上下必然切齿痛恨
,从此再不会有人敢提出和后金议和的念头。
见莽古尔泰冷静下来了,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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